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病?”
孟忍冬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儿微不可闻的颤抖, 她又一次地意识到了那种即将要失去纪愉的感觉,以至于灵魂和四肢百骸都有些恐惧过度的发麻。
她想要用最好的药、最好的医生和治疗方案,甚至如果可以, 她想要看看命运到底长着什么残忍的样子,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地……于她的心爱人加诸这些残忍的东西。
纪愉已经活的很艰难了。
孟忍冬一直都知道这一点,并且暗暗发誓, 若是老头不肯垂怜纪愉,那她会来,星星和月亮, 她都会送给纪愉。
纪愉:“……”
她张了张唇, 想要说出答案的时候, 蓦地意识到孟忍冬还不清楚事实, 于是不知打哪儿生出稍许的胆怯,到嘴的词语又咽了回去。
“……没什么, 我……我刚才答应了孔姐, 我会好好看病, 好好吃药,我、我会听医生的话,我会很快好起来的。”
话音堪堪落下, 纪愉就感觉到自己被孟忍冬拍了一下, 对方打的不重也不轻,然而落下的位置却让人刹那间尴尬脸红。
她……这么大一个成年人了, 竟然被心上人打了屁股, 跟个小孩儿似的……
纪愉紧绷了一瞬,整个人嗫嚅着, 说不出话来, 只剩瞪着溜圆的眼睛, 一错不错地抬头看着紧抱的恋人——
孟忍冬在心中叹了一口气,面上却带着点无奈的纵容:“现在还想着瞒我?”
“纪小愉,你再不说实话,我可生气了。”
本来她想换个更有力的威胁,四目相对的时候,孟忍冬却只丢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听起来倒像是……幼儿园小朋友吵架。
纪愉抿了抿唇,却没压住唇角的弧度,好像确定了不论自己怎么闹,面前的人都不会离开的事实,于是拽着孟忍冬后腰处的衣角不肯放,抬头去亲了亲她的唇角,气息都落在孟忍冬的下巴附近,有些湿热。
“……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我,我怕你觉得我不正常。”
纪愉有一点不好意思地这样说。
仿佛没自信极了。
明明她如今在圈里,在普通人的眼里,都是炙手可热的大明星。
孟忍冬反过来追逐着她离去的方向,咬住纪愉的下唇,像是在教训她一样,然后在纪愉一点微弱的吃痛声里,才松开她,抬手揉了揉那浅粉色唇瓣上的牙印,轻声道:
“不会。”
她的语气明明不重,却格外有力量:“永远也不会嫌弃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
纪愉点了点头,避开了她逗弄自己的指尖,总觉得气氛再这么暧昧下去,可能半小时完全不够她们俩用来相处。
孟忍冬察觉到了她那一点点闪躲,好整以暇地凑过去逗了她一句:
“怎么?刚才不是你主动的?”
这会儿又开始躲了?
孟忍冬原本打算等见面之后,两人的情绪都稳定下来之后,再问问纪愉身边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人或者粉丝,她总是担心对方的安全。
如今却将这些事情抛之脑后,只觉得面前的人,怎么看怎么可爱,好像无论如何也看不够一样。
纪愉喉咙动了动,眼眸变得幽深了一些,舔了舔自己方才被咬的微红、像是早春的桃花似的下唇,她说:
“刚才是主动。”
“可是再主动下去……我就,不只是想亲你了。”
后面的声音低了一点。
却没有将两人间的暧昧气氛降低多少,反而还……添了一把火。
孟忍冬也感觉到热了。
尤其现在两人是在酒店这样的地方,不远处就是一张豪华的大床,看着纪愉的脸,掌心贴在对方的后腰上,那些情绪就不断的发酵、发酵,让人几乎无法抵抗。
孟忍冬心中充满了继续下去的念头,可惜这时候,门口的敲门声响了起来。
那些旖旎像是一首被中断的情歌,调子还在,却足以让两人从上头的情绪里解放出来。
稍稍拉回了一点理智。
孟忍冬不想让别人误会纪愉是个恋爱脑,清了清嗓子,主动松开纪愉的腰身,反倒是对方,抱着她的动作很紧,哪怕理智知道这时候该拉开距离避嫌……
可是她却害怕自己这一松手,再也不能这样抱着心上人了,所以表现出一点黏人,让孟忍冬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把她拉开。
孟忍冬知道她的心思,也很享受纪愉现在对自己的依赖,于是牵起唇角,拉起她的右手,在她的指尖上依次吻过,而后道:
“乖。”
“我一直在这儿呢。”
纪愉被她语气里的温柔所安抚,竟然真的感觉到了一些安全感,最后任由孟忍冬站在稍远一些的距离,然后孔如繁卡着时间,打开了门。
进来的除了孔如繁,还有造型师和宣发助理,纪愉的个人小团队看起来有些简陋,但因为孔如繁兼职她生活助理,本身的能力和资源又足够,乍看下来,倒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那两人看到孟忍冬也在屋子里的时候,都有些意外,毕竟跟着纪愉工作,很难不知道她和孟忍冬的事情,先前的热搜内容还历历在目。
但他们什么也没说,甚至很懂事地没将那种八卦的目光透出来,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
纪愉坐在屋里的椅子上,等造型师帮自己弄造型,孔如繁给她说了酒店的早餐都有哪些,纪愉听了一会儿说:
“我喝一碗粥就行……没什么胃口——”
“但帮我多点一份甜豆浆,还有奶黄包。”
说到这里,她自然地去看孟忍冬的方向:“这样够吃吗?”
