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敬离京这一年有余,京城发生了颇多事。先是夫人崔氏查出孕身,后又发生换粮种大案;接着便是春分日,太子遇刺;贾代善亡故。
贾敬回京的时候,崔氏之女已经过了百日,亦和贾蓉一样,留着贾敬回来取名。
算年纪,崔氏生的这个女儿便是原著中的贾惜春。但是贾敬已经升了九省统制,贾代善过身之后,贾敬便是宁荣二府官阶最高之人,又是一族之长,贾敬的嫡女自然不会再随元春取名。此女依旧如贾珂一般,从玉字,取名贾琦。
崔氏算是老蚌生珠,贾琦比嫡长孙贾蓉还小好几岁,夫妻两个视如珍宝,贾敬笑言要折了好日子才上族谱,故而暂且叫着琦姐儿。
贾敬这一行回京,经历太多风险、波折,也都累得很。贾敬和贾琏商量了,为这次西行丢了性命的家丁发了抚恤,又安慰其家属一番。贾敬休息两日,才和贾琏互相说了这一年多两处发生的事。
贾敬听完贾琏一行南下的经过,大是称赞了一番贾琏,这样的年纪,办这样的大事,难怪叔父会悉心培养贾琏。贾家有此子在,必然能保再富贵一代。更难得的是贾琏心胸开阔,和叔父贾代善一样,愿意提携贾家子弟。
而贾琏听说南安郡王竟然走私兵器一事,非但没有满脸震惊,反而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本朝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在农耕时代,武器没有代差,正常情况下,是很难败在边陲小国手上。
但若西海沿子的总兵南安郡王便带头贩卖武器,除了士兵手上的兵器来不及更换,会拿着淘汰、锈蚀的武器和对方拼白刃之外,人为增加伤亡外,南安郡王此举还会极大的动摇军心。这也就难怪原著里,朝廷大军会败于西海国,战败和亲了。南安郡王被俘,倒是自作自受,只是可怜当年荣国府败落,南安太妃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到荣国府认了贾探春为义女,换了自己儿子回来。
贾敬见贾琏发呆,问道:“琏儿,你怎么了?”
贾琏抬头笑道:“我没什么,伯父。我只是觉得伯父查出这样的大案件,定然会少了许多伤亡,真是朝廷之福,百姓之福。”
贾敬摸了摸贾琏的头道:“琏儿如今还住在梨香院?”
贾琏点了点头。
伯侄两个互通了消息,也算是对局势有了更深一步了解,贾琏才从宁国府回来。
贾琏走后,贾敬问起两府内宅之事,当听说贾王氏险些接了石光珠家里送来的罪赃后,便行使族长宗法,将贾政一房分了出去,任凭贾母说什么都是无用。
自己正当壮年,该当为国出力,为家族挣体面也就罢了;早就回家荣养的贾代善赔上了性命;贾琏因为资质不凡,从十一岁开始为家族争光、殚精竭虑,贾王氏却每每在后头拖后腿,贾家三代人的努力几次三番差点因为一个妇人的贪欲付诸东流。即便此刻分府会被人说薄情,说贾王氏娘家刚刚落败,就将人赶出去,贾敬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不过荣国府分府倒并没有引起多大波澜,无他,京中人家这些时日都议论南安王府去了。
南安王府一夜之间,人全被带去了大理寺是震惊京城的一桩大事。贾母听了,半日回不过神来。这日晨起请安,贾母叫住贾琏道:“琏儿,你可知道南安王府是犯了什么事?怎么郡王府之尊,说抓就抓了?”
贾琏道:“回老太太,朝廷的事,孙儿一介草民,着实不知。”
贾母听了,叹了口气道:“说来,南安王府和咱们家到底是世交,此刻听说南安王府落罪,总叫人觉得心里不是个味儿。”
贾琏没有说话,心中却想着前世贾家风流云散,南安太妃到贾家认义女的时候,可没觉得心里过意不去。贾母有心在这里同情人,若是风水转过来,人家未必会同情她。
不过贾母只是感叹一句罢了,她曾为了王子腾的事求过南安太妃,南安太妃借故推了,不肯相帮。既然南安太妃做得初一,贾母也不是什么上赶着的人。
这边厢荣国府两房彻底分开,南安王府落罪;那边厢朝廷里也赏赐了不少人。
贾敬立下大功,由一等将军升为一等伯爵,依旧任九省统制,另赏金银若干。校尉柳苹亦升为三等将军。余者活着回京的精兵也都升了官阶,此次西行战死的精兵一律重金抚须,子弟到了年纪的入国子监读书。
这些年,从忠顺王勾结倭寇到发现戴权的细作身份;从发现异族豢养的杀手组织到化骨楼试图在全国范围内替换粮种,扰乱民生;再到太子遇刺,荣国公亡故,景和帝便是再不喜欢杀伐征战的性子,也忍不住了。除了督促户部,储备钱粮;让军械司准备武器辎重;全国范围内征兵、练兵外;景和帝也开始提拔少壮派将军。
通过这次西行之事,景和帝倒十分看好柳苹,是故一行人刚回京,景和帝便又让柳芾带三千兵士前去西海沿子传旨,督促南安郡王速速回京。说是传旨督促,其实和捉拿南安王无疑。
