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侯钰和侯陌结伴过来时, 正好看到桑献捂着头，站在栏杆边瞥了冉述好几眼。
冉述则是在栏杆外跳跃着朝随侯钰招手：“钰哥！钰哥，你还要不要什么东西？我明天去买！”
随侯钰走过来, 看了桑献一眼，有些不解桑献又怎么惹到冉述了, 却没有问, 而是回答：“不用了，取暖的问题解决了, 其他的都能克服。”
冉述又问：“要不要我买几个手机给你们送过来？”
随侯钰还没回答，侯陌先回答了：“别！如果被发现了，我们的电褥子全得被收上去。在训练营就这么一段时间，忍忍就过去了。”
冉述努嘴想了想，又问：“那需要带什么吃的东西吗？”
围栏内的三个人同时安静了。
这个令人十分心动。
有的时候条件差到了极限，对物质、精神娱乐的要求都会相应降低。
最让他们向往的, 反而是解决最基本的温饱问题。
现在够“温”了，“饱”又是一个问题了。
冉述看懂了，于是说道：“行, 我明天晚上过来，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我都知道, 你们是不是只有这个时间解散？”
随侯钰想了想，这么晚冉述一个人出来不安全，于是提议：“你午休的时候过来吧, 等午休了我们直接过来。”
“好嘞，我走了，是不是还得检查车牌号？”冉述说着，举起手机给他们看自己叫的专车的车牌号，“司机还等我呢, 我先走了！”
随侯钰目送冉述离开，还是担心得不行，跟侯陌说道：“他跟个傻子似的，万一被人拐跑了怎么办？”
侯陌双手放进口袋里，低头看向他问：“他第一次一个人出门？”
“也不是……”随侯钰声音突然低了一些，“他曾经独自去国外待了半年时间。”
“留学？”
“他爸爸不想他和我一起玩，把他送过去上学了。”
侯陌愣了一下，又问：“怎么回来的？”
“各种方法借钱，自己买机票回来了。回来后躲在国内三个月一直没上学，只偶尔来找我，他家里没办法了，才妥协了。”
桑献听完蹙眉，想到冉述一个人在外面过年家里都不管，还这么久没给冉述一分零花钱，他家里对他确实不太好的样子，突然问道：“他家里都不在意他？”
“他家里……”随侯钰欲言又止，最后叹气，“如果是其他人在他的家里生活，肯定会抑郁吧，他能这么乐观也是难得。”
他们一直都当冉述就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没承想，冉述也有自己不为人知的艰辛。
似乎，谁的生活都不太圆满。
*
冉述在这个城市一共住了五天，其中有四天中午给他们送东西吃。
按照从这里到酒店的路途所需时间，加上买食物需要用的时间，冉述这些天也没什么时间在本地一个人旅行。
他买东西一向豪横，每一次都会买一堆过来，所有人一样吃一口都够饱的。
邓亦衡叫来了吕彦歆，侯陌叫来了刘墨几个人，就这样还经常会剩下一些来。
他们不敢把食物带回去被别人看到，于是只能条件艰苦地蹲在围栏边吃。十几个人蹲在冷风里吃着东西，看起来可怜兮兮的，他们却格外幸福。
冉述乘坐飞机回去后，刘墨还特意来他们这群人这边转了好几圈，询问：“小雕塑不来了？”
“嗯，回家了。”侯陌随口回答。
刘墨顺势就要坐下，还说着：“最近我看这小雕塑真是眉清目秀的，怪招人喜欢的……”
话都没说完，人也没坐下，椅子就被桑献一脚踢远了。
刘墨没自讨没趣，自觉离开了。
其实他就是来逛逛，看看他们这边还有没有零食，不过开场白没选对。
此后几天都很平常。
所有人按照规定时间起床，坚持训练。
侯陌偶尔会被教练叫去做示范，当场可以说是百人围观，黄教练拿着一个喇叭，现场教学如何打败侯陌。
这期间，侯陌就是众矢之的，一个对手下去了，黄教练便问：“还有没有人想挑战的？”
侯陌就像打擂台的擂主，全程守擂等待挑战，特别无奈。
难得休息的时候，刘墨和那个拿过全国第二的学员会顶上。
这样的时间里，侯陌会带着随侯钰去挑战那些比较厉害的双打球员，就连顾璃泊和唐耀，都被侯陌激着又和他们打了一次。
虽然是练习赛，但是有随侯钰在，就会变成特别激烈的战斗。毕竟随侯钰那种好胜心真的会刺激到对手，令对手也想要赢。
他们两个人有了实战经验后，进步速度飞快，在比赛的过程中便会有所提升。
有时侯陌还会带着随侯钰去看别人比赛，在旁边小声跟随侯钰总结战术。
他们的目标是全能型组合，就要一点点积累战术，从别人那里学习点经验也是不错的选择。
侯陌其实很想带着随侯钰挑战何氏璧和他搭档，能提前熟悉一下对手，真的遇上了，也能有所应对。
