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景和帝上了年纪,腿伤恢复得慢,且太医说最好静养。景和帝见皇太孙监国,即便遇到突发情况,也将局势控制得很好,不但铁网山雪灾,京城没出乱子,外患也很快掌控住了局面,便继续将大部分政事交给皇太孙处理。

谁知皇太孙因担心影响景和帝养伤,没将司徒礡的事捅到景和帝跟前儿,甄贵妃倒坐不住了。

甄贵妃出身江南甄家,原是名门望族,又替景和帝生下第三子,更是母凭子贵。这次甄贵妃也在伴驾之列,被大雪压塌的房梁掉下来砸花了脸,很是受了一场惊吓。

作为后妃毁了容,以后的荣宠自然是没有了,好在甄贵妃有儿子,且已经封了亲王,只要司徒礡好,甄贵妃以后的日子就不会差。想到这里,甄贵妃总算稍微有些安慰。只是她受伤回京,一连好几天,她唯一的依靠司徒礡都没有入宫请安,这太反常了,难免引起甄贵妃的疑心。

皇太孙查清钦天监的事之后,已经将三皇子府控制起来了,但是三皇子既然肖想大位,手底下自然有几个可用之人。三皇子被软禁的事,到底被三皇子手底的人传给了甄贵妃知道。

见司徒礡的人终究从重重守卫中逃了出去,覃越一脸轻松的收了线,回了荣国府。

景和帝回来了,贾琏这几日倒可以稍微松快松快,这日没有去东宫。覃越到了梨香院书房外,贾琏已经听见了。不等覃越敲门,贾琏就拉开房门道:“覃先生。”

贾代善已经过世多年,贾琏一直住着梨香院,这些年,梨香院已经被贾琏打理得水泼不进,别说以前贾母和贾王氏掌家的时候留下的人,就连窦氏的人都没有。所以贾琏在梨香院就算议机密事也很是放松,环视了一眼四周,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覃越道:“办妥了,三皇子府的人已经顺利入宫。”

贾琏听了,点头道:“覃先生辛苦了。”

覃越摇头笑道:“这是我该做的。”

荣国府梨香院里,贾琏和覃越在说话,皇宫里甄贵妃的心腹太监终于打听到了三皇子不进宫请安的原因。

听说皇上不过是去围猎几个月,又遇到些波折,刚刚监国的皇太孙就软禁了自己儿子,甄贵妃勃然大怒。不但自己亲自去景和帝宫中告状,还派人将消息传了出去。

虽然太子死了,五皇子折了,还有好几位亲王。皇太孙刚刚被立储,景和帝健在,就急不可待的对皇叔下手,铲除异己,这样的话传出去,不但会传出司徒珏暴虐,不配为储君的话;还会让几位亲王自动抱团。甄贵妃此举,也算双管齐下。

这日皇太孙批完折子,将几件大事择出来,刚到景和帝宫门外,就见徐元站在宫门外。徐元知道这几日皇太孙每日都会来,议的都是朝堂大事,赔笑道:“太孙殿下,甄娘娘在里头呢。”

皇太孙一听就知道什么事,冷笑一声说:“不妨事,徐公公去替孤回禀一声。”

徐元躬身应是,入内禀报去了。甄贵妃正哭得伤心,听到徐元来回话说皇太孙求见,心道:这才坐上储君位几日,竟这样嚣张,皇上没派人去传他,他到自己先来了。我倒要看看他能说什么?

景和帝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甄贵妃,着实有些心烦。现在他腿还时不时的疼,本就心中不畅快,现在还有个毁了容的女人在他面前哭,越发哭得人心烦。听说皇太孙来了,景和帝道:“让珏儿进来。”

徐元应是,又出去请皇太孙。

皇太孙抱着一叠奏折入内,对景和帝道:“孙儿向皇祖父请安。”

景和帝道了免礼,让皇太孙将奏折放一旁,直接开口问道:“珏儿,方才贵妃甄氏说你将你三皇叔软禁了,到底怎么回事?”

皇太孙环视了一下周围的宫人,景和帝挥手叫众人退下,皇太孙才将司徒礡做的事一一道来。甄贵妃原本觉得自己十分占理的,越听越觉心惊,待得听明白大概,一颗心像掉入冰窟窿一般,不等皇太孙说完,甄贵妃就替三皇子争辩道:“你满口胡言,这些都不过是你趁皇上不在京城,陷害你三叔的!司徒珏,如今皇上身子硬朗,你就开始陷害亲王,你该当何罪!”甄贵妃原本也是个美人儿,只是刚伤了脸,此刻越发显得面目狰狞。

景和帝听了这话也勃然大怒,怒的却不是司徒珏的举动,而是司徒礡无法无天。景和帝直接喝止甄贵妃道:“住嘴,一个深宫妇人,胆敢诬陷一国储君!妇人不得干政,你倒敢给储君定罪,他日是不是还好定到朕头上?”

