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施将军,西海鞑子攻势太猛,城门要抵挡不住了!”施良在城墙上指挥,城墙下的西海军不停的用冲车和巨木桩攻击着城门。

“施将军,石块不够用了!”战报一条一条的传入施良耳中,却没有一条好消息。

“城门必须守住,不惜代价!”“就是用刀砍,用嘴咬,也不能让鞑子攀上城墙!”狭路相逢勇者胜,现在对方攻势凶猛,大有志在必得之势,除了靠一口气硬撑,施良也没有别的办法。

白河坝地势狭长,城墙不宽,朝廷守军不能拉开架势。前方和敌军短兵相接的士兵恨不得自己变成蜈蚣,所有脚都拿起武器和敌人厮杀;稍微靠后的将士又够不上敌军。只得在后方运送武器石块,做些后勤保障。

这仗不但打得激烈,还打得憋屈。

城墙下的敌军密密匝匝的,像潮水一样涌向城墙,不少西海大军抬着云梯架过来,攀爬到城墙上的西海军被守城的官兵砍下去,下一个又攀爬上来,竟是将守城官兵的刀都砍卷了,这些悍不畏死的西海大军仿若杀之不尽一般。

西海国这些年国库日益空虚,西海国人也过得憋屈,故而,西海人在白河城屠城十分残忍,作战也十分勇猛。

喊杀声震天,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鲜血染红了白河坝,城墙上,城门下的尸山越堆越高。

西海王高举手上弯盗,喊了一遍西海话,似乎是在鼓舞西海大军奋力冲锋。西海大军似乎大受振奋,情绪激昂的冲向白河坝城门。

“施将军,实在抵不住了,不如开了城门杀个痛快!”一个传话兵上前道。

施良身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也不知道是被射杀的朝廷守军的,还是砍杀妄图攀爬城墙的西海士兵的。

施良大刀一挥,又砍翻一个险些从云梯上攀上来的西海士兵,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大蓬箭雨射过来。施良一把大刀挥来如飞蝗一般的箭雨,那上来传话的士兵还没得到副总兵的指示,便双眼圆睁,死在敌军的箭下,摔下城墙去。

这时,霍烈的传令兵上来道:“施将军,抵不住了,王爷说开城投降。”

施良早就疑心自己被南安王调来调去,莫名其妙失了卫所南线,是因为霍烈搞鬼。这一个月来,施良忙于战事,也没来得及细想这里面的弯弯绕,也没时间去向霍烈求证。但此刻,就在城破的边缘,霍烈的传令兵又来传令开门降敌,施良胸中愤懑终于爆发,提刀砍翻一个试图登城墙的西海兵,并不收势,又一刀将霍烈的传令兵砍死。

那传令兵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施良,什么都来不及说,就看到自己身首异处。那头颅被施良一推、一带,还顺势将一个爬云梯的西海兵打了下去。

“动摇军心者死!”施良在城墙上怒道。

城墙上的将士身心俱疲,西海军犹如拍打在岸上的潮水,一波退去,一波又卷上来。听了南安王传令兵的话,大是灰心。施良当机立断,斩了传令兵,对一旁守将道:“赵校尉,你守在城墙上,无论如何撑住,我带人杀出去。”说完,转身下了城楼。

那校尉官阶虽然不高,但十分悍勇,点头道将军放心,越发号令手下,死守城楼。

施良下了城楼之后,又命一队士兵上城楼补充城墙上的守城兵员。

这时,只见一个士兵抱着白旗朝城楼走去。施良怒道:“你拿的什么!”

那士兵被施良气势所摄,吓得一颤道:“王爷领我将此旗给施将军送去,王爷说大势已去了,识……识时务者为俊杰……”

施良一刀将那士兵手上的白旗砍作两段,道:“堂堂男儿,岂能开城投降,与我一道杀出去,未必就输。就算死了,也要溅那西海王一身血!西海国小国寡民,缺衣少食,咱们这数万将士一旦做了战俘,西海国根本养不起,到时候还不是一杀了之?咱们先开城杀出去,杀个够本,黄泉路上也有人作伴!”

原本许多士兵见了白旗,都丧失了斗志,听了施良这几句话,却也重新振作起来。

南安王听钱粮官说今日已经将最后一顿粮食都吃下了肚。以后这许多士兵、战马,一日的消耗也供应不起了,便又起了歪心思。

南安王一面让人传令命施良开门降敌,一面命亲信牵来脚程好的战马,准备那边施良一降,自己就趁乱逃回中原。

西海国多为牧民,养不起这许多降军,施良率补投降后,要么降军调转枪头,和西海军一起向中原进发,前去攻打阳关、玉门关,且不过是作为冲锋陷阵的死士,能活下几个,实难预料;要么便是杀降一条路。

南安王知道施良为人硬气,奉命投降后,也不肯轻易对西海王服软,以他的个性,必然死在西海王手上。到时候自己到景和帝面前一哭,卫所南线率先失手,那是施良的防区;贩卖军械的事也可以往施良头上推。哭完施良卖国再哭一哭老南安王的功绩,自己虽然不能免罪,也未必不能留一条性命。

听说施良不但不许投降,还杀了传令兵,要擅自开城迎战,南安王也带着亲信来了。对施良怒道:“大胆施良,不听总兵号令,便是意图谋逆!来人啦,将施良给我拿下!”