但是这俩人闹别扭呢，完全没办法挑战。
集训临近结束，侯陌第一次在随侯钰刚刚睡着的时候叫醒了他。
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侯陌是真的舍不得。
随侯钰睁开眼睛，便看到侯陌蹲在他身边，高大的男生居然缩成了一团，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戳他的脸颊，委屈巴巴地说道：“钰哥……救命啊钰哥。”
他被“救命”两个字吓了一跳，瞬间坐起身来看向周围，问道：“怎么了？”
刚刚睡醒，睡眼惺忪，迷茫里还有着点警惕。
侯陌都不想往那边看，指了指说道：“那……床底下……巴掌大的蟑螂……都快有你脸大了。”
随侯钰松了一口气，刚醒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真的有点吓人。
他站起身来披上外套，穿上鞋子，弯着腰到处找，同时问：“在哪呢？”
“我最后一次看到那位大哥时，它还在床底下，绕着床爬。”
他回手拿起了拖鞋，绕着床走了一圈，真的看到了那只蟑螂。
他最开始还当是侯陌夸张，蟑螂怎么可能大到那种地步？巴掌大的是螃蟹，有他脸大的是小乌龟！
结果看到那只之后，他也愣了一下，甚至觉得是世界末日了，蟑螂都巨大化了。
他的手里握着拖鞋，朝着蟑螂拍过去，动作又快又狠，竟然没能一次性拍死，蟑螂的壳无比坚硬，堪比铠甲。
他又左右看了看，搬起屋子里的椅子，用椅子腿砸，砸了五六次这只蟑螂才不动了。
侯陌依旧吓得不敢动弹，高大的男生缩在床上，颤颤巍巍地问：“钰哥，用不用我帮你把蟑螂尸体扫出去？”
他没理侯陌，蹲在蟑螂尸体边观察，小声嘟囔：“怎么这么大个？这么大的蟑螂应该送去研究吧？这么被我砸死，我会不会阻碍了科学的进步？”
侯陌甚至不想说话。
随侯钰拿来扫把清理尸体，随口说道：“他们都说，如果看到一只蟑螂，那么就说明屋子里有一窝蟑螂……”
“操操操！！！”侯陌想一想就恶心得浑身难受，蹲在床上抖身体，仿佛身上也不干净了似的。
过了一会儿，侯陌没听到声音，鼓足勇气去看随侯钰，语气幽幽地问：“钰哥，用帮忙吗？”
随侯钰冷淡地回答：“你不乱叫就帮忙了。”
“你忙什么呢？”
“我打算把它的老巢给扒了。”
“你加油……”
“嗯，你也别捣乱。”
随侯钰在寝室里，一个人把柜子和桌椅全部都挪开看了看。
后来又伸手去推床，连同不敢下床的侯陌一同挪动，没再看到第二只蟑螂。
不过他知道这样的话，侯陌肯定睡不安稳，于是走出去打算找寝务老师。
侯陌蹦起来穿上拖鞋跟着他一起走，拽着随侯钰的衣服不松手：“钰哥，别留我一个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房间里闹鬼呢！
他回头看看侯陌那没出息的样子，微微蹙眉，怎么这货越追，他越不想处了呢？刚表白的时候还有点心动，深思熟虑后，越发觉得他们不太合适。
188厘米的身高真白长了。
两个人到了寝务教练那里，随侯钰用双手比画，跟寝务老师描述：“教练，我们寝室有蟑螂，这么大，大概是变异了的。”
寝务老师看了看他们两个人，稍微有点无奈：“北方学生就是喜欢大惊小怪。”
说完，拿出柜子里的瓶瓶罐罐去了他们的寝室，进去喷喷撒撒后，对他们说道：“寝室门关上，四十分钟后再进去，之后开窗户放味道后再睡，不然有毒。这药的效力大致是蟑螂死了，你也活不了。”
两个人站在门口等待的时候，随侯钰双手环胸，特别认真地思考：“所以……蟑螂是真的有可能那么大？”
“好像是的……”侯陌现在想起自己的怂样十分后悔，表情严肃，不知道该怎么挽回自己的形象。
他是不是应该努力让随侯钰习惯？
见多了，也就不在意了。这时邓亦衡和沈君璟结伴走过来，看到他们两个人在门外站着还挺意外的：“你们两个人怎么在门口？我还当你们早就睡了呢！”
随侯钰指了指寝室：“我身边这位被拳头大小的蟑螂吓得不敢进去了，里面被喷了药，屋子里目前是毁灭模式，我们也进不去了。”
邓亦衡听完就乐了：“让大师兄崩溃只需要两步，第一步在他面前放一只蟑螂，第二步把钰哥带走。”
沈君璟摇头：“不够绝，如果想让大师兄更加崩溃，应该在他面前放蟑螂的同时，让他看到钰哥跟其他人手拉手。”
邓亦衡想一想就觉得那一幕简直好笑，跟着说：“我觉得大师兄能气得抓起蟑螂丢那个拉钰哥手的人。”
侯陌沉着脸问：“是觉得我提不动刀了吗？”
