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兵营, 萧家的心腹将领按着剑柄,在一扇不起眼的门前巡视:“兵器存放在此处了?”
把守的侍卫点点头:“是,新制的□□都在此处。”
那人面露不悦:“为何不存到专门的兵器库中, 这地方不严密,要是被虫蛀了风吹了, 你能担待的起吗?”
这种新制的多发弩, 木头和机枢很是脆弱,对储存之地的条件也很苛刻,需要悉心保护。
在这种地方风吹日晒, 自然对武器有所损坏。
“兵器库前几日被蒋辰带着人占了, 他们是陛下的亲军, 我们自然抢不过他们。”手下无奈道:“再说咱们的弩上都有那印记, 现在放在库里, 岂不是自投罗网么?”
他所说的印记是萧家再三强调的图腾。
这个图案在射猎时曾在刺客身上出现过,很是引人瞩目,不少人都劝萧家舍弃,可侯爷偏偏把这视为庇佑, 一意孤行。
那将领没办法,只能道:“你要看好了, 视察探看,不许怠慢!”
“将军放心。”那侍卫道:“我们知道轻重,这里每日都有弟兄视察,绝不会有问题。”
那将领拍拍他肩头,话语里意有所指:“撑住, 咱们也辛苦不了几日了。”
这些兵器都是通过密道运送而来,眼下自然是心头宝,但只要等萧家攻陷了宫城, 那这些兵器的使命自然也就完成了。
那将领扔下一句让人浮想联翩的话,自顾自大步离去。
齐府,齐宥正和齐贞言一起和齐鸣泰辩论。
“爹,你为何还不能放我出去?”齐宥真的头大:“陛下不是把事情都原原本本给你讲了么?”
“那和你有何关系?”齐鸣泰气定神闲的喝茶,看了儿子一眼道:“你一个翰林院的小官,这等大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不会吧,我怎么记得您天天把匹夫有责挂嘴边呢。”齐宥跟陀螺一样在老爹眼前团团转:“您快把我放出去,我要对陛下负责。”
齐贞言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你别闹爹了,你安心在家躲过这阵子风头再说,免得出去闯祸。”
“???”齐宥不服气了,气哼哼的埋怨道:“谁说我出去是闯祸的,你去问爹,问问那个通往京郊密道的事儿,是不是我发现的。”
齐贞言看向齐鸣泰,齐鸣泰缓缓点了点头。
齐宥眉眼间闪过一丝得意:“我知道的消息远远比你们想象的多,你们拘着我,不利于齐家,也不利于朝政大局。”
齐宥小嘴叭叭叭的,一会儿就把齐鸣泰说得面色凝重,他想了半晌,才犹犹豫豫道:“你……若是去找陛下,出门也是可以的。”
齐宥绷着面皮,差点笑出声,他爹这转变,以前是畏雍炽如虎,现在直接把雍炽当成□□,想让陛下替他看管儿子。
“我当然是去找陛下,有重大消息,必须往宫里走一趟。”齐宥往府门口走去,一脸认真道:“还有……这几日我在宫中和陛下商量要事,就不住家里了。”
齐鸣泰看着儿子翩然离开的背影,挠挠脑袋,半晌对齐贞言嘟囔道:“你也不知道管管你弟弟?”
齐贞言不以为然,淡淡道:“陛下和阿宥如今是两情相悦,这是喜事,和儿子有何干系?”
他刚开始听到消息也有些难以置信,只是听到齐宥对他讲了些和雍炽的往事,反而觉得陛下对弟弟很是有心意,两个人看对了眼又情根深种,陛下甚至愿意为齐宥遣散后宫,说起来……还挺值得庆贺一番。
齐宥刚出府门不久,抬眼看到前方巷口伫立着一抹高大的身影。
似乎是……萧朗吟。
齐宥皱皱眉,有点发愁,犹豫了一下,还是挥挥手让跟随自己的侍卫下去,径直走到萧朗吟面前:“你是在此处等我?”
