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玩偶也属于非生活必需品,需要没收。
可在场任何人都能看出来,这个玩偶对何轻意义不同。若是没收不必要的非生活必须品,不论贵重与否,节目组都能坦荡收着,可若一件东西的意义已经不能用价值衡量,那么谁也无法心安理得地从主人身边夺走,尤其是一件老旧的物品,因为一旦损坏,不论对主人还是对舆论都很难解释。
工作人员们有些为难,节目不是直播,有些画面可以酌情剪辑一下,但何轻是节目组一开始就看好的苗子,上面交代过,他的出彩画面最好是能不剪就不剪,而且刚刚那副“背靠早霞的少年”实在太过惊艳,如果不放进正片绝对是一大损失,可一旦播出去,他拿在手里的玩偶就势必要没收,否则难堵悠悠之口。
而且,规矩毕竟是规矩,何轻虽然被上面看好,却也没到能让节目组为他打破规矩背负舆论和质疑的地步。
编剧纠结时,何轻将手里的鲸鱼递给了李清宴:“李老师,我能将它交给你保管吗?”
李清宴没接:“为什么?”
何轻:“我只相信你。”
说起来奇怪,何轻的一双桃花眼漂亮得几乎可以说是惹人遐想的典范,可他气质特殊,不说话时看着沉静冷淡,笑起来却几分明亮的少年气,眼眸清亮有神,看人时从不会给人多情轻浮的错觉,相反,他的眼睛大概真的会说话,总能直接传达主人的想法。
就如同此时,李清宴与他对视,轻而易举就能读懂他眼底纯粹的信任,没有一丝一毫掺假。
没问“只”字从何而来,也没有再多交谈,李清宴接过了他手里的鲸鱼,淡淡道:“比赛结束之后还给你。”
何轻浅笑:“谢谢李老师。”
……
查寝结束,李清宴也终于从长时间的录制之中脱身而出,回酒店的路上,助理张袁将买的粥打开:“快七点了,喝点粥回酒店就睡吧。”
李清宴:“袁哥,你查一下最快飞西市的机票,能赶过去就直接去机场。”
“现在?”张袁:“你都熬了一夜了……”
“没事,等会儿飞机上睡也可以。”李清宴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了,解释道:“家里有事。”
张袁过年期间也从吴听那里得知了李清宴的身份,震惊了好一会儿,毕竟李清宴和吴听签约时年纪还小,他们对他一直都是当弟弟在照顾对待,一下子弟弟成了华松实业继承人,实在让人手足无措,他上班前还想过要怎么面对李清宴,见面发现他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才松了口气,可同时,也没什么真实感。
此刻,听到李清宴说家里有事,张袁自觉将“家里”替换成“公司”,瞬间对李清宴的继承人身份有了的实感,熬夜一天还要回家工作,果然这才是继承人的日常,感慨的同时,他莫名有种参与其中的兴奋自豪,毕竟这世界上有几个人能真正近距离观摩豪门继承人的日常呢?
李清宴若有所感,睁眼撞上张袁的视线,往后缩了缩:“哥,你这么看我干嘛。”
张袁笑容慈爱,从小冰箱里拿出上车前刚榨的果汁,温度恰好:“喝点果汁补充营养。”
“……谢谢。”
李清宴喝完果汁闭眼假寐,张袁打开买票软件订票。幸运的是,恰好有三小时后飞西市的航班,加上去机场路上的一个小时,李清宴在VIP休息室没等多久就直接上了飞机,赶在午饭之前到了家。
李老先生年龄大了精力不济,只有上午会待在公司,中午下班就会回家,李子安徐卓则不会回来,所以中午吃饭时,只有伍婶和李老先生在。
两人见到李清宴回来自然是高兴,李老先生都多吃了小半碗饭。
饭后,李清宴回房间补了个觉,等李老先生午休结束之后,就陪他一起去医院拿体检报告。这也是李清宴一定要在这么短的休息间隙回来一趟的主要原因,不亲自听医生解说爷爷的体检报告,他没法安心。
“何教授,所以现在我爷爷的身体情况一切都好对吗?”李清宴忍不住再确认了一遍。
何教授早就到了退休年龄,嫌退休生活无趣就被返聘到了相对清闲简单的体检中心,给李家当家庭医生的赵医生就是他的学生,两家来往亲密,李清宴对他也十分信任,可上一世李老先生的突然病故,让他实在难以安心,忍不住再三确认。
何教授:“除了本来的心脏问题需要注意,其他都没问题。”
李老先生将手里的体检报告抖了抖,冷哼一声:“问几遍了,我都说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好得很!你一定要来跑这一趟,浪费时间。”说完对着老友抱怨:“都说我没事,他在芒市忙著录那什么综艺还是选秀,中间就休息半天时间,一定要回来看这个体检报告,说了了几遍不让他回来也不听,瞎操心。”
何教授取下眼镜,一点儿也不给面子:“得意吧你就。”
“我得意什么?”李老先生绝不承认。
不理会他嘴硬的坏毛病,李清宴和何教授相视一笑,又询问了一些老人日常生活饮食需要注意的地方,才终于放下了心。
离开体检中心,李清宴将李老先生送回了家,再次出了门。
这次匆匆赶回西市还有一个目的,与周黎安见一面。
地点约在了常去的卡丁车俱乐部,两人碰头话也没多说,换好衣服先赛上三场。
2比1,李清宴最后一场算是险胜。
周黎安取下头盔:“你再演半年戏,我就稳了。”
李清宴也摘了头盔,将汗湿的额发往后捋:“我再演三年,你也稳不了。”
周黎安:“第一把我让你半圈没看见?”
