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贾代善将手在桌上重重一拍,满桌子的通灵宝玉跳起来又落下去,撞在一起,叮叮咚咚的十分好听,现场表演了一回大珠小珠落玉盘。贾母等人却噤若寒蝉,连呼吸都不敢大声了。
贾代善对派去东小院的两个婆子道:“你两个去叫人将稳婆和产房里的大小丫鬟拉下去,暂时扣住谁也不许走,所有主子留下!”
能进梨香院伏侍的人都是贾代善挑过的,那两个婆子见贾代善神色就知道事态严重,忙应是出去,须臾,传了人一群膀大腰圆的婆子来,押着稳婆走了。其他丫鬟婆子,见老太爷动怒,都不用人押的,乖乖的跟着婆子们走了。
贾元春算是二房相对比较明白的人,见二房这次脸丢大了,不愿意再留在荣禧堂,站起身来道:“祖父,元儿先下去了。”
贾代善瞧也没瞧她,声调不高但极具威严的道:“你也坐下!”
贾元春应是,又退回贾母下首坐了。
房中已经没了外人和下人,贾代善才道:“天生异象、天降祥瑞,出在寻常百姓家,就是犯了天家忌讳。大有造化!大有造化!”饶是贾代善是十分稳重的人,说到这里也十分激动,两个‘大有造化’忍不住拔高了音调:“凤子龙孙都没从娘胎里带劳什子通灵宝玉,咱们家出这样的孩子想有什么样的造化?九五之尊吗?这样的话传出去,改日就有株连九族之祸!”
贾母听到这里,脸色惨白,贾政也如遭雷击。格局这个东西,仿佛是思想上不可跨越的鸿沟,贾母和贾政之前只想着压过长房的孩子了,却从来没想过这祥瑞太大了,比皇家的孩子都大,该如何收场?
贾母上下牙齿磕在一起,咯咯作响,颤抖着道:“哪,哪里会?我们这样的人家,就是再……再有造化也不过是高官厚禄罢了。”
“那御史台呢?吏笔如刀,他们会怎么弹劾?如今咱们府上掌着兵权,东府敬儿是兵部侍郎,现成的兵权在握,再出个衔玉而诞天生祥瑞的孩子。你以为这样的话传出去,人家真的信那石头是娘胎里带来的?人家只会趁机参咱们家有不臣之心,杜撰祥瑞,攫取民心!皇上才经历了忠顺王的案子几年?亲亲兄弟尚且生出异心,咱们家做臣子的杜撰出这落人口实的玩意儿能让天子放心?!”
听了这番话,贾母和贾政才算知道了利害,贾母脸色惨白道:“那……怎么办?咱们,所有人都不许说出去,想来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贾代善都被贾母的愚蠢气笑,沉着脸道:“这些你且不用管,你们只需记住,谁也不许传什么来历不凡的话。况且这石头本来没有什么来历,否则琏儿怎么会有这许多?另外,老太太明儿就给元春相看人家,今年内就定亲。”
贾元春听了这话,如遭雷击,她可是打小按参加选秀的教养培养的,心气儿高着呢,现在贾代善一句话,就要她嫁个凡夫俗子,这也就罢了,她今年才十三岁,虽然也可说亲了,但是大户人家舍不得女儿,这个年纪多留两年的比比皆是,凭什么要早早给自己定亲?
教养嬷嬷教过贾元春:以后入了宫,什么都要靠自己去争,去抢,自己不说话,就没人替你说话,你就什么都没有。于是贾元春将心一横道:“祖……祖父,元儿还小,元儿想留在家里多孝顺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几年。”
贾琏本来眼观鼻鼻观心的坐在贾代善下首,听了贾元春这话,也抬眼去看这个堂姐。她这点昭然若揭的小心思如何骗得了贾代善?当然,这点微末道行入了后宫,只怕更加是不够看的。
果然贾代善微微侧目,定定的看着贾元春。就这一注目,贾元春就露了怯,喉间轻轻一动,似乎是咽了一口口水。贾代善有些心苦的冷笑一下道:“你既那么孝顺,在家里留多少年都随你的便,只一样,只要我活着,你就不许入宫参选!”
贾元春听了,果然花容失色,求助般的望向贾母。
贾母虽然被通灵宝玉的事吓着了,但她觉得培养元春这些年,就这么嫁个普通官员之子当真可惜,于是劝道:“老太爷,通灵宝玉的事你就是再生气,这事和元姐儿何干?为何定要将她嫁出去?”
贾代善冷笑道:“你说她与这衔玉而诞的事何干?这些时日,她日日在东小院陪着老二家的,都不知道劝下这等糊涂事,这样的脑子入了宫,是非不分,瞧不清形势,哪天说错了话办错了事,拖累了全族她都不知道!”