萧朗吟皱眉看了看跟随在齐宥身后的侍卫,紧抿的唇线如刀锋般凛然:“他专门派人跟随你?”
他的语气透出几分不善,齐宥回头看了看那几名侍卫,点头随意道:“他们是一直跟着我,习惯了也无所谓。”
雍炽生性如此,齐宥也不愿因为这些小事和他再起争执,时间久了,他直接把这些贴身跟随的侍卫当成背景板忽略,该吃吃该玩玩。
萧朗吟眸中却闪过一丝痛色:“他是想把你豢养在笼中么?阿宥,若当初在射场,你没有临时起意,也许你的生活就是另一番样子。”
齐宥:“……我现在挺好的。”
“是么?”萧朗吟拧了拧眉:“你能骗过旁人却骗不过我,当时韩霁来京,你曾说你想让他留下……阿宥,从始至终,你都是被迫的对不对……”
齐宥抬眸看向萧朗吟,不由叹息一声。
萧朗吟并不糊涂,但对于齐宥和雍炽之事,却选择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两人情投意合,偏偏只有萧朗吟,还停留在许久之前,齐宥被迫屈从的时间点。
可齐宥对他并没什么感激和波澜。
萧朗吟的逃跑计划本身就漏洞百出,说白了,只是为自己设的局而已。
齐宥只是他局中的的一颗棋子。
若棋局不需要,自然可以捧在手心爱惜把玩,若棋局有变,投掷时亦不会有丝毫犹豫。
当时他不愿听从萧朗吟的计划,临时反悔执意回宫,又恰巧撞见萧家派来的刺客,萧朗吟对他下起狠手,也是丝毫不会手软。
齐宥顿了顿才道:“你放心就是,以前我的确是身在困局想求个解脱,现在呢,我是心甘情愿,没人强迫我,你大可不必在纠结。”
萧朗吟没说话,抬起头直直地盯着他看,半晌,忽然展眉一笑道:“是么?前后不过数月,阿宥的心思倒是转得快,若果真如此,那让你心甘情愿也不是什么难事。”
齐宥:“……”
萧朗吟仔细的看着他,忽然意味深长的贴近他耳畔:“等我,阿宥。你要知道,这世间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反悔的。”
齐宥无语,凝视他皱眉道:“你还想如何?”
萧朗吟看着他:“你说你如今是心甘情愿,我看却未必,陛下向来唯我独尊,又怎会在意你的处境?你和他的事情已闹得朝堂上下沸沸扬扬,你们齐家走到哪里都要受人非议,这一切还不是拜他所赐?”
齐宥想说什么,犹豫了一瞬却开始沉默,低垂着头,神情莫测。
“你也该为自己打算了,在京城哪儿还能住下去?”萧朗吟继续循循善诱:“他们都在背地里议论你,你爹又是个好面子的……阿宥,你是新科探花,总不能,真去当陛下的男后,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吧?”
天色已至傍晚,余晖闪烁,齐宥的眼睫被笼上朦胧的光晕,他没有直接出言反对,忽然抬眸笑看向萧朗吟:“成为全天下笑柄又如何?难道昔日我和你出逃被抓回京,就不是笑柄了么?”
萧朗吟一怔,震惊的抬眸看向齐宥。
他当时……的确不是完全出于真心想要帮齐宥,若齐宥能顺利逃亡,那他就在远离京城的地方置办院落,来个金屋藏娇,若是不能逃出来也没有大碍,总之他只是想激怒雍炽,让齐家和陛下决裂,自己也能名正言顺的从国子监退学,顶着闭门思过的名义,在家中秘谋造反,做事情方便一些……
只是他从未想过,齐宥似乎……已经识破了他的心思。
他是何时察觉的?是因为此事,他才临时反悔的么?
正在怔忡间,齐宥略带惆怅的声音轻飘飘传来:“总之,这偌大的京城,是没人会站在我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