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生站在上面的台阶, 视线居高临下的落在顾望脸上，他五官浸在黑暗里，阴影无法让顾望看清贺清桓现在的表情, 全凭贺清桓的语气去猜他现在的神情。
猜, 也能猜到。
顾望躲开贺清桓的打量，跟滚烫的铁一样的眼神, 在顾望身上滚了一遍，让顾望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男孩子嗫嚅着回答, “那你可以找人试试。”
说完他不理身后的人，往楼下走, 贺清桓跟上去, 没继续顺着杆子往上, 得寸进尺也是有个分寸的, 再说了, 现在并不是一个适合调情的好时候。
顾大志快到了，顾望没准时出现在校门口，少不得又要挨一顿数落，虽然现在顾家人并不反对顾望和贺清桓交往，但顾大志对贺清桓的不待见表现得十分明显。
果不其然，顾望刚到校门口, 就远远地看见顾大志的车朝学校驶过来。
顾大志也是。
他先是看见了顾望, 然后又看见了那个跟顾望一样耀眼的贺清桓, 脸顿时垮了下来。
车门摔得震天响。
“……”
顾大志走到两人面前, 眼睛却是看向了贺清桓, 说话也是对着他，语气很冲，“这么晚了, 怎么还没回去？”
贺清桓笑了笑，毫不在意的模样，“陪望望等您。”
“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顾大志，“……”
跟你在一起我才不放心！
顾大志跟全天下的父母一样，就担心自己儿子吃亏，况且他们是知道贺清桓是个怎样的人的，担心也是在情理之中，顾望也能理解。
他朝贺清桓挥挥手，“我走了。”
“拜拜。”
贺清桓朝他笑了一下，“明天见。”
顾望跟着顾大志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听见顾大志边打方向盘边恨恨的说道，“见什么见，最好永远别见了！”
这位同志的想法还是极端了些，顾望玩笑着想道。
顾大志把泡芙丢给顾望，忍不住旁敲侧击的问，“你之前想要出国留学的，还去不去的，我帮你联系了几所学校……”
上回顾望说要留学，顾大志觉得是天方夜谭，小兔崽子肯定是打着留学的幌子出去花天酒地，好没人管束。
现在，顾大志恨不得立马把顾望送出去。
“我不出国。”顾望说，“国内挺好的。”
哪里是国内挺好的，是贺清桓挺好的吧，顾大志酸溜溜的想道。
“对了，”顾望忽然想起一件事儿，他严肃了表情，“老顾，李叔叔的儿子，不用见了，你记得告诉人家一声。”
顾大志还以为顾望要说什么，结果是这事儿，他摆摆手，“早就说了。”
“不过李肃提出还是想见见你，你小学时候打群架输了，人家还去帮你打，初中还给你买零食，你上次生日，李肃从国外给你买了耳机，虽然说那啥是不用了，但见，你还是得见吧。”
顾大志在家里开了会同意顾望和贺清桓两人的交往之后，就跟老李打了电话，俩孩子的事儿还是算了吧。
他虽然说不情愿，但也不是那种没有分寸的人。
顾望记得李叔叔的儿子。
其实他跟李肃的接触并不算多，小时候还经常来往，但两人到底是相差了四五岁，顾望小学，人家初中，也玩不到一块儿了。
顾望咬着泡芙，李肃这个人，在与人交往方面从来都是游刃有余，他小时候跟顾望玩得多，关系好，后来上了高中，跟顾望这个小屁孩儿怎么都玩不到一块儿了，足足有一年两人连面都没见，是在初二那年，顾望在外边跟沈诏和宋之言看电影，碰见了李肃跟他的同学，从那之后，两个人的联系又逐渐频繁了起来。
直到李肃出国，后边的联系又开始变少，到最近一两年，连一通电话一则短信都没有过。
上一次，没有这个酒会，可能有，但顾大志并没有在顾望面前提起过，因为顾望上一次也不是年纪第一。
