第29章

盛朗觉得脸很疼。

能堵他的人不仅存在于这个世上, 而且还轻而易举地将他光着屁股堵在淋浴间里。

这事要是传出去,他永安狼哥只有背井离乡去外地混了!

林知夏抢先开口:“首先,我要向你道歉。我那天不该用那口气和你说话。你做了我要求的事,我再去指责你是我不厚道。”

盛朗满脑子都是自己的手到底要不要捂一下。

捂着, 好像自己在害羞, 很没面子。

不捂着, 怕他待会儿控制不住又要升炮膛, 更丢脸。

“你教训杨素素做得很对。老实说,当时确实挺爽的。”林知夏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当时是担心你做得太绝, 她恼羞成怒会报复你。她家里挺有背景的, 要是在你升学的事上刁难你怎么办?当然,现在放这个马后炮没意思……”

水气氤氲中,林知夏一身洁白的肌肤越发显得温润光洁。

他应该是才洗完澡不久, 湿软的头发搭在额前, 眉眼漆黑明亮,唇尤其显得嫣红饱满。

盛朗盯着那一双开开合合的红唇, 胸膛里又在咕噜咕噜冒泡,那一长串话没有一个字进了他的脑子。

“……我是把你当铁哥们儿, 才用那口气和你说话的,没想找茬的。我才压根儿不在乎杨素素的面子, 我只是担心你。而且这么一闹, 倒好像你是因为叶师姐才对杨素素忍无可忍了似的。”

林知夏瞅着盛朗,见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皱眉问:“你是不是喜欢叶云漫?”

这句话进了盛朗的耳朵。他瞬间什么升炮膛的情绪都没有了。

“什么?”

看这反应,好像是自己多心了。

“没什么,随口瞎问问。”林知夏心头没由来地一松, 神色缓和,随即正色道,“有一说一。就算我有什么不对,你不高兴就直接说出来,躲着我算什么?你骂一下我,甚至打一下我都好……”

“说什么呢?”盛朗喝道,“我是那样的人吗?”

林知夏被他吼了,反而笑了一下,“总之,怎么都比你躲着我生闷气的好。”

“我没有生闷气!”

真没有。盛朗摸着良心说话。

他当时一发完脾气就后悔了,生怕被林知夏用鞋底抽,抱头就溜走了。

积累已久的醋意一旦爆发出来,那酸劲儿熏得盛朗头晕脑胀。盛朗知道自己不是个很能控制冲动的人,而他一面对林知夏,情绪就有些激烈难抑制。

他怕自己又说错话,做错事,只得避开林知夏,先好好把思绪理清楚。

可连个头绪都还没摸到,就被林知夏给堵在了淋浴间里……

他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机灵优秀的人。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你喜欢叶云漫吗?”盛朗问。

“啊?”林知夏没料到这种风花雪月的问题会从盛朗这个人嘴里冒出来,有些不适应。

“没有。”林知夏低声说,“她就是一个学姐,我很欣赏她而已……”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淋浴间太潮热闷热的缘故,林知夏的脸颊泛着薄红,双眸蒙着一层水光。

他在害羞吗?

可这份娇羞那么可口,盛朗的牙龈一阵痒,直想把人抓着好生咬几口。

同时,又觉得胸膛里掀翻了一口火锅,各种滚烫的酸涩、苦辣,愤怒、哀怨……烫得他浑身紧绷。

“行了!”盛朗转身,站在花沙的水流下,“没事了。我还得洗澡。你洗完了就出去吧。”

水从头顶冲下来,覆盖住了一切的声音,也盖住了林知夏离去的脚步声。

盛朗抹了一把脸,冷不丁屁股上挨了一记重踹,整个人趴在了墙上。

“娘的,好声好气和你说话,你就给我摆脸色,非得逼老子动武才甘心吗?”林知夏收回了脚丫子,抄着手骂,“还说没有生闷气。你一肚子气都把你撑得像头海牛了。”

“……”盛朗捂着娇臀,一脸悲催。

“什么叫没事了,话还没说完呢!”林知夏喝道,“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在和我闹?接受不接受我的道歉,你给句明话。接受了,以后就不准再给老子阴阳怪气的。我们就还像过去一样。不接受……”

