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听见贾琏问忠顺王府的高人抓住没有,贾代善面色凝重的摇了摇头。

贾琏沉吟了一下:原著里的新帝肯定不是忠顺王,因为新帝登基,景和帝称太上皇之后,忠顺王依旧是忠顺王。所以,忠顺王背后的高人,实际上是日后新帝的人,或者是新帝本人?

因为想不出个结果,贾琏暂时将此事撂开了。

忠顺王府的案子办得很顺利,甚至比贾代善和贾琏想象的还要顺利。不但查抄忠顺王府那天,忠顺王府除了少数下人逃脱,主子全都在府上;甚至还在忠顺王府查抄出了和戚川的通信,坐实了勾结倭寇的主谋是忠顺王。

不过贾代善和贾琏听到逃脱几个下人,都敏感的觉得有问题;当初戚川满门葬身火海,也是逃脱几个下人,手法何其相似?那些逃走的下人,只怕才是忠顺王背后高人的‘自己人’吧?

拔出萝卜带出泥,忠顺王被捕的次日,就有启明的人负荆请罪,说是受忠顺王淫威所迫,为忠顺王做了些颇为不好的事。

景和帝看着像筛子一样满是漏洞的启明,不禁一阵后怕,好在这个巨大的隐患,因为忠顺王的落马而被及时拔除了。

忠顺王一案,后来定是三司会审,景和帝原本想让贾代善参与的,不过贾代善以早年和忠顺王共事多年,该当避嫌为由拒绝了。贾代善不是三司任何一司的人,便不会参与三司的事。现在他是景和帝的心腹,即便参与会审忠顺王,也没有人说什么,等哪天贾家但凡出一点儿错,此事就会被言官翻出来弹劾,何必树敌。

在贾代善看来,做人,无论是发达还是落魄,自身行得正总是没错的。

景和帝亲自旁听了对忠顺王一案的审理,即便铁证如山,忠顺王也无论如何不肯透露他为何谋反。景和帝顾念当年忠顺王挡刀之情,褫夺忠顺王的封号,改封暴王。将忠顺王府改为暴王府,判暴王及家人圈禁,其爪牙按律查办。

自此,深得景和帝信重的忠顺王被连根拔起。

原忠顺王府改成了暴王府后,景和帝曾邀贾代善一起去暴王府看过一次司徒燃。

司徒燃见景和帝和贾代善入内,冷笑道:“你们还来做什么?来瞧我笑话么?”

景和帝看到司徒燃瘦了些,面容虽然憔悴了不少,也没怎么苍老,也没一夜白头,只是仿佛整个人的精气神被人抽走了,看上去有一种形容不上的颓废感。看到司徒燃如此情景,景和帝突然就想起当年司徒燃的样子。

司徒燃在三人之中年纪最小,当初也最意气风发,整天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热血涌上来的时候,仿佛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刀都敢挡。

景和帝缓缓道:“那一年太|祖过世,前朝余孽趁机反扑。破军带着将士上了前线,谁知朝中也有当初和太|祖共同起事的常安王自恃功高,不服太|祖得国,和前朝余孽里应外合,意图谋逆。

常安王的杀手杀入朕营帐中,朕及侍卫拼死抵抗,杀了数名乱臣贼子,终究寡不敌众,险些葬身杀手刀下。那时候燃弟和朕都受了伤,见一个杀手挥刀向朕砍来,朕因为被另一个杀手拖住,已经无暇躲闪。千钧一发之际,燃弟竟然扑在朕的身上,替朕挡了那一刀。燃弟后背上那个疤,只怕现在还一样狰狞吧?朕当时就想,只要朕在位一日,定然善待燃弟和破军一日。”

暴王听到这里,冷笑道:“如今皇上是九五之尊,我是阶下囚,皇上又何必前来惺惺作态?难道您的善待,就是将我圈禁在此,不得踏出一步吗?您还不如杀了我,皇兄!”