孟忍冬之前没顾得上饿不饿这回事,如今被她一问,也笑了:“可以。”
纪愉怕她等自己等的太久,在发型师给自己做头发的时候,歪了歪脑袋,又问她:“你昨晚没怎么睡吧?要不去屋里休息一下?”
孟忍冬点了点头,说先去浴室洗个澡,后知后觉的想到自己似乎忘了把车上的衣服带过来。
顿了顿,纪愉很快反应道:“没关系,我有带很多衣服,你可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我应该都没怎么穿过。”
接着她就去看孔如繁,接收到她的目光,孔如繁无奈地对孟忍冬说:“行了,你跟我来吧。”
……
半小时后。
孟忍冬穿了一件高领的羊毛针织毛衣出来,如今已经悄悄入冬了,酒店里的温度虽然不低,但还是有凉意从外面丝丝缕缕地飘进来。
米白色的薄毛衣这样单穿着,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居家感,一下子就把她的年龄从二十六七的样子,拽回到了十八九岁,看着倒像是个气场有些强的、刚走出大学的高材生。
孟忍冬本来有些累,换作其他的情况,可能现在洗了澡之后她就去小憩闭目眼神了,然而如今她不放心纪愉的情况,刚才孔如繁说了会安排医生过来,她想直观地了解纪愉的情况,所以洗了澡以后选了比较休闲的家居服,又去厅里坐着等纪愉。
她还不知道这时候的自己看起来……
多么清纯。
纪愉本来有些早起的疲倦,如今看孟忍冬看精神了,盯着她那件高领毛衣瞅了好一会儿,也不记得这是哪个品牌的衣服款式,只单纯觉得……美,好看。
配上孟忍冬那张平时带了点冷艳、禁欲的脸,就让人油然而生一种……特别想欺负她的感觉。
这时候纪愉突然想起之前给孟忍冬的那反包养的五百万,现在看到孟忍冬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突然又很想养这样的孟忍冬了……
真的很让人心动。
因为这个,纪愉吃早餐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动了两下勺子,就专注的去看孟忍冬了,因为本来最近她就有点食欲不振,甚至没有吃东西的胃口,有孟忍冬在这里,她还多吃了一点。
结果孟总却对她的这种鹌鹑胃很有意见——
“怎么不吃了?”
纪愉:“不想。”
孟忍冬笑了一下:“怎么?我让你没胃口了?”
纪愉不喜欢她这么说,于是为了表达自己的喜欢,努力的又吃了小半碗。
孟忍冬是看她实在没有胃口,心中有些愁,却没有表现出来,有些食不知味地将包子吃下去,而后送纪愉出了酒店。
她去拍摄了。
留下孟忍冬和孔如繁在酒店里。
因为孔如繁要约医生过来,也顺便跟孟忍冬说一下自己知道的纪愉情况。
虽然孟忍冬来的事情,按照纪愉如今的关注度,肯定不可能瞒的密不透风,但是放孟忍冬如今跟着纪愉招摇过市……那就过于嚣张了。
发觉孟忍冬有些走神,孔如繁猜到她的心思跟着纪愉一起走了,抬手敲了敲桌子,将人的注意力拉回来。
她问:“你对纪愉的抑郁程度……了解多少?”
孟忍冬本来等着纪愉主动把这件事告诉自己,这会儿乍然从孔如繁这儿听见了,脊背不由挺直一些——她当然知道抑郁症,如今每年圈里都有人因为这个毛病离开。
包括司恬。
可是纪愉为什么也?!
……
“最近休息的好吗?”
“不太能睡着。”
“感觉自己的心情怎么样?”
“很不好。”
“要不要考虑出去走走?”
“不了,那些风景对我来说,都只是黑白照片,越看心情会越差。”
“那美食呢?有期待过去享受一些不同风味的美食吗?”
“我胃不太好,太多东西吃不了,现在彻底没什么胃口了,感觉……吃什么都一样吧。”
……
几个小时以后。
纪愉拍摄回来,先是填了很多很复杂的量化表,又聊天似的回答了一些问题。
而后她就沉默地坐在那里,连背影都带着一点奇怪的疲惫。
孟忍冬和孔如繁一起听了这位心理师的测评,进屋的时候就看到纪愉这副模样,于是走过去半蹲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问:
“怎么了?害怕了?”
纪愉很轻的笑了一下:“不是,我只是怕吓到你。”
孟忍冬用她的手心贴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叹气似的说:“是的,我被吓到了。”
纪愉登时有些惶惶然,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又见孟忍冬对她温柔地笑:
“不是害怕,是担心。”
“医生说你现在对周围的事物兴致缺缺,我怕……你也不喜欢我,也怕我无法把你留住。”
纪愉盯着她身上的这件米白色的、略带一点温暖感觉的毛衣,用另一只手摸了摸孟忍冬肩膀的衣料,很快摇了摇头。
“不会的。”
纪愉有些着迷地看着蹲在自己身旁,愿意主动放下气势,只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孟忍冬。
她吸了吸鼻子,带了点鼻音,像是要哭一样说道。
“不会的。”
她又重复了一遍,随后对孟忍冬一字一句道:
“你是我在这黑白世界里,唯一的色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