顾望考了年纪第一，所以产生了蝴蝶效应，李肃在最后都没有再出现在顾望的生活中，这次却意外的又出现了。
顾望还挺期待的，因为李肃这个人确实不错。
前提是以朋友的身份见面和相处。
如果像老顾那样乱点鸳鸯谱，顾望没有丝毫期待。
-
顾望穿了件深蓝色的牛仔外套，在校门口拿着杯滚烫的豆浆，掀了盖子，边吹边喝。
还早，他在校门等沈诏和宋之言，他们作业昨晚没写完，没写的都是不会的，进教室学委守在门口收，沈诏和宋之言打算在校门口抄完了在再进去。
天气冷，顾望犯懒，打着哈欠，心不在焉的刷着手机。
沈诏先到，他怕冷，套了一件羊羔绒的短外套，像一路滚着过来的，表情兴奋激动，“望望，我不用抄你的了。”
顾望抬眼，“你不是还有几道选择题？”
“我做了。”
“找到答案了？”题目是学校老师自己出的，往上翻遍了都照不到答案，深夜问别人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儿。
“越枫帮我做了。”
“他会？”顾望更疑惑了，越枫的成绩没有沈诏好，沈诏不会的题目，他会？
沈诏，“他找贺清桓要的答案。”
顾望，“……”
如果顾望没记错，沈诏今天早上给顾望发消息说的是，昨晚做题目做到三点，有几个选择题怎么都做不出来。
又不敢瞎填，因为老师要求选择题旁边都要写解题思路，成绩好了，就越来在乎细节，换做以前，瞎填就瞎填，怕个锤子。
凌晨三点，越枫找贺清桓要答案？
顾望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是该担心越枫有没有活到今天早上还是应该先感叹越枫竟然喜欢沈诏喜欢得这么卑微？
刚好，贺清桓和越枫一起到了学校，顾望把手里拎着的那杯豆浆递给了贺清桓，看了看他的神色，还行。
又看了眼越枫，也还行，还活着。
所以现在就剩下宋之言一个人没做完了。
宋之言还是最后到的。
他坐在地上，把作业摊在腿上抄，边抄边控诉，“说好一起做学渣，结果现在剩我一个人挣扎在生死线上！”
“简直不是人！”
没人搭理他。
顾望拉了拉贺清桓的衣袖问他，“昨晚越枫凌晨找你要答案？”
贺清桓嗯了一声。
冬天早上，空气里泛着冷意，贺清桓脸色是凛然的白，顾望凑近了看，才看见他眼底有一抹淡淡的青色。
肯定还是被影响到了。
贺清桓并不是只有学校的作业，贺之岩也不在乎他的学业是否繁重，每天回到家依旧会有各种事任务丢给贺清桓处理。
凌晨一两点睡是常事。
贺清桓感觉到顾望的视线不时扫向自己，知道他在想什么，安抚般的拍了拍他的背，“昨晚恰好睡得晚，没事。”
顾望点点头，没说话。
临近上课的时间，进学校的学生源源不断，宋之言坐在地上补作业，一堆人在旁边等着，格外的引人注目。
孟鸥拿着证明进了学校，又出来，她夏天穿得飒，冬天也是，一件格子小西装，黑色的毛呢短裙，长腿在宋之言面前站定。
“抄作业？”孟鸥淡淡问道，“小心我告诉老师。”
顾望看向贺清桓，贺清桓把人朝自己身边拉了拉。
顾望继续看热闹。
一般在这种时候，孟鸥能出现在这里，就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但顾望太了解宋之言了，死直男没得洗。
宋之言以为孟鸥故意找茬，还在记恨之前的事情。
明面上，他还是不肯做先低头的那个人。
“哦，管你什么事？”
顾望，“……”
绝了！
大概是从未被这么对待过，孟鸥愣了一下，然后冷笑了一声，扭头便走。
顾望本来想让宋之言赶紧追上去，人家刚才明明就是来和好的，这还没追到就开始吵架，在一起了还得了，不过看两人现在这情况，顾望觉得想在一起都很悬。
结果顾望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宋之言说道，
“惯得她。”
