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侯钰离开十班教室, 到达网球场时已经迟到了40分钟了。
到达网球室内训练场后，便看到侯陌和桑献似乎是在对战单打。
他没有立即过去，而是去换了运动服, 走出来后拿着球拍左右看了看，已经没有他能练习的场地了。
他走到侯陌的斜后面, 在侯陌去捡球的工夫问：“还练底线穿越球吗？”
原本约好了是和邓亦衡、沈君璟对战的。
“你迟到太久了, 更换了训练内容。”侯陌回答完，再次回到场地上去打球。
桑献看了随侯钰一眼, 欲言又止了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说。
随侯钰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于是走到一边找了一个地方，自己练习落点控制。
这样僵持了能有半个小时的时间，侯陌才拎着球拍走过来，站在随侯钰身边一直看着他。
他扭头看向侯陌, 努力去观察，想要看看侯陌是不是因为他迟到了而生气了。
侯陌倒是没有发脾气，只是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随侯钰, 我们训练都有定制的计划，每个时间段做什么都安排得清清楚楚的。尤其是和你配合的人都准备好了, 你却没来，也会浪费他们的时间。”
说的话似乎没什么不妥，但是没叫钰哥, 而是叫了全名。
随侯钰抿着嘴唇，小声道歉：“抱歉。”
“你是新来的，很多训练计划都特意配合了你的时间，以你为主，场地也是你优先使用, 之后才会轮到他们。你呢，跑去谈恋爱了？”侯陌继续问。
“我没有，她找我有事，我顺便看了一下题……”
“如果你想认认真真学习，为考试努力，就和王教练说一下，这样他也不会把你当首发球员来重点训练，也能让你有时间去学习，没有人强迫你加入网球队。”
随侯钰不是什么好脾气。
这一次他知道是他迟到了，他做得不对，侯陌说的也是对的，于是低头认错。
但是侯陌一直这样说他，让他心里开始不舒服，十分努力地忍住才没有发脾气。
迟疑了一会儿，他才回答：“我下次不会了。”
侯陌站在他面前沉默了许久，声音发颤地呼出一口气，最后才说道：“或许你可以好好想想，现在还想不想继续打网球。你可以不吃这份苦，冉述和苏安怡也不用陪着你来网球队，你也有时间好好陪那个艾梦甜。”
“……”随侯钰微微蹙眉，看向侯陌，“你在赶我走？”
“其实你不用为我做什么……按照你自己的生活方式继续就可以。如果不是真的喜欢网球，很难坚持下去。以后恋爱了，不能好好训练，是不是还会退出？能别在我这里路过一场，让我之后难受吗？”
侯陌开始怕了。
他之前排斥双打，就是不想和谁建立羁绊，等哪天和他一起训练的搭档离开了，他会陷入难过之中无法自拔。
他不想再尝试失去在意的人的感觉了。
所以，在还没有陷得特别深的时候，提前断了，似乎更好。
随侯钰看着侯陌许久，突然冷笑了一声：“我他妈给你好脸了是吧？我迟到，我认，是我的问题。但是你在这逼逼叨叨什么有的没的呢？找打吧？”
“我只是预警一下，免得你因为谈恋爱再退出，浪费其他人的时间和感情。”
“我说了是她找我有事，你耳朵里灌铅了吗？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过我会退出了吗？！我道歉了，是我迟到了，我错了，你他妈说什么呢？！用得着吗？！”随侯钰越说越气，最后干脆吼了出来。
侯陌被吼得突然醒了。
他忘了，随侯钰有狂躁症，早年的经历让他受不了一丝委屈。
尤其是来自他在乎的人的。
“钰哥，是我说错话了，你别气……”侯陌赶紧过去想要抱随侯钰安慰他。
随侯钰一把将他推开：“别碰我！”
晚自习时间的训练苏安怡不会跟过来，都是在教室里学习。
此时训练场地只有冉述在，看到这边气氛不对劲，尤其是听到随侯钰骂人了，赶紧跑了过来，拦住随侯钰安慰：“怎、怎么了？钰哥，别生气。”
随侯钰还在吼：“我怎么都不对了是不是？怎么都是错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
“没错，我们没错，走，我们去看动漫去，《海贼王》应该更新了。”冉述推着随侯钰往外走，回头叮嘱侯陌，“你先别跟过来，我控制不住了再叫你。”
侯陌知道冉述一定不是第一次处理这种事情了，于是乖乖听话，没有追，任由冉述带着随侯钰出去。
其他的队员都不明真相，纷纷聚过来问。
侯陌烦躁地挥了挥手：“回去训练！”
其他人也不再招惹侯陌了。
冉述带着随侯钰出去，没有回寝室，而是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用手机给随侯钰放《海贼王》。