谁知景和帝听了这话,面色一沉,只一瞬间,又恢复常色道:“是啊,自古可患难不可富贵之事不知凡几。朕,到底犯了和父皇一样的错误。”

景和帝似乎又想到了当年,常安王被擒之后,也对景和帝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常安王骂的不是景和帝,而是太|祖。常安王骂太|祖,说兄弟们一起打的天下,他一个人坐了皇帝,又惺惺作态封几个异姓王,将生死之交的兄弟做傻子哄。

太|祖原本封了五家异姓王,以常安王居首,东南西北四方王紧随其后。平定常安王之乱后,景和帝收回了三家异姓王的兵权,只剩西海沿子的南安王还掌着兵权,那也是因为西域山高路远,环境险恶,中原人去了往往水土不服,而南安王向来在西海沿子驻扎,早就习惯了那里的气候地理。

也是从那以后,景和帝重新立了本朝不再封异姓王的规矩,即便贾代善助他夺得皇位,也仅是国公之尊。但是这么多年来,贾代善却一直掌着平安州的兵权,直到贾代善回京荣养,其实权已在北静、东平、西宁三家异姓郡王之上。

暴王冷哼一声道:“只能说你和那……父皇一般虚伪罢了!”

贾代善几不可见的抬了一下眼皮,他总觉得暴王那个停顿有点微妙,像是要骂太|祖,又生生吞回去了。难道暴王谋逆不成,将太|祖也恨上了?

景和帝长长叹了一口气,转头问贾代善:“破军,你有什么要问的吗?”

贾代善想了一下,问暴王:“王爷,您之前的谋士是谁,可否告知一二?”

暴王冷然道:“不都被你们捉拿了么?一一审问就是。”

贾代善摇摇头道:“问过您府上的奴仆了,说您最信重的谋士叫吕先生,具体叫什么无人知晓。且吕先生在王府被查抄之前就走了,还带走了好几个人。王爷,是不是觉得手法很熟,就像您对付戚川一样。”

暴王听了,猛地向前一扑,仿佛一头野兽般大喊:“你什么意思?!”

贾代善叹了一口气:“王爷,您觉得吕先生是您手上的一把利刃,能为你所用;殊不知在吕先生看来,您才是他趁手的利器,您这把利器当时还没折,只是豁口,他便果断弃之不用了。王爷,您确定您能控制得住他吗?”

“不!”暴王凄厉的哀嚎一声,想起他落网前几日,日日忙着监视几家亲王府,确然没怎么见着吕先生,又颓然的坐在地上:“他自称吕言,是前朝大儒薛东来的弟子。薛东来,也是当朝太子太傅裴远山的师兄。”

贾代善听到裴远山师兄几个字,心中又咯噔了一下,暴王这话,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死到临头也要拉人垫背,顺便咬太子一口。

景和帝仿佛没听见太子太傅几个字似的,只是感叹道:“前朝余孽东来的弟子?燃弟,当初若不是常安王勾结前朝余孽,你不会受那样重的伤,不会吃那许多苦。没想到数十年过去,你居然被一个前朝余孽的弟子指挥得团团转。”

暴王恼羞成怒道:“是本王指挥他!他只是替本王养的一条狗而已!”

“所以,你把自己弄得一辈子都出不了暴王府,而他逃得踪迹全无?你姓司徒,你是父皇的儿子,不该如此自甘堕落!”景和帝痛心的看了暴王一眼,对贾代善道:“破军,我们走吧。”

贾代善应是随着景和帝出了暴王府,身后暴王的咆哮声也越来越远,直至什么都听不见了。

忠顺王一案审毕不久,就入了初冬。前去粤海的巡视的巡按团也在这年冬季入了京。

贾琏原本以为王子腾和史鼎会在这次忠顺王一案中落马,谁知粤海虽然查出些贪弊之事,还有一桩赶考士子客死他乡的案子牵扯到广州巡抚楚北,但是王子腾和史鼎,倒是没听说有什么事。