元春听了,小声道:“我事先并不知道此事。”
贾代善转头瞥了她一眼道:“那你更不能入宫!你母亲谋这些事,你日日去请安都发现不了端倪,可见你警惕心低;你如此没有警惕之心,将来入宫之后是不是你身边的宫人有心欺瞒你,你也发现不了,你如何防范有心之人?!”
贾元春终于垂下了头,不说话了。
贾琏瞧瞧贾代善,又瞧瞧贾元春。还好荣国府还有贾代善这个明白人。原著里,景和帝退位之后,贾家没落是必然,但是贾元春的政治素养也太令人大跌眼镜了。
贾元春省亲的时候,景和帝都退位了,宁荣二府也无人任实缺,娘家什么样子她不知道吗?可是她竟然敢在归省的时候说:“当日既送我去那不得见人的去处”!无论她心中有多少苦,这话是当着许多女眷宫人说得的吗?她那时候都封妃了,可见在宫中已经熬了很多年,说话做事还这样拧不清,入宫确实不适合她。
后来贾元春深宫暴毙,都不知道是她连累的贾府,还是贾府连累了她。只能说当年的贾家众人和贾元春互为猪队友。
不过现在看来,贾元春自己是愿意入宫的,归省的时候却说那样的话,可见她把入宫幻象得很美好,后来面对现实的时候又落差太大,后悔却是不及了。至于日后太监夏守忠能借她的名义一再勒索荣国府,可见她在宫里的日子确实难熬。
贾代善现在断了贾元春入宫之路,不管贾元春多不理解,对她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定了尽快给贾元春找婆家的事,贾代善接着道:“贾王氏无知妄为,大胆杜撰不实之事,置家族安危于不顾,念她产子不久,此时暂且不罚她,待她出了月子,立刻闭门思过,不许和外头通信,不许踏出东小院一步!”
如果说今年就说亲对元春而言是一记重锤,那么贾王氏禁足则是对元春的第二重打击,贾元春听了贾代善这个决定,终于软软的昏死过去。贾代善瞥了贾元春一眼,道:“什么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好好的处事智慧不教,竟教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把戏,明日将两个教养嬷嬷撵了,另择一女先生教元春规矩!”
元春原本是羞愧难当,假装晕倒,但是她才多大,能跟贾代善比心眼儿?贾代善一语道破这都是教养嬷嬷教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元春即使骑虎难下不好从地上爬起来,也微微红了脸面。贾琏同情的看了一眼贾代善,替祖父心累。
贾代善估计自己也心累,没有理会这一屋子的人,又嘱咐了一回众人将今日的事都烂在肚子里,才道:“琏儿,你随我来。”
贾琏应是和贾代善一起出了荣禧堂。
给贾王氏接生的稳婆已经被控制住了,贾代善直接带着贾琏去审了那婆子,让那婆子叙述了伪造贾王氏之子衔玉而诞的过程,立了字据画了押,又让那婆子还了收贾王氏的钱财。那婆子也是再三起誓不敢将此事外道,贾代善才放了人。
待婆子走后,贾代善带着贾琏回了小书房,对一个长随道:“你去将卫九叫来。”
贾琏听到卫九的名字,突然挺了挺脊背。贾代善十年来,朝堂大事都不瞒着贾琏,贾代善身边有哪些得用的人,贾琏再清楚不过,不过贾琏从没听说过贾代善身边有个叫卫九的人。从刚才贾代善提到卫九两个字的严肃神色来看,这个卫九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
那长随点头应是,快步去了。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长随才带着一个普通的男人进来。那男人二十多岁,合中身材,合中长相,普通得你将他丢人堆里,估计再难一眼找出来,贾琏看到他却不自觉的捏了捏双手。
这个人让他想到了在现实世界打过交道的一种人:大毒枭。很多人觉得毒枭害人无数,肯定是凶神恶煞的,相由心生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好人。实际上也有一种毒枭就像眼前的卫九一样,普通长相,普通的衣着打扮,甚至很难让人一眼记住。
贾代善对卫九道:“卫九,请坐。”
卫九坐下之后,才问:“国公爷叫我来,有什么事?”
贾代善道:“城西桂花街柳树胡同住着个极有名的稳婆,姓王,你三日之内叫她闭嘴,记得,做得干净些。”
卫九道:“是,我记下了!”