一抹伤痛之色从林知夏的黑眸里掠过,“不接受就拉倒!我们俩散伙算了。”

他转身朝外走去。

还没走到隔间门口,胳膊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人被拽得踉跄一步。

水珠顺着盛朗阴鸷的面孔一个劲往下淌,绿眸里闪着骇人的光。这少年粗喘着,呲着牙,唇角露出尖锐的犬齿。

“你把话收回去!”盛朗整张俊美的面孔都因盛怒而扭曲,“收回去!”

“我不!”林知夏用力甩开了他的手,“你不把话给我说清楚,老子也不想再理你了。惯得你呢。青春期叛逆到老子这里来了!”

盛朗面孔紫红,指着大门口吼:“你要走就走!散伙就散伙!当老子稀罕你呢?我要再拦你一下,我就是条狗!”

林知夏甩头就朝外走。盛朗也扭头继续冲澡。

出了隔间,林知夏又站住了。

他胸膛急促起伏着,突然脱下一只拖鞋,转身又杀了回去,照着盛朗的后脑就是重重一抽。

“你能了呀,盛朗!”林知夏挥舞着拖鞋,没头没脑地抽着盛朗,“妈的说你胖你就喘起来了,你有什么底气和我杠,有什么底气和我闹散伙?”

盛朗被这二度偷袭抽懵了,忙着闪躲,都忘了反击。

林知夏一边噼里啪啦地抽着,一边骂:“从小到大,我说过你多少回,让你做事不要冲动,带点脑子。你特么是不是压根儿就没有长脑子这东西?你现在翅膀硬了,说你两句你就炸毛给我看。这么能你怎么不上天呀?”

盛朗的翅膀没有硬。但是被林知夏这样抽着,他别的东西硬了。

拖鞋抽人动静大却并不疼,盛朗又皮糙肉厚。但是蒸腾的热气,柔腻细滑的肌肤,配上清脆爽利的叫骂声,全方位刺激着他所有感官。

他试图抓住林知夏的手,可是水让林知夏滑得就像一尾鱼,一次次从掌心中溜走。

那滑溜溜的手感带来触电般的感觉,飞速窜遍盛朗全身。

“你闹呀!你闹呀!”林知夏挥舞着拖鞋,“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盛朗腿一伸,将林知夏绊倒,一个狼扑过去。

林知夏倒下的位置不凑巧,脸正冲着花沙。水劈头盖脸地落下来,淋得他睁不开眼。

他顾着捂脸,就顾不上抽盛朗,于是被盛朗严严实实地压在了地板上。

水一个劲往林知夏的鼻孔里灌,他呛了一声,偏偏盛朗把他摁得太紧,他都没法挪开。

“靠!”他一张嘴就进水,骂声也降低了,“起开,别压着老子!”

盛朗当然不起身。

剥了纸的奶糖含在嘴里,谁能舍得吐出来?

肌肤相亲带给盛朗颤栗般的感受,每一寸皮肉,每一根筋骨都绷紧了,肌肉偾张,整个人像一头霸住了猎物的狼。

没有了衣物的间隔,也没有了距离的阻挡,盛朗大口呼吸着林知夏独有的甜丝丝的体香。

他的头埋在林知夏的颈窝里,张口就在他的肩头用力咬了一口。

“我日,盛朗你看老子不打掉你一嘴牙!”林知夏被淋得都呛住了,使劲儿挣扎。可哪儿都滑溜溜的,他使不上劲,只有徒劳地蹬腿儿。

一只手轻轻捂住在林知夏的口鼻处,替他挡住了水。可压着自己的身躯依旧没挪开。

“别动了。”盛朗哑声说,“我把话说完就放开你。”

林知夏停住了,继而缓缓放松。

盛朗说:“你不用向我道歉,是我该向你赔不是。我那天不该乱发火。你教训我没教训错,我那事确实办得不漂亮。”

水哗哗地冲刷着两人,林知夏闭着眼,安静地听着,呼出的气息一个劲挠着盛朗的手掌心。

盛朗觉得有无数条小鞭子正在朝自己身上抽,却就是舍不得松开手,只不留痕迹地挪了一下,免得顶到林知夏。

盛朗继续说:“我最近心里有些烦,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没关系。我自己会解决的,你不用管我。我以后也不会对你摆脸色了。散伙什么的,我们都不准提,成不?”

