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吸了吸小鼻子,唐白软绵绵解释道:“你误会了,虽然他是我的准未婚夫,但他不喜欢我。”

此言一出,谢如珩和顾图南的耳朵同时竖起。

唐白超大声道:“他就是把我当挡箭牌,应付父母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准未婚夫夫是我们父母说的,实际上他对我根本就没这个意思。”

谢如珩眯起眼睛去看顾图南的神情,只见那双灰蓝色的眸子深沉地凝望着唐白,仿佛有千言万语,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对唐白没意思的模样。

呵,像这种我们虽然是准未婚夫夫但没有感情的套路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小手可怜兮兮攥住了谢如珩的衣角,柔柔弱弱摇了摇,唐白和猫似得叫唤道:“谢哥,你不要不理我。”

谢如珩:“......”

谢如珩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他一点也不吃这一套!

撒娇是没有用的!绿茶的撒娇会摧毁他的心理底线!是粘了糖的毒药!

拒绝绿茶!从拒绝撒娇开始!

谢如珩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表面波澜不惊,眼神冷酷无情,犹如壁画的景象,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如果他可以不要牙关紧咬效果会更好。

对上唐白清澈透亮的眼眸后,凤眸更加晦暗不明,谢如珩盯着唐白清纯小白花的脸蛋左看右看,宽松白衬衫下纤细却不失挺拔的身躯上看下看,测谎雷达疯狂运转,却怎么也无法下定决心判断唐白是绿茶。

纠结得谢如珩眼睛都要红了!

谢如珩周身不断翻涌着怨气,如果这些怨气能变成字的话,那应该是——

不是吧阿sir,我的梦中情O到底是不是绿茶?!

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到仿佛能看到澄澈的灵魂,说顾图南不爱他时斩钉截铁......等等!

唐白好像只说了顾图南不爱他,根本就没有提过他不喜欢顾图南!

那番话竭力想要表明的,仔细想想竟然是“顾图南不爱我,你千万不要误会顾图南喜欢的人是我”。

正常人难道不应该说“我一点也不喜欢顾图南”吗?

他喜欢的是唐白,又不是顾图南,唐白为什么要急哄哄解释顾图南不爱他?

厉害......这招真的是太厉害了......

如果唐白说自己不爱顾图南,不管怎么样都会伤了顾图南的心,而说顾图南不爱他,既会让顾图南产生亏欠感,乍一听又会让他认为顾图南和唐白之间没关系。

他只看到了第二层,把唐白想成第一层,实际上唐白却在第五层!

想通一切后,谢如珩狠了狠心,决定拒绝唐白。虽然他真的很喜欢唐白这种类型的omega,可唐白已经有准未婚夫了。

再怎么心痛都是要拒绝的!

“既然你的准未婚夫来了,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都去找他吧,我们不用再联系了。”

说这番话时谢如珩全程错开视线不去看唐白,生怕自己看到唐白的脸就当场缴械投降,可以说是十分有自知之明了。

“啊......?”唐白茫然瞪大眼睛,眼里全是令人心碎的委屈,即使谢如珩没有看唐白的脸,都能从唐白带着哭腔的语气脑补出对方哭唧唧的表情。

明明是唐白的问题,可谢如珩却生出一种自己是渣A的负罪感!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呢?”唐白急得都快哭了,都说alpha如衣服,集美如手足,可怎么到了谢如珩这里,就变成你动我衣服,我断你手足了呢?

谢如珩心一疼,“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他不想再听唐白带着哭腔的语气,冷着脸转身离去,唐白慌张地去抓谢如珩的手,只来得及抓住谢如珩的指尖,不慎将黑色皮手套脱了下来。

眼前露出一只骨节分明,五指修长,却有着狰狞烫伤痕迹的手。

苍白的肌肤布满大面积的树皮式疤痕,颜色比本身的肤色要深,疤痕的边缘不规则,好似蜈蚣攀爬在手上,胆小的人看到了会生理不适。

谢如珩停止原地,皱了皱眉,回首望向唐白。

虽然唐白没有明说,但初见时唐白眼里的惊艳已经说明了一些东西,谢如珩知道唐白对他的热情,有一部分来自对皮相的迷恋。

这并没有什么值得谴责的,因为他对唐白的大部分好感也是源于皮相。

所谓的一见钟情,其实只是见色起意。

脑海里流转过无数个唐白可能会流露出的神情,恐惧,厌恶,害怕......