在卫九说这句话的时候,贾琏顿时觉得这个普通得再普通不过的男人突然变得像刀锋,浑身散发着锐利。只不过一转瞬,卫九身上那种尖锐的锋芒又全都被普通的气质掩盖住。
贾代善接着道:“这是我长房次孙贾琏,才干非凡,以后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贾代善此言一出,贾琏和卫九仿佛约好了一般同时瞧向对方。卫九是贾代善手底下极厉害的杀手,双手已经不知沾了多少人命,他不刻意收敛锋芒的时候,其眼神何等锐利;可是贾琏与之对视,气势丝毫不落下风,甚至有隐隐上风之感。这种微妙的气场较量,当事人最为明白,贾代善何等眼力,也瞧出一丝端倪。
便是贾代善也隐隐纳罕,他知道贾琏杰出,但也没想到如此杰出,才十一岁,就能隐隐在气势上压住卫九。贾代善将贾琏介绍给卫九的时候,也是想着贾琏能做到在卫九这样的人面前不露怯就了不起了,谁知贾琏不仅不露怯,还略占上风。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卫九收敛目光道:“琏二公子人中龙凤,我记住国公爷的话了。”
贾琏也收回了目光,面上虽然不显,却也觉得背上微微湿润,这是出汗了。卫九是有着和大毒枭同等气质的杀手,贾琏恰巧在滇缅边境执行过数次缉毒任务,所以才能在和卫九的对视中不落下风,这也算是沾了上辈子职业的光。
贾代善对卫九点了点头道:“你这就去好生休息吧。”
卫九起身走了,看得出来他对贾代善是尊敬的,但是却没有其他贾代善手下那样的俗礼。
卫九走后,贾代善才问贾琏,他是如何知道贾王氏策划衔玉而诞的事,事先准备了许多‘通灵宝玉’?
贾琏说自己许久之前做过一个梦,梦里有一块‘通灵宝玉’,自己醒来之后只隐约记得‘通灵宝玉’的样子,以及感觉到这个东西会给贾家带来灾祸,便留了心。那日看见来旺鬼鬼祟祟的去昌和玉器铺,自己也是偶然做来以防万一,没想到二婶真那样大的胆子。
贾代善听完,点了点头。一个优秀的军事将领没那么容易受骗,他其实也瞧出了贾琏有所隐瞒过,但是他了解贾琏,相信贾琏绝不会害家族,所以贾代善没有继续深问。
贾代善又问了贾琏分别在哪几家铺子定做过‘通灵宝玉’,贾琏一一答了。
贾代善听完,命人叫来关七手,令他去几家玉器铺子将贾琏下定金和取货这几日的账本都盗来。关七手也领命去了。
贾代善安排完通灵宝玉一事的善后,才看着贾琏道:“琏儿,你知道祖父叫卫九去王稳婆家里是做什么吧?”
贾琏点头道:“孙儿知道。”他自然是知道的:卫九是去杀人灭口,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你会觉得祖父心狠手辣吗?”贾代善盯着贾琏的眼睛问。
贾琏神色坚定的摇了摇头。他参与过缉毒行动,对于有时候杀人就是救人的道理,体会得比谁都深刻。
贾代善接着道:“琏儿,你们我们家最出色的孩子,你将来是要成大事的。你聪明绝顶,智计无双,唯一的缺点就心软。祖父以前只教你功夫,其他的,你比祖父还通透,祖父教不了你什么。但是今日,祖父要教你功夫之外的另一样东西:当机立断!身在高位,便由不得妇人之仁。”
贾代善这几句话音调并不高,但是贾琏仿佛却从这几句话中听出了一代国公爷的杀伐决断。他在战场上要杀多少敌人、又杀过多少细作,才能立下赫赫战功,平级袭过公爵?
