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烨走出房间, 心神不宁,在门口犹豫地站了一会儿,反身回去, 从架子上拿出那瓶药, 再三确认, 是刚才盛夫人递给他的那些药其中之一。
他捏着那瓶药,力气大得手指都泛白, 最后还是选择拿出来,放进自己的衣服兜里。
盛烨阴沉着脸, 第二次走出房间,想事情想得出神,冷不防在旁边撞到了姚尧。
盛烨吓了一跳, 直接询问:“你怎么在这里?”
姚尧见到盛烨也十分不情不愿,说道:“你半天没过来,大家都惦记着,喊我过来找你。”
盛烨闻言松了口气, 说:“耽误了一下,我这就过去。”
他说得有点心不在焉, 姚尧也没在意, 准备绕过他往储物间走。
盛烨伸手拉住姚尧,阻止他进去,问:“你要干什么?”
姚尧侧过身不让盛烨碰,反问:“你要干什么?”
姚尧奇怪地说:“盛叔叔让我顺便帮他拿他的阿司匹林。”
他说着往储物间里张望:“你知道在哪吗?说起来盛家的人全身都是病, 盛叔叔居然有心血管毛病, 还需要吃阿司匹林来预防。”
阿司匹林可以防止血小板聚集, 预防心脑血管血栓的出现, 盛璞言血脂高血压也高, 平时经常吃。
盛烨听了,嘴唇动动,眸光里有意义不明的东西闪现,说:“我也不知道,也许在里面吧。”
姚尧随口说了一句:“你不知道吗?盛叔叔说他已经吃了好几年,之前你在家的时候没见到过药瓶子?”
盛烨勉强地笑笑:“好像是的,只不过以前没有注意。”
“可是盛叔叔还让我不知道问你。”姚尧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盛烨,“你不是最关心家人,连父亲常吃的药都不知道。”
盛烨敏锐地察觉:“你在套我话?”
姚尧哼了一声:“你刚才不是说你会善待家人。”
盛烨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现在向着陆辰舟,也不用这么仇视我。”
姚尧笑了笑,冷冷地说:“你以为当初我打你一拳是为了小陆?你想太多,我是为了我自己。”
是为了过去的那个姚尧。
盛烨皱起眉头,认真地说:“姚尧,平心而论,我对你根本不差。”
姚尧继续笑:“那是因为我身上有利可图不是吗?你的友谊需要我付出好多东西去换。”
盛烨沉下脸。
“好了好了,说那些也没意思。”姚尧有些不耐烦,摆摆手说道,“其他人该等急了,我拿了药就过去。”
说着,他往储物间里走,想到架子上去找阿司匹林。
盛烨知道已无法阻拦他,看着他在药架子上翻找,没有说话。
“怎么没有?”姚尧翻了一圈,没有发现目标药物,非常奇怪,“盛叔叔说就在这里。”
他转过头,再次询问盛烨:“喂,盛叔叔都说你知道,那瓶药到底在哪?”
盛烨扭过头,不去看姚尧:“我已经搬出去很久了,家里的变动完全不了解,也许放到别处去了也说不定。”
姚尧困惑地再次翻找了一遍药架,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全摸索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小声嘀咕:“找不到啊,一天不吃应该没事吧。”
盛烨漫不经心地附和:“应该没事,只不过是预防的药物。”
姚尧拍拍身上的灰,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思考:“刚才熠熠吃了药,会不会是在她那里?”
盛烨听到姚尧说的,心头一跳。
姚尧仿佛没有察觉他的表情,继续说:“阿司匹林有抗凝血的作用,熠熠再障贫血刚好是血小板很低,说起来再生障碍性贫血的病人应该不能吃阿司匹林吧?”
他越说盛烨的脸色越难看,姚尧完全当盛烨不存在,自言自语:“不会真的被拿到熠熠那边去了吧,一不小心吃错药了怎么办,希望没有搞错,我去问问好了。”
瑶瑶一边说一边急匆匆地走,似乎真的要去找盛熠熠问个清楚,盛烨伸出手,一把拦住他。
姚尧不解地问:“又怎么了?”
盛烨一时之间没有想好借口,只是拉着姚尧,说:“熠熠平时很注意,不会出这种差错的。”
他紧紧拽着姚尧,用了很大的力气,把姚尧弄得有点疼。
姚尧简直莫名其妙:“问清楚不就知道了。”他抬起胳臂甩开盛烨,把盛烨推到一边,“你是怎么回事,今天好奇怪。”
盛烨被他推着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到储物间的墙上。
姚尧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同样力气不小,盛烨的身体在墙上震了震,从他的裤兜里掉出一个东西。
盛烨直觉想伸手去捡,但那个小玩意是圆形的,顺着地面一直滚动,滚到姚尧的脚下。
姚尧弯下腰,把那东西拿到手里,仔细看了看,震惊地说:“阿司匹林?”
他抬眼,望着盛烨,不敢置信:“为什么这个会在你那里?你刚才不是说不知道在哪吗?”
这时候再说自己不知道就太假了,盛烨一声不吭地上前,从姚尧手里把药瓶抢回来,攥在手心。
姚尧看他这个样子,大脑飞快地运转,猜出事实:“刚才阿姨让你把药拿回来……所以阿司匹林真的在熠熠那里对不对?”
姚尧说着说着感觉不对劲:“之前那些药是熠熠饭后吃的,难道阿司匹林混在她常吃的药里面,被她吃掉了?”
阿司匹林抗凝,盛熠熠本来就血小板偏低,如果再吃阿司匹林,可能会诱导内出血,没有血小板几乎就止不住,很容易感染,直接让病情恶化。
姚尧望着盛烨,脸上的表情从疑惑到惊惧,喃喃地说:“所以你一开始就知道熠熠可能吃错了药,你了解熠熠的病情,也了解盛叔叔的身体,你不可能不知道熠熠吃错药物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
“你为什么不去告诉熠熠和阿姨,反而要把药藏起来?”
