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轻轻的一咬, 让顾望像触到电了似的缩回手, 他瞪了贺清桓一眼，牵着小六下楼。
贺清桓整了整了衣领, 看着无限接近于仓皇而逃的某人，笑了笑。
小的那个勾着顾望的手指, 皱着眉头，好久好久, 她仰着小脸, 很是担忧的慢吞吞的说道，“哥哥刚才咬你。”
顾望垂眸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小六偏头去看他被咬的那只手, 小声提议道, “望望要去打狂犬疫苗吗？”
她一本正经, 不是开玩笑的样子。
可就是这个表情, 才更让人觉得可爱。
她是真的在担心顾望。
顾望微怔, 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后眼里溢出笑意, 他往身后看了一眼, 抬手揉了揉小六的头发，“你哥哥是狗吗？”
小六呆呆的摇头。
“那就不用打。”
小六急了, “但他咬你呀。老师说，狗咬人, 那哥哥为什么咬人？”
因为你哥是狗。
这几个字顾望差点就说出来了，但还是忍住了，说出来后估计又要费劲给小六解释为什么她哥哥是狗, 她不是。
沉吟片刻，顾望说道，“因为你哥小时候糖吃多了，牙痒。”
小六张大了嘴，很是惊讶的样子，惊讶过后她捂住了自己的嘴，马上就不问了，她自己也喜欢吃糖，不能连累自己。
小六生硬的转移了话题，“我想看动画片。”
她说完，又补充道，“电影院里去看，和望望一起。”
看见望望看她，小六立马咧开嘴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齿，眼睛弯成了月牙。
顾望鬼使神差的说了好。
小六立马嗷嗷叫着往楼下跑。
顾望：……
他不知道姓贺的是不是都这么鬼精鬼精的，小六也并不像宋之言说的那么傻，很会装乖的小姑娘，而贺清桓，他不是鬼精，他是已经成精了。
餐桌上的人并不多，两个大的在大学，高三的在学校，几个稍小的还没起床，现在在场的，就是张白露和小六她妈许婉清，还有小六新妹妹小八。
顾望礼貌的跟几人打了招呼，拉开椅子坐下，后来的贺清桓自然的坐到了顾望旁边。
小六慢吞吞的拿了块吐司抹了她自己喜欢的酸奶盖上两片切好的草莓片，放到了顾望盘子里，她在顾望对面，人小，几乎是整个爬到了桌子上。
许婉清把她拉下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贺清桓，呵斥她，“好好坐着！”
小六委屈的瘪瘪嘴。
顾望看见坐在旁边的小八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很明显，但因为她年纪小，大家注意力也不在她身上，除了顾望，也没人注意到，顿时，顾望就觉得食不下咽。
家不像家。
他余光看见自己左手边的贺清桓，他慢条斯理的喝着一碗白粥，垂着眼，安静淡然，只偶尔勺子会碰到碗壁发出声响。
虽然安静，却不可忽视。
其他人几乎是在看着贺清桓的脸色吃饭。
除了顾望。
顾望觉得闹心，那个小八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不显灵动反而有些……贼和心机在里面，她捧着牛奶，眼神却总是往顾望身上瞟，很不舒服。
所以他拿出手机玩儿，贺家饭桌有规矩，不允许边吃饭边玩手机，但这规矩，不适用于顾望，无论何时。
许婉清讶异的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话来。
她之前就看出来，这个男孩子，跟贺清桓关系应该很好，但跟贺清桓关系好的也不是没有，比如越枫，偶尔也会来家里蹭饭，贺清桓也是会提醒他，吃饭的时候不要玩手机。
[沈诏：望望，你在哪儿？我刚才去你家，顾叔说你去同学家了，哪个同学？]
口吻像丈夫在质问夜不归宿的妻子，下一秒，宋之言的消息弹出来，
[宋之言：电话不接微信不回你在哪儿我要见你！]
[顾望：……我跟贺清桓在一起，你们找我干嘛？]
[沈诏：？？？？！！！！！！！你们昨晚干了……]
[沈诏：望望我这手，它患癌，其实我是想问，你们昨晚干了什么？]
[顾望：小六不撒手，我没办法。]
对面的小姑娘举着勺子看见顾望看自己，立马扬起了她的招牌灿烂露齿笑容。
顾望对于自己毫不犹豫把锅丢给小六的行径感到了一丝淡淡的愧疚。
[宋之言：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妈这两天闲着没事儿，自己捣鼓了很多口味的蛋挞，我已经送到你家了，你回去记得吃。]