然而四目相对间,谢如珩从却唐白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很柔软的目光,柔软到可以抚平他心底所有阴暗的情绪。

一时间谢如珩有些恍惚,他忽然想起初见时,唐白也曾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对不起,我......”唐白心疼地将手套递给谢如珩,他想要说些安慰的话,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书里说过谢如珩一直戴手套是为了遮住手上的疤痕,还简单地提过留疤的原因。

谢如珩幼时饿了好几天肚子,铤而走险去店铺偷面包,结果经验不足被老板抓到。

老板将谢如珩绑起来,当着众人的面,用烧开的水浇谢如珩的双手,目的是给其他躲在暗处的“小老鼠”一个警告。

只是谢如珩从始至终都不没有哭叫,少了些动静,没有达到更好的警告效果。

被滚烫的开水烫伤后,谢如珩的双手不仅没有得到护理,还得长满水泡的手去垃圾堆里翻找食物,溃烂得厉害。

看书时唐白心里只轻描淡写飘过类似于“哦他手被烫伤了”这样的念头,轻得犹如尘埃,一下子就散去了,可当文字化为现实,巨大的冲击力仿佛一块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唐白心头。

唐白刚下厨的时候,不小心被热油溅到,在手上烫出小小的红痕,他就火急火燎去找膏药,生怕留下印记,谢如珩的手变成这个样子,身为一个omega,他当时该有多难受啊!

可伤口在结痂是祛疤最好的时间,这么多年过去了,谢如珩手上疤痕很难褪去,除非去做手术。

唐白生出揭人伤疤的愧疚感,他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只能小声说“对不起”,再眼睁睁看着谢如珩拿起手套转身离开。

悬浮车消失在夜色中,唐白鼻头一酸,险些要哭出来。

黄主任拍了拍唐白的肩膀,“小唐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看顾同学,他多担心你的安危,一个通讯打过去,他就立刻赶过来,你就不和顾同学解释解释吗?”

唐白:“......啊?”

“身为你请假条上的约会对象,我有权利知道你的约会地点。今晚你和谁,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顾图南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本子,在大家普遍用光脑记录信息的时代,已经很少有人会有纸质书记录东西了。

黄主任立刻用“吃醋了吃醋了”的眼神疯狂示意唐白。

唐白:“......”

唐白明白这是怎么一个误会了,他知道谢如珩是omega,可别人不知道。

“和谢如珩。”唐白叹了口气,“具体做了什么,这是我的**,没必要对你上报吧?”

顾图南垂眸在纸面写下谢如珩三个字,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唐白:“顾图南,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但你平常也没少折腾我,我累了,不想和你互相伤害了,我们从今天起别做虚伪的准未婚夫夫了好吗?”

黄主任:“!!!”

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顾图南抬起眼,“学院老师把你交给我,是对我的信任,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我却连你去哪里做什么都不知道,这将是我的失职。”

提到失职二字,唐白就知道他今天必须要说出答案,顾图南这人一板一眼,墨守成规,把荣誉和规矩看得很重,“失职”在他的字典里是不被允许的。

......行叭。

“贫民窟,有事。”唐白皱着小脸道。

笔尖一顿,在纸面上留下一个晕开的墨点,“什么事?”

唐白随口道:“见识贫民窟的风土人情。”这样说其实也没错,取材和见识风土人情差差不多。

笔尖停在纸面,晕开的墨点越来越大,顾图南的语气很冷硬:“这个理由我不接受。”

唐白:“......”

顾图南一字一句道:“给出能说服我的理由。”

黄主任在一旁帮腔:“小唐啊,别耍小性子了,你得把理由说清楚,这件事不光顾同学要了解,学校也要知道的。”

唐白是真的累了,不想再听黄主任几个小时的长篇大论,木着小脸道:“为了写小说取材的。”

顾图南问:“什么小说?”

唐白小老头式叹气:“主角是贫民窟出身的omega的小说,我不想脱离实际,所以才去取材的,这样说得够清楚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闻言,顾图南握着的笔在纸面划出一道无意义的线条。

唐白头也不回地走开,黄主任急忙对顾图南解释:“哎呀顾同学你别放在心上,小唐他今天是累了,说话才这么冲,其实他心里是喜欢你的......”

“嗯。”

长篇大论刚开了个头的黄主任卡壳了,傻眼地望着顾图南。

就见顾家最难搞定的、传闻中冷若冰霜的顶级alpha一字一顿道:“我知道他喜欢我。”

走在半路的唐白打了个喷嚏,他揉了揉泛红的鼻尖,看到光脑上爷爷发来的通讯:

【糖糖今天怎么和一个陌生的alpha去贫民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