这是他以前哄随侯钰的方式。
随侯钰闹了，他们就在一起看动漫，从小到大。
不过随侯钰今天没心情看，蹲坐在椅子上，抱着腿一直没说话。
冉述见他冷静多了，问：“钰哥，怎、怎么回事啊？挺长时间没这样过了。”
“我迟到了，侯陌生气了。”冷静下来后随侯钰乖顺多了，只是委屈巴巴地叙述。
“然后侯陌训你了？”
“嗯。”
“那也不至于啊。”冉述不解，这根本不至于发这么大脾气。
随侯钰垂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失落的眸子：“别人说我都不在意，他说我就很在意……比别人说让我难受……”
“他平、平时对你太好了，突然凶你，让你受不住了？”
“可能是……他让我退队，那是不是又不想要我了？我就迟到了这么一次……”他很努力地跟着训练，高强度训练他也坚持下来了，迟到了一次就踩雷了吗？
“我觉、觉得是气话，他才舍不得你呢。”冉述冷笑了一声，“倒是你这样让我很在意。”
随侯钰没说话，继续抱着腿坐着，问：“我刚才是不是很过分？”
“就、就是非常莫名其妙地大发脾气，倒也没事，至少没打起来。”
“那我是不是得道歉？”
冉述看了随侯钰许久，突然凑过去小声问他：“钰哥，你该不会喜欢那狗逼吧？”
随侯钰睫毛微微颤了一下，接着抬眼看向冉述，许久没说话。
冉述和他对视良久，最后只吐出了一个字：“操……”
得，冉述瞬间懂随侯钰的不正常了。
不过他的心情突然非常不美丽，甚至想约几个人去套侯陌麻袋。
*
此时，侯陌的心情同样糟糕。
他去和随侯钰说话的时候，简直被醋熏晕了头脑，什么酸言酸语都说出来了，结果惹得随侯钰生气了。
回过神来后，他已经成功激怒了随侯钰。
他现在想去找随侯钰道歉，又怕刺激到随侯钰，纠结得不行。
到训练结束，随侯钰和冉述都没有回来，侯陌甚至不敢去洗澡或者回寝室，生怕去的不是时候，让随侯钰直接复发了。
狂躁症复发率很高，尤其是在随侯钰这种没有吃药控制的情况下。
他一个人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烦躁得直拽头发。
他真的是脑子里有屎，怎么会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就算随侯钰哪天真的恋爱了，真的退队认真学习备战高考了，他也没资格去管。
他和随侯钰顶多算是朋友，管得多了，是他越界了。
越想越觉得后悔，暴躁得恨不得大吼几声。
原本已经离开的桑献突然回来了，走进来对他说：“我问了冉述，随侯钰那边好多了。”
“哦……”侯陌松了一口气。
“我觉得随侯钰也挺在意你的，而且和那个艾梦甜似乎也没什么，你不用太担心。”
侯陌点了点头：“嗯。”
桑献看侯陌沮丧得简直要崩溃了，迟疑了一会儿还是说道：“随侯钰应该不太直，对你也有点意思。而且，他很在意我的存在，似乎会吃醋，你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听到这个侯陌立即摇头否认了：“我和他相处时间很长，我知道他真的是直的，他做的很多事情都直得要命，甚至不觉得和我在一起要避讳什么。他要是真对我有意思，有的时候做的事情简直是在勾引我。怎么可能，钰哥那么单纯的一个男生……”
“我是旁观者清，能注意到一些你没注意的细节。你是因为喜欢他，才会觉得不是……”桑献还想继续劝。
侯陌摇头：“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但是我清楚不对劲的是我。我明知道不可能还是喜欢上他了，现在想到他有可能会跟其他人谈恋爱，心脏都要炸开了。我不想和一个人关系很好，我怕哪一天那个人又突然离开我……但是我现在发现，其实在意一个人了，一直能看到那个人，那个人却不属于我同样让人难受。”
桑献沉默了许久后，突然道歉：“对不起。”
侯陌不解，扭头看向桑献，问道：“你为什么要道歉？”
“是我让你这么敏感不安的，对不起……因为我，你很累吧？”
桑献直直地看着他，手微微发抖。
片刻后，桑献开始崩溃地掉眼泪，不自觉地，控制不住地落泪。
侯陌赶紧走过去问：“你带药了吗？”
桑献木讷地摇头。
“寝室有吗？”
桑献再次摇头。
为了能参加比赛，他已经停药很久了。
侯陌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赶紧给桑叔叔发语音消息，让他们派车来接人。
放下手机，侯陌叹气：“怎么办，和你倾诉都会刺激到你……别人都劝我走出来，其实你更应该走出来吧？我都不恨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