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林知夏陪着盛朗训练完了,又帮着他去宿舍铺好了床,才动身回家。
体校这临时宿舍条件比盛朗住过的所有屋子都好。四人间的上下铺,有独立浴室,还有空调。
“吃饭呢?”林知夏问。
“食堂。”盛朗给他看了看饭卡,“挺好吃的,管足。可惜有门禁,不然就带你进去吃一顿了。”
“我还稀罕一顿食堂的饭?”林知夏笑,“知道你吃得不错就行了。”
“你这口气就像我外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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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朗送林知夏去搭公交车。
傍晚的都市,金红和湛蓝交织,归鸟在树顶盘旋。
晚高峰的街道已快挤成了停车场,喇叭声组合成一首都市鸣奏曲。
两个少年背对着夕阳朝车站走,地上投下一长一短两个并着肩的人影。
两人挨得很近,看影子,有种好像手牵着手的错觉。
“你游泳真的挺帅的。”林知夏忽然说。
“哦。”盛朗没什么表情,耳朵却是抽了抽。
“就像条鱼似的,想怎么游就能怎么游,真自在。”林知夏有些羡慕。
“就像我看你做题一样。”盛朗说,“随便算一算,画个图,就能把题解出来。”
林知夏笑。
“我觉得你真该把游泳好好练下去。”林知夏说,“你这么有本事的,就该去把那些奖给包圆了。不能便宜了那些蠢材。”
“当然。”盛朗得意,“泳池是我的地盘,别人别想在这里嚣张。”
“别打架。”林知夏又说,“你看今天这样不就挺好的?”
盛朗今天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了不动拳头就获胜的爽快。不能说比动手打赢更有成就感,但是既然小夏喜欢,那他就尽量这么去做好了。
盛朗并非是个没主见的人,但是他愿意听从林知夏的意见。
这少年身上,有着狼的狂野和狗的忠诚。
林知夏驯服了盛朗,得到了他的认可,也得到了他的敬佩和驯从。
“你犯不着为了那种‘屁股脸’违反规定。”林知夏撇嘴,“要是因为打架被赶出游泳队,那就更不划算了。”
“我知道。”盛朗说,“老孙也这么说。他说我跟着他好好练,多拿几个奖,将来能考体校。体校也是大学呢。”
“行呀!”林知夏很高兴,“到时候咱们俩争取考同一个城市,就可以继续在一起玩了!”
盛朗朝林知夏望去。
少年白净的脸庞被都市傍晚的暑气熏得微微发红,黑发被汗水贴在额角,侧脸轮廓说不出地清秀。
盛朗对人的美丑并没有什么讲究,但是他知道林知夏是很好看的。
和自己的粗糙不同,这个少年干净、清爽。说他性子随和吧,其实还挺有脾气的。书念得好,但是又不傲慢。
那种种美好的品质,让盛朗生出本能地向往。
一想到能和林知夏一直做朋友,一起去同一个城市念大学……大学,那是盛朗并不怎么敢想的地方。
但是因为有了林知夏的话,一切飘渺的憧憬都有了落到实处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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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公交站,车还没来。
盛朗站在林知夏左边,替他挡着夕阳。
他比林知夏大几个月,但是高大半个脑袋,在旁人看来,就像一个贴心的哥哥在照顾弟弟。
还是长得特别好看的一对兄弟。
“什么时候再来看我?”盛朗问。
训练是封闭式的,直到开学,他都不能离队,只能是林知夏过来看他。
“过几天吧。”林知夏说,“这里离永安也太远了,跑一趟来回得三个小时呢。”
“几天?”盛朗追问。
林知夏只好说:“五六天吧。”
“两天!”
“开什么玩笑?”林知夏叫,“我还得打工,还得照顾我爸呢。顶多三天!”
“成交!”盛朗咧嘴,露出一排白牙。
林知夏这才发觉自己被套路了:“靠,你还真会讨价还价,不去做生意真浪费了。”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开了过来。
“我得走了。”林知夏低声说。
盛朗唔了一声。
“好好训练,别打架。我下回再做点棒子骨给你带过来。”
“还有孙奶奶的芽菜肉包。”
“你真是狗呀!”
林知夏看着盛朗低垂的眉眼,忽而踮起脚,揉了揉他剃得短短的头发。
掌心传来的柔软触感有些出乎意料。
盛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林知夏已经笑嘻嘻地收回了手。
“走啦!”
林知夏追着最后一名乘客跑上了车。
公交车迫不及待地启动。
林知夏匆匆刷了学生卡,挤到窗边。
车慢悠悠地驶开。
盛朗站在站台上,耷拉着肩,像一头被遗弃的狗。
林知夏胸口忽然一阵揪着难受。
真奇怪,他转学的时候和玩得好同学们分别,都没有此刻这么不舍。
“回去吧。”林知夏朝盛朗挥手,“大后天就来看你。”
盛朗一言不发,目送公交车远去。
少年的身板削瘦而英挺,一双碧绿的眼睛染着夕阳,面孔光影分明,漂亮得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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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夏回到永安家里时,天都已经黑透了。
林安文还没有回到家。林知夏打开灯,目光落在客厅里的沙发床上。
盛朗走了,以后林知夏一个人睡这里,不用再把沙发展开了。
林知夏坐在沙发上,突然在这一间狭窄逼仄的客厅里,感觉到一点空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