甄贵妃被景和帝一句话吓得腿也软了,脸也青了,忙磕头道:“臣妾不敢,皇上恕罪。只是三皇子的事,还请皇上彻查,莫要听信皇太孙的一面之词!”

景和帝冷哼一声道:“朕看你当真出息了,教起朕怎么做来了!”说完,景和帝也不管地上浑身发颤的甄贵妃,高声道:“徐元,去将太医院院正叫来。”

徐元应是去了,景和帝才转身对皇太孙道:“珏儿,怎么回事,你细细道来。”

皇太孙应是,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景和帝越听越怒,朝廷内忧外患,自己生死不明,司徒礡不想着如何辅佐皇太孙渡过难关,倒为了一己之私构陷皇太孙。

“朕回京后,珏儿怎么不早说?”景和帝问。

皇太孙道:“事有轻重缓急,孙儿想着,现在一等要进的事是江南、闽地的倭患;孙儿怎能用这样的小事来分皇祖父的心。”皇太孙说到这里,嘴唇动了一下,道理没说南越也有可能叩边的事。

景和帝听了,点头道:“珏儿果然长大了,办事很有分寸了。”又命人将司徒礡提到大理寺受审。

又说六皇子司徒硕一回京,就派人去打探现下京城的风声,谁知半点没传什么皇太孙命格不好的流言。这和司徒硕的预料全然不同,司徒硕大惊之下,自然是命人去查司徒礡那里出了什么纰漏。

这一查,司徒硕才知道司徒礡被皇太孙识破,三皇子阖府都被控制起来。

司徒硕大惊之下,和手底下谋士商议。其实不用商议也知道事情败露了,司徒硕只得派手底下得力杀手去灭司徒礡的口。

江大虎亲自去三皇子府提人,谁知提来的不止司徒礡,还有险些要了司徒礡命的杀手。

司徒礡自从事情败露之后,早吓得魂飞魄散了。偏生皇太孙忙着处理江南的倭患只是,还有迎回景和帝的大事,没空处置他。这对司徒礡而言,好比头顶时刻悬着利剑,越发令人胆战心惊,半月下来,人都瘦了好几圈儿。

这日,司徒礡在王府用完晚膳,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只听一人沉声道:“司徒礡,你的死期到了。”

司徒礡也是有些眼力的,一眼瞧出此人是杀手,一面往桌子后面躲,一面道:“谁派你来的?”

那人冷笑道:“是谁你还不知么?自然是我们殿下!”说完,手上匕首往前一递,直取司徒礡咽喉。

那杀手训练有素,他要取司徒礡性命易如反掌,司徒礡眼看躲闪不及,吓得大声求饶。只听叮的一声,金属相撞,另一个身着夜行衣的蒙面人突然出现,伸手一格,之前那杀手的匕首恰巧扎在这人的匕首上。

谋面人隔开司徒礡喉间的匕首,手上不停,只见他手腕一抖,在空中划了半个幅度,刚好避开杀手匕首顺势上撩的一刀,手腕一沉,只听一声闷哼,那杀手拿匕首的腕子已经被谋面人挑断了手筋。

那杀手出身化骨楼,十分得司徒硕依仗,况且他自问武功高强,却在这谋面人手底下走不了一招。杀手吓得冷汗涔涔,道:“如……如影随形!”

突然出现,救了司徒礡的人自然是卫九。

现在外患叩边,最忌传出朝中不和。因而,司徒礡的案子,景和帝没有让三司会审,而是直接让江大虎细查。

不但皇太孙十分信任贾琏,景和帝也觉不知不觉中,自己对贾代善的依仗似乎转移到了贾琏身上。破晓审司徒礡的时候,景和帝特地传口谕让贾琏入宫旁听。

刚开始司徒礡是不承认他胁迫钦天监监正曾煜奇捏造天象呈文构陷皇太孙的事,只是得曾煜奇指认,司徒礡无可辩白。

另有太医院院正将前去铁网山之前,司徒礡的问诊记录全都寻来,之前司徒礡每月的平安脉都是身子极好的,只有临出发那次,突然生了病。景和帝见之更怒,将临出发那次给司徒礡请脉的太医也寻来。

那太医原是得了司徒礡好处,只当司徒礡躲懒不想打猎,这样的小事原也不算什么,也不是司徒礡一人这样做,许多妃嫔、公主郡主不远参加什么活动的时候,也都会称病不去。只是这太医运气不大好,给司徒礡请了一次假脉,就叫景和帝亲自过问了。

那太医虽然不知道司徒礡留在京中已经惹上谋逆之嫌,但只见景和帝面色不善,就吓得跪在地上一五一十说了,连自己收了司徒礡多少好处,一并招来。

景和帝命人将那太医压下去,才对司徒礡道:“你还有何话说?”