邓亦衡和沈君璟同时闭嘴，甚至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
邓亦衡看了他们一会儿，突然又笑了起来。
实在是心情好得根本严肃不起来，跟他们两个宣布了一件事情：“我过来就是想和你们说个事，我，脱单了。”
这回侯陌和随侯钰两个人同时震惊了，看向邓亦衡问：“吕彦歆同意了？”
都不用邓亦衡说女方是谁。
邓亦衡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我表白她就同意了，她还说我真能憋，居然憋了这么久。”
随侯钰听到这句话突然看向侯陌，眼中又多了一丝嫌弃。
侯陌要是有邓亦衡出息，他和侯陌现在是不是要张罗庆祝交往一百天了？
侯陌倒是挺乐和的，说道：“不错啊！出息了我的儿。”
邓亦衡指了指沈君璟：“有女孩跟他要微信号了，临省体校的。”
侯陌再次诧异：“这是打算异地恋？”
沈君璟赶紧解释：“不，她的目标是东体，如果可以，我也想考那里。目前还在相处，不一定在一起。目前看起来她性格挺好的，明天带你们见一见。”
侯陌掐着腰看着这对搭档，问道：“你们俩是来集训的，还是来公费恋爱的？”
这两个人只是笑，也不回答。
侯陌突然意识到，队友都恋爱了，他追了这么久还没追到呢，真有点刺激啊……
没事没事，异性恋没有阻碍，他们不需要内心的铺垫，没事！
他理解随侯钰，他知道随侯钰一定非常纠结。
扭头看向随侯钰，却发现随侯钰不知因为什么，似乎有点生气的样子……
怎么生气了？
他没帮忙拍蟑螂？
*
除夕当天，集训营安排大巴车，将他们一起送到了机场，一行人乘坐飞机回去。
这一路上，侯陌看桑献格外顺眼，眼神里甚至还有点老怀欣慰。
桑献被看得颇为不自在，问道：“怎么？还想做我爸爸呢？”
“还是你靠谱，这群小崽子说恋爱就恋爱，就你陪着我单身。”
“随侯钰不是陪你呢吗？别人陪不陪很重要吗？”
“那不一样，看到你们都恋爱了我着急。唉……钰哥好几天没跟我好好说话了，特别嫌弃我似的，我心理压力很大。”
“嗯，要是我，我看你也来气。”
侯陌特别真诚地问：“为什么呢？”
“自己悟去。”
下了飞机，侯陌坐上大巴车捧着手机跟侯妈妈报平安，接着说道：“钰哥，我今天得到我姥姥那里去，她想我了，我们家传统是这一天得跟他们一起过。你先自己住一天，能行吗？初一一早我就回去找你。”
随侯钰低头看着手机，给冉述发消息，同时回答：“无所谓。”
和侯陌重遇之前，他照样过得好好的，不至于非得天天和侯陌腻在一起。
再加上他最近看到侯陌就生气，还不如分开，让他清净清净。
侯陌这种人，天天在身边真的烦人。
结果和冉述发消息，说他想去找冉述，冉述居然拒绝了他，只答应初一和他一起出去玩。
他看着手机，陷入了迷茫。
今年除夕真的只能自己过了？
算了，无所谓。
一个节日而已。
他们回到家里后，侯陌和侯妈妈当天傍晚直接去了侯姥姥家里，说是要去帮忙包饺子。
随侯钰站在窗口看着这娘俩离开小区，突然一阵不高兴。
回到房间里抱着大哥，看着平板电脑的学习APP，看了一会儿突然一阵烦躁。
打开冰箱，突然看到冷藏的果酿，迟疑了一会儿伸出手来拿了两瓶出来。
这果酿喝的时候就像果汁，酒味不重，但是后劲大，上次随侯钰便出了糗。现在侯陌不在身边，正好解解馋。
喝完酒说不定能睡一觉。
坐在书桌前，喝着果酿看着教学视频，又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微信。
翻看和冉述的聊天记录，突然觉得有点怪。
冉述一向喜欢发语音消息，特别不愿意打字，今天怎么都是打字跟他聊天？家里氛围不太好？
他又给冉述发了一条消息：你晚上吃的什么？
冉述迟迟没回。
*
晚上，侯陌坐在侯姥姥家的沙发上看春晚，突然接到了随侯钰的电话。
他还当是随侯钰打电话过来给他拜年呢，接听后便听到了随侯钰兴奋的声音：“回来陪我玩！”
他的心“咯噔”一下，立即说道：“你别出门！我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他站起身来套上了外套，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来。
家里还有一位表哥也在，问侯陌：“你急匆匆干什么？”
“拯救邻居。”侯陌回答，“我的朋友耍酒疯真的会去挨家敲门去，你帮我跟我妈妈和姥姥说一声，我先走了，明天回来拜年。”
说完便打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