其实这道理贾琏也懂,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是生在红旗下,长在红旗下的人民军人。他聪明上进,军事技能门门优秀,之所以会死在滇缅边境,就是一个不忍,没有下手杀一个孩子。那个孩子最终暴露了他们隐蔽的地点,引来了贩毒分子的追击,贾琏独自引开了毒贩主力,却重伤而死,他穿越之后,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没有因为他的一时心软,造成更多的战友伤亡。
在现代法治社会里,除了毒贩穷凶极恶,多数人都是好人,贾琏不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必对所有人都保持警惕。可是处于权力中心的荣国府呢?有多少政敌虎视眈眈?还有菩提寺真正的主使人现下没有抓到,那个神秘的主使人有多恨宁荣二府,自己有把多数人当好人的余地和本钱吗?贾琏扪心自问,是没有的。
贾琏感激的看了贾代善一眼,肃色道:“孙儿知道了!”贾代善教他的,的确是他最缺的。
贾代善摸了摸贾琏的头,道:“你瑚大哥也算是出挑的孩子,但是他比不上你,将来他袭了爵位,从科第入仕,退步抽身做个普通官员,也就罢了;你珠大哥比你二叔略强一些,却缺乏心胸,难有大作为;你二婶子刚生的兄弟,因为她闹这一出,无论天分如何,只能做个普通人了。
唯有你,天分出众,将来护着宁荣二府不至落得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担子,必是要落在你肩上的。从今日起,你挪来梨香院住,除了读书、习武之外,每日抽一段时间来小书房,和我一起理事。”
贾琏起身应是。
荣禧堂那边,贾代善带着贾琏走了之后,贾母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见躺在地上装昏的贾元春,贾母淡淡的道:“起来吧,你祖父早走了。”贾元春满面羞愧的爬起来,贾母隐约觉得贾代善说的或许是对的,贾元春的本事不足以在后宫立足。
窦氏见贾母回过神来,忙起身告辞,出来吩咐敲打各处的下人一番,不许人嚼舌。当然,这些人都只看到贾府今日严阵以待,但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敲打几句不许胡乱猜测,不许到处乱嚼舌也就够了。知道通灵宝玉之事的人,都被贾代善命人看守起来了。
贾政铁青着脸从荣禧堂出去,终究气不过,也顾不得贾王氏在坐月子,回了东小院将下人都屏退了,逼问贾王氏关于‘通灵宝玉’的事。贾王氏刚开始不肯承认,咬死了那玉是孩子胎里带来的,直到贾政将贾代善发火,贾琏抖出一袋子的‘通灵宝玉’,贾代善又说这东西有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话全说了。
贾王氏听说贾琏抖了一袋子通灵宝玉在桌上,心中又气又恨,又难免狐疑到底是哪里走漏了风声。但饶是知道事情败露,她依旧是又蠢又胆大的性子,刚开始还觉得贾代善小题大做。直到贾政反问,如果你是皇上,容得下臣子的孩子比凤子龙孙有来历有造化吗?
贾王氏立刻就脸色刷白了。吞吐半日才道:“我刚开始没想那么多。”
贾政哀声叹气道:“蠢货,蠢货,你可害苦元儿了。父亲说怕元儿入宫之后和你一样犯蠢,给家族招祸,已经定了尽快给元儿说亲。”
贾王氏月子里本就虚弱,听了这一个一个的消息,如遭雷击不说,这雷还是连环的,她哪里受得住。连贾代善说等她出了月子,就禁她足的话都没来得及说,贾王氏就真的昏倒了。
窦氏刚刚将家里的下人敲打了一遍,就有梨香院的婆子过来传话说老太爷发话,要将琏二爷挪过去住。
窦氏可知道长房有今日,全靠公公抬举,二话没说就回去收拾贾琏的被褥包袱,送到了梨香院。梨香院虽然小巧别致,那也是相比荣国府而言,除了贾代善住的正房,还有一处单独的小院落,收拾出来贾琏住,倒也十分宽敞。
过了两日,贾琏就听说京城有名的王稳婆因为睡觉的时候被子蒙着头,竟将自己活活闷死了,衙门的仵作前去验尸,没有发现他人入室的痕迹,定了梦中意外而死。
那日伏侍在贾王氏产房内外的丫鬟婆子,倒全都在东小院伏侍贾王氏坐月子,就是全都不许出东小院一步,跟禁足不差什么。贾政和贾王氏离了心,回了贾代善,搬入了荣禧堂后南北夹道边上的一座院子。贾琏记得那座院子在原著里,是贾琏和王熙凤的屋子。
又说因为‘通灵宝玉’的事捅了大篓子,贾政夫妻都不喜欢这个孩子,元春因为他失去了入宫机会,正在相看人家,更是怎么看这个幼弟都不舒心。贾代善便做主让贾母将那孩子抱去养。
那孩子出生七日之后,关于‘通灵宝玉’一事才善后完毕,关七手也将贾琏定制‘通灵宝玉’的账本全都盗来了。贾代善才腾出手来给贾王氏新生的孩子取名贾琅,并到东院入了族谱。
继贾迎春改名贾珂之后,贾宝玉改名贾琅,原著里的走向已经改变了许多。
又过了十多天,江南送信的人又回来了,贾瑚和贾珠又双双过了县试,都留在江南等考完府试再回来。名次照例是贾瑚略高于贾珠。
展眼贾王氏出了月子,因为贾政已经搬出东小院,贾代善做主就地将东小院封起来,就将贾王氏和她身边知道这些的丫鬟婆子禁足在里头。贾代善又命贾母替贾王氏请了一尊佛像,搬入东小院,让贾王氏在东小院吃斋念佛。
接下来的日子,贾琏格外繁忙。除了上午读书,下午做他的教官训练一帮贾家子弟外,下学后还要在小书房观摩贾代善理事。
这日贾代善正在看覃越从两湖传来的消息,戴权就来传话说:皇上召荣国公进宫。
贾琏心中一惊,这都黄昏了,景和帝这个时候召见贾代善,不知道又有什么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