[沈诏：我妈做的泡芙，我放到你家冰箱了，你快回去吃，我走的时候顾叔就已经在吃了。]
[顾望：我等会就回去吃。]
宋之言和沈诏的家挨在一起，只有一墙之隔，两个人的妈不插手家里的生意，专心致志的玩儿。
顾望前几天是听到两人提过，阿姨们在学习烘焙。
边吃饭边玩手机不是个好习惯，顾望没吃多少就饱了，贺清桓顺手把顾望面前的盘子拿到了自己面前，解决了剩下的。
张白露看看顾望，又看看贺清桓，后知后觉的明白了两个人的关系，不管两人现在是不是，反正迟早也得是。
想到此，她迅速整理了自己的面部表情，好让顾望看到自己的时候，她脸上会是亲切温柔的笑容。
旁边的许婉清对张白露的变脸司空见惯，还是不咸不淡的吃着自己的。
她挺惊讶，惊讶贺清桓也知道对别人好。
贺清桓不喜欢酸奶，不喜欢面包，吃饭对他来说只是维持生命的一种方式，他没什么喜欢的。
这样的人，同样也很难有弱点。
顾望注意力在手机上，他被那小孩儿看得有点闹心。
大人他还知道怎么反应，这种他一拳一个的小孩儿，头疼。
简单用完了早餐，小六背着自己小兔子宝宝，从玩具房里拉了一个氢气球在手里，噔噔噔的跑到顾望身边，“走吧。”
小八本来坐在沙发上的，看见这一幕，大声问道，“你们去哪儿？”
小六呆呆的，“看电影。”
小八立马从沙发上跳下来，“我也要去。”
小六看着顾望，小声说，“我不想跟她一起。”
她下意识去看一旁的许婉清，看着跑过来的小八，却什么都没说。
顾望蹲下，看着小八，笑了笑，“下次我再带你一起好不好，今天答应只带你姐姐的。”
小八瘪嘴，“不好。”
顾望，“……”
贺清桓还没下楼，贺清桓在的话，顾望就把这俩崽子丢给他了，怎么专挑自己这个软柿子捏。
小六看顾望为难，咬了咬牙，嚷嚷道，“说了不带你了，你怎么非要跟着我们？你这样我非常尴尬！”
她好正经，像个小大人。
小八眼珠子转了一下，立马低下头说对不起。
许婉清从旁边过来，把小六往后拉了一下，缓缓道，“贺初然，给妹妹道歉。”
小六丢开许婉清的手，“我不道，我为什么要道？”
她说完，抽抽噎噎道，“妈妈我又没有错，你为什么只知道让我忍？”
顾望愣了一下，看看许婉清，大概明白了为什么那晚宋之言会看到小六把自己的娃娃几乎全给了小八，给自己留了个最丑的。
许婉清的性格，内敛安静，贺家会吃人，她就让小六低调做人，乖一点，任何人都不要得罪，不要耍脾气惹爸爸不开心。
所以连小八都能爬到小六头上。
顾望把小六拉到自己面前，从旁边柜子上抽了张纸巾，给人擦了眼泪，轻声说道，“小六别哭。”
别人家里的事，顾望不便多说。
顾望不哄还好，一哄小六就觉得自己委屈死了，哭得更大声了。
许婉清连着叫了几声她的名字都没用，就是哭。
顾望还在想着怎么安慰小六，站在后面一点的小八跑上前使劲推了他一把，“都怪你！”
顾望是蹲着的，失去重心，坐在了地上，他愣了一下，随即眉眼冷了下来，顾望站起来，没说话了。
打小孩儿，他还真做不出来。
但好言好语是不可能了。
他没说话，小六扑过去就抓小八的脸，扯她头发，“你好没礼貌，你好烦！”
小六不会骂人，吵架都一板一眼的。
顾望听见小八骂了句婊子。
他把小六拉开，小姑娘的头发乱了，糊在脸上，脸也红扑扑的，顾望看向小八，淡淡的问，“谁教你的骂人？”
小八不回答，还准备扑上来打小六，小六刚才也就爆发了一瞬间，她打不过小八。
但气势不能输，小六挽起袖子，“来呀，我不怕你！”
顾望，“……”
顿时，都来拉架，打架的是俩四五岁的小孩儿，起因是因为小八推了小六喜欢的望望。
贺清桓从楼上拿了手机下来，看着客厅闹成一锅粥，皱了皱眉。
许婉清本来在教训小六，小六一看见贺清桓，跑过去抱住他的腿，抽抽噎噎的喊了声“哥哥”。
贺清桓的第一反应是：这谁？
小六头发炸了毛，鼻涕眼泪糊了一脸，衣服也歪了，跟之前的小仙女简直是两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看向顾望。
顾望简单的把经过说了一下，很客观，谁都没偏袒。
贺清桓听完后，扫了一眼许婉清，“你不会教贺初然，我可以让别人来教。”
客厅里安静得能听见人的呼吸声，许婉清尴尬的别开头。
贺清桓拉着小六，领到小八面前，“打回去。”
小八红着眼睛，她也怕。
小六把手背在背后，“我之前打……打了，她推望望，我打她两下，扯……扯平了。”
贺清桓看了顾望一眼，顾望没说小八推了他。
贺清桓拉着小六的手，小姑娘懵懵懂懂的，下一秒，她一巴掌甩在了小八的脸上，是贺清桓带着甩的。
小六感觉自己掌心都在微微发麻。
她从来没这么打过人，好爽。