林知夏点了点头。

他闭着眼,脸微微侧着,被水淋得无力抵抗的样子,那么乖巧柔顺,给人一种可以对他为所欲为的错觉。

盛朗简直想将他就地正法了,可目光触及到落在一旁的那只人字拖,还是乖乖地兑现了承诺,把人给放开了。

林知夏一脱身就赶紧从水下爬开,还不忘补踹了盛朗两脚。

“你算计好的,对我用水刑呀?”

盛朗笑了笑,抱着双膝蹲坐在地上。

闹了一通,林知夏也浑身湿透了,短裤紧贴着曲线。

盛朗匆忙别开了脸。

“靠,这是我才换的干净裤子呢。”林知夏抱怨着,“这下得开着空车回宿舍了。唉,你不洗了吗?蹲那儿做什么?”

“要洗。”盛朗说。他硬得不行,根本不敢站起来,“你先回去吧。”

林知夏点点头,盯着盛朗,并没急着走。

“小狼,我不知道你在为什么事烦,我也不逼你说。你想一个人处理,我听你。你要是想找一个人谈一谈,你知道我在哪里。”

盛朗望着林知夏,带着微笑的面容俊逸精致。他柔声问:“明天早上想吃什么?”

林知夏的神色这才彻底缓和下来。

“豆浆,葱油饼,加个卤鸡蛋。”

“成,我给你带一份。”

林知夏笑了笑,趿着拖鞋走了。这次是真走了。

-

第二天一早,盛朗如过去一样,提着早餐推开了林知夏她们寝室的门,把人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林知夏睡眼惺忪,被盛朗拧了一张冷水帕子丢在脸上,彻底清醒过来。

正常的生活一下就全回来了。

两人的身影重新黏糊在了一起,一道去上早自习,一道去厕所,一道去食堂……

课间,盛朗像觅食的狼一头钻进一班的教室,一屁股坐在林知夏的书桌上,把一包不知道从那里弄来的雪媚娘丢进林知夏的手里。

“哟,稀客呀狼哥!”王悦灵眼珠在林知夏和盛朗之间转了转,“你们俩复……和好啦?”

林知夏笑了笑:“没有什么事,是一顿揍不能解决的。”

同学们都笑了。

原来是挨了家暴。王悦灵瞅着盛朗,好一阵窃笑。

盛朗还是过去那一副冷酷孤傲的模样,目光只落在林知夏身上。

林知夏撕开包装袋,咬了一口雪媚娘,嘴角沾了点白色糖粉。

盛朗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林知夏伸出舌头,却舔错了嘴角。

“笨。”盛朗伸手,拇指在林知夏的唇角一抹,将糖粉抹掉了。

王悦灵她们几个女生简直快被闪瞎了狗眼。

盛朗顺手舔了舔拇指,全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妥的,问:“在聊什么呢?”

王悦灵她们被盛朗肉麻得一时说不出话,钱维安便说:“在说杨素素呢。这都一周了,她还没来学校,听说要转学。”

王悦灵她们女生都露一脸不屑:“真转学那还算她有自知之明。现在全校都不待见她,大伙儿都不会再忍她了。说起来,狼哥来那么一出,还真是替天行道,太解气了!”

“就是。她横行霸道的时候,想过有今天吗?”

“我看别的学校的人都说,没见过她这么贱的。狗血小言里穿越来的吗?”

盛朗突然良心发现地说:“人都不在了,就别背后说人家坏话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林知夏轻踢了盛朗一下,“那话不是这么用的。你给我老实点,这事要是能过去,过年跟我去南山拜拜。”

盛朗玩着林知夏的圆规,一脸不以为然。

就这时,盛朗的一个小马仔扒拉着门,探头探脑:“狼哥,校门口有个开着保时捷跑车的帅哥找你!”