众人，“……”
该！
沈诏大概是真的不记仇，越枫大概也是真的脾气好，两个人跟没事儿人一样相处，越枫帮沈诏拎着书包，路上遇到推搡打闹的人堆还会帮忙挡开。
快到教室门口的时候，顾望叫住越枫。
贺清桓已经进了教室，还没发现顾望没有跟上来。
沈诏跟越枫一起停下脚步，越枫好奇的问，“怎么了？”
他跟顾望交集并不多，他只是跟贺清桓关系好，顾望也只是跟沈诏关系好，顾望找他能是什么事情？
左右不过是关于贺清桓的。
顾望顿了顿，笑了一下，慢悠悠开口道，“以后你有不会的题目，可以问我。”
越枫，“？？？？”
什么意思？
顾望继续说道，“尽量不要打扰贺清桓。”
越枫，“……”
最后，越枫表情僵硬的答应道，“好的我会的，我一定会的。”
沈诏在一旁嘻嘻哈哈，“我们望望可是很护短的！”
越枫眼神阴恻恻的看向他。
他妈的他都是为了谁才在这里这么尴尬的被顾望提醒？！
-
冬日天光黯淡阴沉，贺清桓不知道顾望提醒了越枫，顾望也没准备告诉他。
顾望上课一直在睡觉，或许是因为成绩好，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在看见顾望一下课就醒了时，脸色变了变。
顾望撑着脑袋，划开微信的时候，看见了沈诏在上第一节 课不久之后给自己发的消息。
[天天天，你们有没有看见，就是，一个，惊天爆炸的，帖子！！！！！]
[我他妈震惊了，竟然有人在学校搞那事儿？他们疯了？]
[照片都被拍到了，是高三的，女生还是学生会礼仪组的，在学校还挺受欢迎的，我把帖子分享给你们，快看！！！按照以往经验，这种帖子，绝逼秒删！]
顾望眉头一跳，那肯定是昨晚了，难道当时除了他和贺清桓，还有其他人在场？还拍了视频？
点进去那个帖子的链接的时候，已经被论坛管理员删了，但针对这事儿讨论的帖子几乎占据了论坛整个首页，且标题都非常迷惑人，管理员压根删不过来。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同学们，加油，让我们奔向美好的明天！
-针对上次月考滑铁卢，本人总结了以下几点，具体如下：
-我爱我的班主任，啊，他是灯塔，照亮我前方的路！啊，他是老母，为我熬瞎了眼！
……
“……”
就是这些帖子，内容跟标题没一点沾边的。
[我的女神没了！]
[我很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去酒店大床房上不香吗？教室桌子那么硬，腰不疼？]
[刺激啊！]
[帖子删的好快，视频还不允许保存，录屏也不行，这是找人写了程序才发出来的吧，不过也幸好，不然传出去，我们学校真的出名了。]
[已经丢脸了，没有视频不还有嘴吗？我初中同学刚才问我，女主角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窒息！]
[肯定开除，不过就算不开除，是我我也在学校待不下去了，我都替他们尴尬！]
[这辈子算是毁了吧。]
[让我来说一句，虽然这种行为令人唾弃，但你们不觉得，拍视频发出来的人更加可怕吗？]
[不觉得，我认为这种行为就应该被曝光，把学校当什么地方了？]
[同意楼上。]
[违法了已经，如果我是那两个人，要是知道是谁拍的视频还发了出来，我肯定会告他。]
[楼上本人？哪来的脸还去告？]
[随便你们怎么说，反正这种不经过别人同意就把照片视频发布到公共平台本来就是不对的，你们书白读了？]
[哇那你好厉害哦！]
[……]
顾望就看了几条回帖，大都是差不多的，不止论坛里，连教室里的同学，都在讨论这件事儿。
教室里做，对大家的冲击属实是巨大。
顾望昨晚甚至亲眼看见过，当时也觉得不可置信，他后来看贺清桓，表情一如既往的淡漠清冷。