贺清桓站起来，居高临下，“就当长个教训了，自己去找阿姨冰敷。”
不用小八自己去找，在旁边的阿姨立马跑过去抱着小八往厨房里跑，这小祖宗，怎么就惹到了阿桓？！
客厅里的人都走了，连许婉清都走了，顾望给小六把头发理了下，边说道，“你刚才怎么自己动手……”
小六抢着回答，“我打的我打的，不是哥哥。”
贺清桓只是带着她的手，给了力。
贺清桓给顾望倒了杯水，把小六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淡淡道，“你经常被欺负？”
小六怕贺清桓，老老实实的回答，“妈妈说，少惹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你和爸爸不开心了，不喜欢我了，会把我丢出去。”
贺清桓慢悠悠的帮小姑娘把发卡戴上，不疾不徐的说道，“你再这么没用，我就把你丢出去。”
小六眨眨眼睛，说知道了。
顾望看着娇滴滴的小六，他有预感，小六长大了，怕是第二个贺清桓。
-
今天是周末，电影院人很多，大厅上方是现在几部热映电影的海报。
小六抱着顾望买的爆米花和奶茶，仰着脸，她指着最旁边的海报，“我要看那个！”
是动画片。
顾望诡异的生出了他跟贺清桓两个好像是在带孩子的奇怪想法。
贺清桓拒绝了，他说，“不看。”
他又不是真的带小六出来看电影的，他是带顾望的，小六只是顺便。
小六这时候罕见的聪明，她知道找顾望，撒撒娇就可以了。
反正哥哥听望望的。
顾望给她买了动画片的票，小姑娘在原地转着圈圈，她从来没出来看过电影，外婆他们也不来这些场所，顶多带她打打太极，跳跳广场舞。
电影院人流量大，顾望一直牵着小六的手，怕她跑丢了。
连贺清桓落在了后边都没注意到。
然后顾望抬眼就看见了认识的人，曾晓和她的同桌盼盼。
曾晓当然也看见了顾望和他身后的贺清桓，还有小六。
打了招呼后，小六乖巧的喊姐姐。
曾晓捂嘴，“好可爱！你跟班长的？”
盼盼狠狠的拍了她一下，“睁大你的狗眼，这特么是父女？”
“……”顾望无奈，“贺清桓的妹妹。”
小六拉住顾望，跟着补充道，“也是望望的。”
曾晓，“哎呀，真的好可爱，你跟着哥哥们出来看电影吗？”
小六点头，“嗯！”
曾晓伸手刮了一下小六的鼻子，“真是一枚可爱的小电灯泡。”
顾望，“……”
小六眨眨眼睛，她知道电灯泡，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是电灯泡。
盼盼真的受够曾晓了，她把人拉走了，曾晓挥挥手，“小可爱，等会见姐姐给你买糖啊。”
她说完，叹了口气，跟盼盼说，“好羡慕，我也想有两个哥哥，感觉望望好宠她啊。”
盼盼翻个白眼，“你是想有两个顾望和贺清桓这样的两个哥哥，你是好色。”
曾晓不以为意，“不好色how are you 吗？”
盼盼，“……”求你了去死吧。
小六忍了下，问顾望，“望望，我是电灯泡吗？”
顾望还没来得及回答，贺清桓垂眼，淡淡道，“你是。”
“……”
小六哇塞一声，“那我一定是最亮的电灯泡！”
顾望抬眼看向贺清桓，“她是你妹妹。”
贺清桓勾唇，“也是电灯泡。”
小六的座位在顾望左手边，贺清桓在他右手边，是最靠里的位置，没有邻座跑过去跑过来的烦扰。
顾望把自己的奶茶顺手放在了右手边的扶手上。
时间到的时候，头顶的白炽灯熄灭了。
电影屏幕在短暂的陷入黑暗之后，浮现出了一行字：这是一部要跟喜欢的人一起看的动画。
小六比同龄人识字要多，她凑到顾望耳边，小声道，“我是跟喜欢的人一起看的，望望你是吗？”
顾望语气微顿，他伸手揉了揉小六的头发，“我是。”
大屏幕上还没有画面，小六追问，“那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哥哥？”
这个问题，在任何关系中都有可能出现。
顾望犹豫了一下，压低嗓音，在小姑娘耳边缓缓说道，“都喜欢。”
小六眨眨眼睛，“那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哥哥？”
“……”
顾望没回答，眼前突然亮了，电影正式开始了。
小六的注意力被吸引走，安安静静的看电影。
顾望靠在椅子上，扫了贺清桓一眼。
同时，贺清桓刚把手里的奶茶放到了左手边的扶手上。
“……”
顾望沉默了一会儿，低声提醒，“这是我的。”
贺清桓侧头看着顾望，看不出丝毫的心虚，“不好意思，拿错了。”
之前买奶茶的时候，贺清桓说不要，他拿错什么拿错，他都没有奶茶。
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