九中人才济济,出过不少风流俏佳人,当然偶有男人开着豪车来门口接女生放学。

但是帅哥来接帅哥的,这还是建校以来头一回!

王悦灵她们女生的头顶霹了个惊雷,同时闪现:出轨,小三上门,渣攻等LED字样。

林知夏和盛朗倒是没往那方面想。他们俩的社交圈都又简单又穷,根本不存在开得起豪车的人。来人会是谁?

盛朗去会那个不知名的访客,林知夏陪着他,想看热闹的同学们则远远地跟在后面。一拖N,老长一串。

校门口果真停着一辆很骚包的宝蓝色跑车,一个穿着驼色毛呢大衣、深灰色西裤的男人靠着车站着,装模作样,像车模似的。

那男人中等个头,很瘦,一头打理得很精致的头发,二十来岁的样子。

现在是下午放学十分,不补课不住校的学生都在往外走。每个人经过的时候,都朝那男人和他的车望一眼。

男人很淡定地被参观着,偶尔低头看看表。

盛朗大步走了过去。

“我是盛朗,是你找我?”

男人抬起头,目光落在那张青春俊美的脸上时,明显愣了一下。

“你是盛朗?”男人神色有些异样。显然盛朗和他的预期很不同。

盛朗已经自报过了名号,就懒得再重复一遍。他把男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有钱人。连衣服缝里都散发着金钱的味道。

长得倒不难看,就是打扮得太刻意,两道眉毛修得一丝不苟,头发少说裹了二两发胶,身上香飘十里。

盛朗嗅觉灵敏,又站在下风口,被熏得直皱眉。

男人这时也反应了过来,恢复了镇定:“我是杨素素的哥哥。”

哦,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就好。

盛朗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等着对方说下句。

这小子居然还真有几分脾气。杨景行笑了。

“我妹在家里为你要割腕,你小子倒还在学校里优哉游哉的过着好日子,脸皮可真厚呀。”

盛朗这才挑了一下眉,问:“死了吗?”

杨景行大怒:“你嘴巴放干净点!”

盛朗说:“看样子是没死,不然你们家就该来拖我去办冥婚了吧?杨素素那么霸道,你是她哥,应该是她的升级版才对。”

杨景行深吸了一口气,知道眼前这少年不简单,不是亲戚家里那些傻不拉唧的熊孩子,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去对付。

“咱们男人和男人说话。”杨景行冷笑,“我妹不过是喜欢你,你不喜欢她,用得着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她吗?你还是不是男人?”

“我没羞辱杨素素。”盛朗漠然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老师教导我们要诚实的。你妹倒是经常大庭广众之下羞辱女同学,听说还打过女同学耳光。被她欺负的女生后来都转学了,她也没有被人家的哥哥堵校门口。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杨景行气得都笑起来。

自己的妹妹自己清楚。杨素素是父母的老来女,疼得和眼珠子似的。而且自从生了杨素素,杨家一帆风顺,财源广进,于是父母不免将这小丫头娇惯得有点不像样。

杨景行本来在英国工作,大半夜地接到杨母的电话,说他妹妹被个男生欺负了,在家里寻死觅活。

杨母哭天抢地,杨父暴跳如雷,非要长子回来处理。

杨景行不得已请假回国,弄清楚妹妹并没有被骗身,只是被喜欢的男生当众拒绝了,面子上过不去。

杨景行松了口气,又暗中怪父母大惊小怪。

可既然人都回来了,就还是要出面管一管。

杨景行本想着放一两句狠话,吓唬一下那个小男生,给妹妹找回面子,这个事就算过去了。

他又不是不知道杨素素喜欢的类型,细皮嫩肉的小菜鸡,阴柔娇气,很不耐吓。

可怎么都没想到,出现在面前的会是这么一个阿波罗一般高大俊美的男孩子。

青春健美的体魄,野兽般的气场,尤其那一双碧绿剔透的眼睛,满满都是孤傲和不羁。

杨景行既为妹妹的审美终于提升而感到欣慰,又为这个任务的棘手程度而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