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吃味

赶在倾婳发火前,李玄玘低声和她讨饶,“天色不早了,我再去抓两条鱼就往回走?”

倾婳冷着脸去摆弄鱼包。

小脸紧绷着,奶凶奶凶的。

眼尾泛红,像是没吓到别人她自己先忍不住委屈了。

李玄玘抓了鱼,交给倾婳捆起来。

倾婳低着头,眼神全给了鱼,却不看一眼阿玘。

李玄玘有些吃味,蹲下去扯扯倾婳的衣袖,“婳婳,我错了。”

倾婳拎着草绳站起来,背过身去,示意该走了。

李玄玘夺步挡在倾婳身前,从她手里抢来几个鱼包,殷勤道:“我来。”

倾婳抿着唇,好歹瞧了阿玘一眼。

一共抓了五条鱼,条条都有倾婳小臂那么长,拎起来还怪沉的。

沣水镇临江,鱼获价贱,像这样的大鱼一条三五斤也不过才十多文,卖不出价钱来。

鱼笼留在河里,日落前李玄玘再来看。

回去的路上李玄玘牵着倾婳往村中走,这时候正是家家户户归家用午饭的当口,简陋的农家小院上方飘着缕缕白烟,随着风一直往上、往上、往上,然后逐渐消散。

置身之处,弥漫着温馨的香气。

就是这样寻常的乡村景象,倾婳却险些又看呆了。

偶尔遇上村人,都停下来和他们打招呼,“李猎户,这是你娘子啊?”

倾婳怕生,下意识往身侧阿玘的方向靠,又觉得这样没有礼数,冲那婶子笑了笑。

那婶子眼睛一亮。

乖乖,这小娘子可真漂亮!

李玄玘挠了挠倾婳的手心,跟婶子介绍,“这是我娘子,小花。”

“这名字可真好听。”婶子不住地点头,“回头一块去磨盘乘凉,婶子好好跟你说说咱村里的事。”

婶子太热情,却还得回家用饭,否则少不得要拉着两人去她家吃杯茶。

等人离开,倾婳偏头微吐了口气。

卖鸡仔的柳三婶子家在大磨盘北面,第二家院中有一棵歪脖子柳树。

院门大开正对着堂屋,这会儿柳三家的几口都在堂屋用饭,李玄玘和倾婳一出现在大门外几口人就齐齐扭过头去,眼中露出惊艳之色。

“哎哟是李猎户啊,昨个张大娘子叫小菊过来说了一声,鸡仔我都给你挑好了。”柳三婶子笑着迎出来,“这是李猎户的娘子吧?真俊俏。”

李玄玘点头,“劳婶子费心。下午我来送钱。”

柳三婶子摆摆手,“小菊过来的时候顺便就给了,三只母鸡,我去给你提笼子。”

等待柳三婶子的时候,李玄玘就带着倾婳站在大门口,堂屋里的人目光不错地盯着他俩,边喝粥边拧着脖子看。

脖子酸了也要看。

倾婳险些要把自己藏到阿玘身后。

好在柳三婶子很快带着笼子出来,倾婳拽着阿玘逃也似地飞快离开。

李玄玘看得好笑,他家婳婳也太怕羞了,“婳婳看路。”

倾婳跺跺脚,她那是肚子饿了。

经过村长院子,李玄玘在槐树下的石头上放一包鱼,轻轻扣三下门,然后带着倾婳朝家去。

柳二根听见声响出来一看,熟练地拿着大叶子包回院,拆开一看是条小臂长的大鱼。

“她娘,晚上咱吃清蒸鱼!”

李玄玘和倾婳回到家,眼看时候不早,处理好几条鱼,便草草煎了几张蛋饼拌一盘野凉菜,吃过后就爬上床休息。

倾婳还记得搬了大簸箩在槐树底下,只盼着风一吹树上的槐花落到里面。

午后李玄玘一动,倾婳也撑着困顿早早起来,揉着眼睛一脸迷茫。

“婳婳接着睡,我下山给婶子送鸡仔的钱,马上回来。”李玄玘劝道。

倾婳摇摇头。

上午已经休息过了,下午她要刺绣。

倾婳坚持,李玄玘向来劝不过。

阿玘下山前,倾婳还记得让他问柳张氏换一包菜种子。

家里又只剩下倾婳一个人,不过却没有前几次那么害怕。先去后院洗把脸清醒清醒,倾婳搬出针线来,坐在槐树下完成昨天的绢花。

针线活儿一旦熟悉起来就做得飞快,倾婳又迅速缝制出一个头花,然后才停下来。

清一清桌面,铺上一张纸,倾婳提笔画下一副锦鲤戏水图。

阿玘去县城还带回来一个绣绷子,一块浅色的丝帛,刚好是一块帕子的形状。只不过这样的帕子不适合绣锦鲤,倾婳打算绣一片芙蓉。

锦鲤戏水另用阿玘买的豆绿色棉布,裁一块枕巾大小,希望能卖个好价钱。

针线刚落,阿玘就回了。

倾婳抬头,看到阿玘抱着一个坛子。

“婳婳,婶子送了一坛腌菜。”李玄玘抱着坛子到槐树下,先把纸包种子放到桌上,“都是村里各家常吃的菜。”

农家人的粮种、菜种都是自家留用挑拣出来的。

倾婳打开看了看,各式各样的种子都有,白的红的绿的黄的……

她好像都不怎么认识。

好在腌菜都很常见,有白菜、萝卜条、笋条、豇豆还有尖细的绿椒,闻着就酸酸辣辣的。

倾婳忍不住咽口水。

本朝已有辣椒等物什,却只在民间流传,其中以南地几州最为风靡。

国公府高门大院,规矩繁多,遵循前朝世家旧习,饮食上口味清淡偏好汤羹,连炒菜都很少见上席面,辣椒腌菜更是几乎见不到身影。

但倾婳却更喜欢这样家常的风味。

放下绣绷,倾婳拽着阿玘进了厨房。

厨房有阿玘早就切好的鱼块,倾婳撸起袖子,对着阿玘一通比划,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

李玄玘:“……”

倾婳又比划了一遍,见阿玘好像还是不明白,失落地低下头,拧着手指杏眸沁出潮意。

她本来……本来会说话的……

李玄玘本还想和倾婳开个玩笑,却见倾婳垂下头,眼泪啪嗒一声摔在地上。李玄玘顿时手脚慌乱,连忙捏着袖子给婳婳擦泪。

“婳婳别哭。”李玄玘将人揽在怀里,知道倾婳怕羞,主动给她找理由,“是不是眼睛进沙子了?”

倾婳只抓紧阿玘的衣襟,埋在他胸口处,哭得眼尾通红,咬着下唇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

却偏偏只有低低的抽噎声。

李玄玘看得心疼,“婳婳别哭。”

“是我愚钝。”

“是我愚钝。要是我聪明些,肯定能懂婳婳的意思。”

倾婳抬起满是泪水的杏眸。

阿玘是有点笨。

不然不会明知道她不能说话还为她赎身。

“那婳婳教我?”

李玄玘低头,鼻尖碰了碰倾婳通红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