司徒礡自知瞒不住,一眼瞥见跪在地上险些杀了自己的刺客,嚎啕大哭道:“父皇,儿臣知错了。但是儿臣只是贪图安逸享乐,不愿去铁网山围猎罢了,并无其他心思。谁知皇太孙殿下见父皇不在京中,竟对儿臣痛下杀手,儿臣也是为求自保,才做了那等糊涂事。”

说着,司徒礡朝一旁跪着的杀手一指道:“这人就是皇太孙派来杀儿臣的,父皇若是不信可以细审,那日这刺客潜入王府,要取儿臣性命,若非皇太孙容不下儿臣,儿臣又岂会做错事?”

江大虎自然又问杀手受谁指使,为何要杀三皇子。那杀手自然高呼自己是皇太孙的人。

景和帝当初继位并不顺利,自然知道一国储君要遇到多少明枪暗箭,不管司徒礡哭得多可怜,那杀手喊得多信誓旦旦,景和帝都不置一言。

江大虎对地上那杀手冷笑道:“这等低劣伎俩,还想诬赖人?哪个杀手杀人的时候会叫嚣得天下皆知?你不过是自以为三皇子逃不过你的毒手,故意大喊出来,叫三皇子府的人误会皇太孙派人杀了三皇子,到时候你再扬长而去。

皇太孙事急从权,暂且请三皇子不要出王府,却没过多久,三皇子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到时候皇太孙跳进黄河洗不清,只不知这渔人得利的是谁?”

司徒礡原本笃定是皇太孙要杀他,听了这话也有些茫然,抬头去看景和帝。

地上那杀手道:“士为知己者死,我是听命于我们殿下,就是听命于我们殿下。司徒礡对殿下无礼,难道他不该死!”

皇太孙并不理会地上的杀手,而是转头对司徒礡道:“三皇叔可知救了你的蒙面人是谁?”

地上的杀手一听蒙面人,吓得身子一颤。

景和帝腿还在疼,不耐烦听细审,转头问皇太孙道:“珏儿,怎么回事?”

皇太孙起身向景和帝行礼道:“皇祖父,定远伯担心背后有人要灭三皇叔的口,时刻派人盯着。果然此人前去刺杀三皇叔的时候,被定远伯的朋友瞧见,跟上去救了三皇叔。”

司徒礡听到这里,似乎受了刺激,道:“不可能,除了你,谁还会灭本王的口,司徒珏,你胡说!”

当年贾代善大破常安王,如影随形的传人刺杀贾代善,反被贾代善感化的事景和帝比之几个后辈更清楚。甚至景和帝还许以高官厚禄想笼络卫九的师父,不过被回绝了。景和帝一听这话,就知道皇太孙所言为真,转身对贾琏道:“定远伯,可曾有此事?”

贾琏起身行礼道:“回皇上,从杀手手底救下三王爷的,确实是微臣府上座上宾。”

司徒礡只觉天旋地转,声嘶力竭的嘶吼道:“那,他是谁派来的!”一边吼,一面指着地上的杀手,手指不住的发颤。

皇太孙道:“三皇叔,不知道挟持钦天监监正之子,胁迫他伪造天象呈文,诬陷孤的名声是三皇叔自己的主意还是受人提点。这背后提点三皇叔的人,只怕才是最不想三皇叔活着的人,三皇叔当真要拿性命护着他吗?”

这几句话将司徒礡听得冷汗涔涔,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是细细想来,此刻自己败局已定,六弟为求自保,先杀自己灭口也不是不可能。

犹豫再三,司徒礡还是将司徒硕供了出来。

景和帝听了,勃然大怒,立刻派人去拿司徒硕。只司徒硕还没拿回来,暹罗国的求援信就传入了京城。南越果然吞并了暹罗。因为粤海离京城路途遥远,此刻也不知道南越打到粤海和云南境内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