面对姚尧的质问,盛烨激烈地反驳:“我没有藏起来。”
姚尧盯着盛烨:“那为什么药会在你的衣服兜里。”
盛烨喘息几声,抿抿嘴唇,说:“我还没想好怎么办。”
姚尧盯着他,仿佛再看一个怪物:“还能怎么办,马上让熠熠去医院。你之前还说愿意为熠熠贡献骨髓,结果现在连通知她去医院都不愿意。”
盛烨继续驳斥:“我真的愿意为她抽取骨髓。”
这句话在这种情景下太没说服力,盛烨也察觉到这点,靠在墙上,不断重复:“我真的愿意。”
姚尧打量着他,突然冷冷地笑出来:“我明白了,你希望盛熠熠做手术。”
“你不想让妹妹康复,你需要通过这个手术证明自己是关爱妹妹的。”姚尧顿了顿,猜测盛烨的心思,“你甚至希望小陆给熠熠移植骨髓。”
他一步一步走向盛烨:“你是不是知道小陆马上又要去拍电视剧了,不想让他顺顺利利,如果他去做骨髓手术,这样拍戏的事会黄掉,还会耽误他的学业。”
毕竟原书里就是这样子,盛熠熠病情恶化后,陆辰舟躺上病床打动员剂,抽取了一次骨髓外加两次外周血干细胞,虽然他年轻,身体恢复快,没有后遗症,但还是影响到学业。
盛烨阴沉着脸:“你果然还是向着他。”
姚尧懒得解释,直接讽刺回去:“那你向着谁呢?你既不向着妹妹又不向着父母,更不会向着我。”
他认真地评价盛烨的行为:“你只向着你自己。”
姚尧指着盛烨手里的药品,说道:“你发现自己的妹妹吃错了药,选择沉默,就像当初你早就知道你不是盛家的孩子,一直都没吭声一样。”
盛烨听姚尧这么说,惊得后退了一步,再次抵在墙上。
姚尧没有给他喘息的时间,继续说道:“因为你早发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找上我,总是强调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是不是希望我无条件的支持你,哪怕你离开盛家我都会当你的后盾。”
盛烨终于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温和,大声说:“那你要我怎么办?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么惊讶与无措,我得为自己找好后路!”
“所以我是你的后路之一。”姚尧平静地指出。
用礼物与甜言蜜语丽溺杀原主,把原主当成工具人,看出原主对他的感情却不承认,这就是盛烨所谓的后路。
姚尧长长地出一口气:“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世的?初中?不会是小学吧,那么早你就开始假兮兮地对待我了吗。”
盛烨见话已经说开了,不再伪装,疲惫地捏着眉间:“初中,课堂上讲血型知识,我好奇地去拜托校医查了查,发现自己的血型与从小知道的不一样,便起了疑心。”
那么早啊,说起来那时候的盛烨还是个半大的孩子,竟然能把这个秘密捂住这么久,并且开始为自己的今后筹划铺垫,努力学习拼命出风头,拉拢姚尧,给姚家留下好印象,成为所有人眼里的好孩子。
之前一定要抢陆辰舟的广告,也是因为想出风头吧。
盛烨希望所有人都记住他。
“我这样做错了吗?我只是为自己的未来打算而已。”盛烨说。
如果盛熠熠没有得病,并不会暴露盛烨的血型,他就能一直做盛家的孩子,如果有可能,他永远都不会说出真相。
确实没有错,虚伪又不犯法。
只是姚尧想起之前陆家的那个小破出租屋,想起赌博家暴的陆大宏,还想起了不把亲姐姐当人看的方桥。
姚尧对盛烨说:“你在为未来做打算的同时,另一个人在替你承受你本应该承受的东西。阴差阳错来到盛家,你拥有了旁人艳羡的学识与教养,这才是你应该把握住的财富,可你并不满足。”
盛烨不说话了。
“其实你错了,你错就错在太算计,你不仅算计未来,还算计感情。”
盛烨抬起头,阴沉地看着姚尧。
“你算计友情,算计亲情,你把这些当作保障未来的筹码。”姚尧说着,语气缓和下来,带着无尽的怜悯,“可是感情是最不能算计的东西,越是算计就越是会失去。在你想利用我时,失去了我,在你藏起药瓶时,你失去了妹妹与父母。”
“真心只有用真心才能换到。”他怜悯地看着盛烨,“所以你现在其实一无所有。”
盛烨被姚尧的话刺中自尊心,说:“不……我还有光明的未来,盛家的一切都是我的,怎么也不会让给陆辰舟。”
盛烨终于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姚尧摇摇头。
不提原书里,最后依旧是陆辰舟拿到了盛家公司的决策权,就说现在,陆辰舟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渐渐地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每一回都能压过盛烨一头。
陆辰舟和盛烨相反,他想要什么,都是用真挚的感情去换的。
盛烨不傻,他已经发觉了自己的弱势,所以这次撞见盛熠熠吃错药,选择装作没发现,想制造机会去关心盛熠熠,想让陆辰舟去移植骨髓。
姚尧真心觉得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对盛烨说:“你已经输了。”
盛烨咬紧牙,站在那里。
“去找熠熠吧,让她赶紧去医院检查。”姚尧说着,催促盛烨。
盛烨居然还站着不动。
就在姚尧觉得简直没有道理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他们所在的储物间在一楼,外面就是盛家的大院子,院子里离宅子最近的是那个游泳池。
从泳池的方向传来巨大的水花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水里,接着便是一声撕心裂肺地尖叫。
……听起来像是盛夫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