而巡视粤海最大的一件案子,便是有人检举粤海巡抚窦充勾结南越人,迫害本地百姓,甚至还在窦充府上找出窦充勾结南越人的盟书。

当然,窦充并非蠢笨之人。前年,粤海士子参加乡试,在酒楼与人冲突,其中有个学子在双方斗殴中死了,当时窦充就担心此事会闹大,怕有人趁机构陷自己,不但当时就细查了那学子斗殴一案,还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自家府上。

窦充家中严防死守,每日都亲自清理一遍书房、卧房要紧处,对方倒也没寻着机会将假盟书塞进窦充家中。后来,巡按团离粤海越来越近,对方铤而走险,将一封假盟书塞进窦充的书房某个书架的夹层中,也叫窦充找了出来。

这么着,对方越发不敢轻举妄动了,窦充也严阵以待,巡按团到了之后,当日就问了应试学子被打死的事。原来,那应试学子并非什么被南越人打死,也非死在酒楼,而是青楼。当时好些读书人到了羊城之后,无人管束,不思留在客栈温书,反而结伴前去青楼流连花丛,这也是自古有之的事情。不过是文人一支笔,黑的可以写成白的,明明是一帮斯文败类,还自称风流。

要说那应试学子怎么死的?竟然是马上风死的。青楼那姑娘都吓得魂飞魄散了,青楼老鸨担心出了这事没人敢来影响生意,也想掩盖此事。恰巧这时候,那死了的学子隔壁一间房出来个云南人。因那云南人是独自来的,青楼仗着自己有官府的门路,云南人有又外乡人,人单势孤没人帮衬,便将那云南人扭送至广州府衙,还说是他是南越人,在我朝横行霸道,打死了应是学子。

因为牵扯到参加乡试的学子,窦充生怕出问题,就亲自过问了这件事,一细审,才发现此事乃是广州知府楚北得了青楼的好处,徇私枉法。因此窦充做主放了那云南人,后又写折子进京参了广州知府楚北一本。

恰巧那时候忠顺王,确切的说应该是吕先生正在粤海布局,便利用这件事做切入点。不但截下了窦充的奏折,还诬陷窦充勾结南越。因为云南和南越离得近,两地之人长相颇为相似,那云南人也被说成南越人。

后来巡按团到了广州,调查清楚应试学子客死他乡之事,原本也就结束了。此时广州知府楚北为求自保,一口咬定窦充勾结南越是事实,那被窦充放走的云南人也千真万确的南越人,还一口咬定窦充勾结外敌的证据就在巡按府。巡按团到窦充书房一搜,竟然真的搜出了盟书。

自此,窦充暂时解职,等候和巡按团一同回京,奖此地交给景安帝裁决。

巡按御史是代天子巡狩,小事立决,大事奏裁。一地巡抚的定罪任免自然算大事,因此窦充虽然有谋逆之嫌,依旧是巡抚官职,巡按团无权处置,巡按团也没有过于苛待,倒没受什么苦。

待得巡按团巡视粤海其他地方完毕,粤海巡抚窦充、广州知府楚北也一同回京。

因为有人去窦充书房放假盟书的事落在江大虎眼里,江大虎又是景和帝派出去,有事直接奏呈景和帝的,窦充被陷害之事自然很快被查明。没几日,窦充便被无罪释放了。

奇怪的是王子腾和史鼎南下一趟,又无功无过的回来了,构陷粤海巡抚窦充一事,也全都扣在了广州知府楚北头上。

当初巡视粤海一事是忠顺王一手推动的,南下的督察御史褚良也是忠顺王一系的人。后查出前去窦充书房放假盟书的人正是褚良派的,褚良也因此落罪。

现在贾琏早就过了六周岁,贾代善又宠他,现在除了上午上学,下午习武,其他时候贾琏也经常呆在贾代善的小书房看看邸报什么的。

当看完邸报上写的窦充一案,贾琏小眉头皱成了一团。贾代善看见了问:“琏儿又想到了什么?”

贾琏仰脸道:“祖父,您觉得是谁救了王子腾和史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