南安王怎么说也是西海沿子总兵,即便许多兵士并不想降,亦不敢违抗命令。

眼下大敌当前,还在内斗,施良痛心疾首道:“好,我降!”说着,取过一杆白旗道:“开城门!”

南安王心知得计,故作满脸悲戚之色道:“我做为西海守军总兵,丢城失池,实在有愧朝廷。也是粮草已空,为了多年同袍有条活路,才不得不做如此决定。”

施良懒得听南安王惺惺作态,转过身去,对身边亲信一使眼色。其中一人举着白旗上了城墙。

西海王见了城墙上的白旗,站在侍卫中间等着白河坝的城门缓缓打开。而霍烈见施良出去投向之后,已经带着前日命人去仓房取来的粮食,带着亲信侍卫趁乱逃走了。

城门洞开,西海大军为防施良诈降,数重弓箭手、盾牌手摆开架势,围成个半圆,无数箭头指向城门内。

西海大军见城门开了,施良迟迟未出来,正在犹豫,只见施良手下亲信已经召集好盾牌手,突然出现在城门处,一涌而出。西海大军乱箭齐发!

这些时日,朝廷守军数万人被困在小小白河坝,前方应战的将士累得筋疲力竭,偏偏还有许多将士只能做后勤保障,不能全情投入战斗。这种作为军人的憋屈感,在许多战友在自己面前倒下,双方都杀红了眼的时候,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此刻一旦城门洞开,前排的盾牌手死伤惨重,后排的盾牌手马上补上。城墙上的弓箭手负责掩护,将最后一批箭羽也如雨点般的射向西海大军。朝廷军剩下的箭羽不多,但也只需支持片刻,只要从城门内冲出的士兵和对方短兵相接,双方的弓箭手都容易伤到自己人,弓箭的作用便没那么大了。

西海王早有朝廷军诈降的准备,见了此刻情形,对一旁的谭肃笑道:“谭先生你看,中原人永远诡计多端。”说完,手上弯刀一挥,命人传下令去,全力拼杀。

西海大军知道朝廷援军近日到不了,故而举全国之力围困白河坝,如今西海大军士气高涨不说,军力也是朝廷守军两倍有余。朝廷守军见了白旗,以为要投降,后来见施良嫡系冲杀出去,南安王部的却并不愿意听施良指挥。故而,朝廷八万守军,这月余折损两万多人,还剩五万余,能听施良指挥的不过万余,越发不是西海大军的对手。

南安王嫡系见了施良部已经和西海大军打起来了,这便是诈降,就算自己部再投降,也无法取信西海王。况且自己部就算不投入战斗,杀红了眼的西海大军又岂会放过自己?热血一涌,南安王首先先锋官一面派人去请南安王示下,一面也投入了战斗。又有三万多兵力的投入,施良部觉得压力顿减,越发厮杀得厉害。

白河两岸,喊声如同焦雷一般,轰得人耳膜发疼。两军到了拼白刃的时候,杀得血肉横飞,断肢遍地,鲜血染红了白河两岸,也染红了白河水。施良带着手下最为骁勇的精锐一遍又一遍的朝举着帅旗的敌军深处冲去。擒贼擒王,若不擒住西海王,此役必败无疑。

南安王的部下去寻南安王示下,到了帅营之后,哪里见得南安王?中军帐中只有一个南安王替身穿着总兵服制,问起总兵何处,竟无人得知。

南安王逃了的消息渐渐在朝廷大军中传开,越发打击了朝廷大军士气。所谓蛇无头不行,有些南安王部有血性的,干脆加入了施良部,听施良指挥;有些则成了无头苍蝇,四处乱窜。

西海沿子八万大军,自然有监军。只是监军以前受了南安王贿赂,分了贩卖兵刃的好处,现下见南安王独自逃走,也乱了方寸。

施良见己方士气远弱于敌军,兵力相差又悬殊,还没了粮草,愤然道:“杀了西海王,也对得起咱们多年来拿的俸禄了!”说完,冲入敌军阵中砍杀,用的皆是搏命招数。

搏命招数难以持久,这便是抱着必死之心,能多杀一个敌军是一个了。

柳苹带着三千将士日夜兼程,听说现在朝廷守军死守白河坝,便带人绕道密道,直奔卫所后方。

卫所地势高,视野开阔,易守难攻,是天堑所在。原是谁占据卫所,谁便具有优势,朝廷军占着卫所,本来可保无虞,也不知道守军是怎么丢的卫所。

柳苹也不知道西海大军在卫所留了多少人,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等着自己羊入虎口。但是现在三千人加入正面战场起不来什么作用,不如突袭拼胆色,拼天命。若是西海王留在卫所的人有限,白河坝之围便能解了。

况且,西海王决计猜不到朝廷援军这么快到,更加猜不到自己有多少人,自己不了解现下卫所的情况,西海军也不了解援军的多少,大家皆是一样知己不知彼,不如好生唱了这一出空城计。

施良部眼看支撑不住,南安王正要下令降者不杀,突然听见朝廷军喊声大震道:“援军来了!”

西海军回身一看,只见远方火光冲天,仿佛是己方的粮草被人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