问贺清桓看见了什么，如果他回答，有人在教室黑灯瞎火写作业，顾望当时也会信，不因为别的，实在是贺清桓的表情太波澜不惊了。
顾望忍不住戳了戳贺清桓的手臂，“你怎么看？”
贺清桓侧头看顾望，顾望才看见他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副眼镜，银色的细边镜框，把贺清桓眼里的冷意遮掩了，五官立马变得柔和清润。
顾望微愣过后笑了，“你什么时候近视了？”
贺清桓，“昨天。”
顾望，“……”
他伸手夺过眼镜自己戴上，看了下黑板，还真有度数？
贺清桓杵着下巴，慢悠悠的说道，“度数不高，我很少戴。”
之前也是真的视力不错，不过不是昨天近视的，有点时间了，昨晚看那两人，贺清桓也看得并不是很清楚，眯着眼睛，也能看得八九不离十。
顾望把眼镜还给他，贺清桓没管眼镜，他看着顾望，“你刚才问我，什么怎么看？”
“就昨晚的事，顾望重复道，“你怎么看？”
贺清桓若有所思的点头，而后笑了，“我昨晚回答过了，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顾望，“……”
猝不及防，贺清桓的椅子被顾望踹了一脚。
“问你正经的。”
不逗了，贺清桓适可而止的停下。
想了一下，淡淡道，“与我无关。”
顾望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了贺清桓的意思，不过这也跟贺清桓平时的处事风格是一致的，他向来不关心别人的事情，昨晚也是，他连看见时的表情，都与平常没有两样。
贺清桓看顾望呆呆的，问他，“望望怎么看？”
顾望抿了抿唇，缓缓说道，“跟你一样。”
确实与他们无关。
拍视频还发出来的行为，也没高尚到哪里去。
昨晚的事情，如果不是今天背另外的人爆了出来，顾望和贺清桓大概是提都不会再提起。
男孩子现在的模样严肃得有些可爱，贺清桓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叹道，“望望真乖。”
“……”顾望不耐烦的打掉贺清桓的手，“别动手动脚的。”
学校动作很快，论坛被暂时关闭了，态度是绝对的强硬，这事儿传出去，对学校的名声有很大的影响。
两位主角已经被请到了教务处，男生跟男老师谈话，女生跟女老师谈话，两人被暂时分开。
面对这种事情，连老师都觉得难以启齿，臊得慌。
谈过话后，老师们安慰说会酌情考虑后在处理，只是安慰而已，最后决定如何，大家心里都已经有数了。
就如论坛里那人说的一样，就算学校不开除，他们自己也待不下去。
最后，就是调监控查是谁拍的视频的，在教学楼行那事虽然毫无道德可言，但拍视频的人，也绝不能姑息。
教学楼的走廊是有监控的。
保安调出了那个时间段的监控，几个老师围着液晶显示屏，在乌漆嘛黑勉强看清的监控里寻找可疑的人影。
在看见一男一女牵着手进了那间教室的时候，所有人都面露尴尬，老脸一红。
老周咳嗽两声，示意大家专注正事。
众人的注意重新放到了寻找可疑人影上面。
监控往前走了没一会儿，有两个男生一前一后的出现在里面，众人神色都激动起来，待看清楚这两人是谁之后，顿时都说不出来话来了。
自始至终，都没发现另外的人。
有老师率先开口道，“这两位，没拍视频，就坐走廊里，行为着实可疑。”
另一位老师附和，“这是干嘛呢看也不看，拍也不拍？”
后边一位老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开口，“或许，他们是在学习。”
信了你的邪，在那种情况下学习！
老周沉着脸开口，“学习什么？学那两位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