李清宴:“不是轮胎打滑?”
两人斗着嘴,将头盔递给等在一旁的服务生,在吧台坐下,早有人准备好了他们平时习惯喝的饮料,沉默地端上桌又退下去。
周黎安喝了口冰水,喟叹一声:“爽。”
李清宴也喝了口果汁,懒洋洋道:“度假怎么样?”
“还行吧。”周黎安打量他几秒,“你昨天熬夜了?”
李清宴单手支着下巴,懒得搭理他的明知故问。
周黎安:“难怪刚刚方向盘打得那么飘,有点虚啊少卿。”
“少卿”这外号是李清宴读书时期喊起来的,中二时期一群富家子弟叫人不是加个“逼”就是加个“少”,李清宴在学校向来是好学生形象,加“逼”显然不太适合,李又是大姓,所以朋友一直叫他“清少”,后来不知谁口误,叫成了“少卿”,就这么延续了下来。
一般,周黎安开玩笑时才会这样叫。
李清宴一脚将他椅子踹出两米远,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
周黎安挪回来:“感觉怎么样?”
李清宴挑眉:“什么?”
“还能有什么,当教官感觉怎么样啊?你想当演员之前不是一直想当兵?”周黎安撞了下李清宴胳膊,调侃道:“李教官,这设定是不是比你之前演的角色都合你胃口?”
“编剧让我怎么凶怎么来——”李清宴扭头:“你安排的?”
周黎安捏着玻璃杯,碰在李清宴的果汁杯上,清脆一声响:“不用谢。”
李清宴勾唇一笑,进入正题:“查到什么了?”
周黎安解锁手机,打开相册:“喏,肖珊的弟弟,肖勋,不知道在哪儿得罪人了,过年在赌城待了十天,前八天赢了八千万,最后两天输了两亿,现在还被留在那儿筹钱呢。”
李清宴微讶,他上一世也调查过肖勋的事情,知道他好赌,曾经也想过从他身上找突破口,可徐卓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一个有如此明显破绽的“小舅子”,他自然会想办法约束收拾,所以在他的调查里,肖勋赌得不少,但数额都称不上大,而且没有欠债的历史。
——至少,上一世他没查到肖勋这笔欠账的历史。
李清宴若有所思,以肖勋的能力绝对还不起两亿的欠款,他能找的人只有肖珊,最后肖珊也只能求到徐卓头上,这个时候的徐卓羽翼未满还行事谨慎,应该不会帮肖勋,或者说他就算是想,也无法随意挪用两亿公款帮忙。
那么,上一世,徐卓是怎么做到帮肖勋擦了屁股还能将自己的痕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你觉得这笔钱,徐卓会从哪里弄?”李清宴垂眸淡淡道。
周黎安有些诧异,看来李清宴已经全然没把徐卓当做父亲了,不然不可能直呼其名,也不会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徐卓会挪用公司款项。
自从知道徐卓出轨,在外面有儿有女,儿子还只比李清宴小一岁,周黎安就对这个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升不起敬重之情了,见李清宴真的没多少伤心难过的神色,也就放开了说:“还能从哪儿来,之前养肖家从哪儿来的钱,这次就从哪里来。”
李清宴手指敲击桌面,眸底毫无波澜:“帮我盯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