虽然西海沿子有八万守军,但这些将士到底领的是朝廷俸禄,不是他南安王的俸禄,有施良这等忠义将领,又有柳苹带着南安郡王家小的贴身物件并三千兵士前去,料想南安郡王反不了,也不敢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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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一桩美差,就是皇上给个历练立功的机会,此行不管谁去,必定马到成功。得知消息后跃跃欲试者无数,其中便有早就丢了兵权的北静王、保龄侯次子史鼎等人。不过从景和帝对宁荣二府的依仗来看,许多人都以为这桩差事会落到贾敬头上,没想到前去的竟是新封的三等将军柳苹。
这日柳苹领了圣旨,临出发前,交代了家中夫人一番,又领着爱子柳湘莲来到宁国府。柳苹长子生下来不久,就发水痘没了,后来得了次子,夫妻两个爱如珍宝。柳苹被派了跟随贾敬巡边的差事时,柳湘莲还不足三岁,现在柳苹回京,此子都四岁了,到了开蒙的年纪。
柳苹出身理国公府,也算是理国公柳彪的正派嫡孙。只是柳苹之父就是次子,爵位自然不在柳苹这一支,柳苹的前程都得自己去挣。柳家也是国公府,自然也有族学,只是柳家的族学也荒废得不成样子,柳苹是无论如何舍不得将爱子送去族学跟不成器的柳家子弟混一处的。
若是柳苹留在京中,自然是聘了西席给柳湘莲启蒙,自己再传他些家传武艺。但是此刻柳苹回京不久,又要离京,这一去至少又是一年半载,柳太太一人在家,倒不好请了西席在家中坐馆,省得叫人说嘴。后来,柳苹想着贾家族学办得不错,便带着柳湘莲来问能不能让柳湘莲到贾家的族学上蒙学班。八公之家住得不远,柳湘莲来贾家族学,倒也便宜。
贾敬听了柳苹来意,笑道:“这有何难,柳兄弟只管放心。湘哥儿小,我叫琏儿在梨香院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中午的时候好叫湘哥儿休息。府上每日一早将人送来,一晚将人接回去,省得中午也跑。”
柳苹听了,笑着称谢。贾敬又亲自带着柳苹和柳湘莲到梨香院。
贾琏以前就见过柳苹,觉得此人过分俊美了,就是后世的男明星放到他面前,也差得极远。此刻听说柳苹身边的孩子就是柳湘莲,贾琏顿时了然:原来柳苹就是柳湘莲的父亲,那就难怪了。冷二郎原著里可是让男女都一见倾心的人物,尤三姐五年前见了一回冷二郎就思嫁不说,薛蟠美人堆儿里长大的,见了柳湘莲也忍不住爱其颜色。若是柳湘莲长大了像其父亲,自然有这个资本。
只是从原著上看,柳湘莲父亲日后是没了的,现在景和帝又明显在提拔柳苹,那么柳苹大约和原著中的林如海一样,随着景和帝被逼退位,也死了。柳湘莲是会武艺的,现在算来,离景和帝退位大约还有五年左右,大约柳湘莲的武艺是柳苹教的了。
至于原著上说柳湘莲武艺多高强,贾琏看来倒不尽然,毕竟柳湘莲对薛蟠那个草包拳脚相加,薛蟠也没死没残。若是柳苹死在五年后,也确实教不了柳湘莲多少东西。
柳苹和贾敬平辈论交,算来是长辈,贾琏起身行礼,笑言定会好生照顾柳湘莲。贾琏在京中少年中的名声是第一等的,柳苹一来乐意儿子和贾琏这样的少年子弟多亲近;二来自己又要离京,柳湘莲在贾家族学上学,单凭宁荣二府之势,也省得有些不长眼的人上前罗叱。
说了柳湘莲的事,贾琏看了小书房外没有他人,突然转口道:“柳将军此行须得多加小心,说不定会遇上战事。”
贾敬和柳苹都听得一愣,但很快两人就反应过来:西海沿子地处边陲,又在西域地势极高,许多人去了之后,不但水土不服,甚至都呼吸不畅,病死当地的都有。也是因此,西海沿子的总兵向来是南安王府一支担任。
如今南安郡王犯事,其家人又落入了大理寺,南安郡王想要逃走不难,但是家人只怕会被满门抄斩,且从此以后南安郡王东躲西藏,再也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但是若是此时起了战事,而且只有南安郡王能够退兵,是否便能将功折罪?就算不能保霍家继续富贵,但立了军功,保霍家人平安倒是绰绰有余。
柳苹听了,怒道:“南安郡王贩卖兵刃还可说是贪财,难道他当真如此大胆,敢勾结外敌不成?”若是贾琏猜错便罢了,若是猜对了,这次西海沿子起的战事,便有可能是南安郡王和西海王达成默契后打的一场假仗,但是将士、百姓必遭牵连。
贾琏和毒贩子打过交道,知道有些人的底线有多低,南安郡王既然做得出贩卖兵刃这样的事,再进一步卖国又如何?不过贾琏倒没将话说死,只是道:“人心难测,柳将军防着些,没有坏处。若是我猜对了,柳将军到了西海沿子,朝廷的防线只怕已经后撤了,柳将军不妨带人从密道偷袭西海王中军帐。”
柳苹听了,满脸严肃的点了点头,但依旧觉得难以置信,神色震惊不已。
一切安排妥当,又过数日,黄道吉日,柳苹带着三千兵士启程。柳苹手上有升副总兵施良为总兵的圣旨,只要将圣旨颁了,卸了南安郡王的兵权,接下来便一切都好办了。
但是因为听贾琏说了西海沿子有可能起战事的事,柳苹总是悬着一颗心,一路行进颇快。只是刚走到晋中,柳苹就遇到颇多慌急忙张往东奔逃的行商和拖家带口的百姓。
柳苹使人打听一二,这些人都说西边起了战事,果然叫贾琏说中了!
柳苹当机立断,写了折子用火漆封了,命人快马送回京中,一面加紧行军,往西海沿子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