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顾望眸子干净, 眼神坦荡。

贺清桓眉眼垂下来,没继续跟顾望绕“为什么生气”这个问题,目前来看,是得不到结果的。

“望望, 以后别再骗我。”我真的会生气。

贺清桓的声音似低喃, 但顾望听得一清二楚,他顿了下, 才缓缓点头答应。

撇去其他的不谈, 贺清桓其实很适合做朋友。

“那我, 上去了。”

“嗯。”贺清桓是应了, 但他抬手又替顾望整理了衣服, 边随意问道, “等会想玩点什么?”

顾望,“宋之言说去打台球。”

贺清桓语气微顿, “你会吗?”

顾望摇头, 他会的挺多的, 甚至地下一层的博乐, 就是赌场, 他都会几样, 都是以前跟朋友玩的,他没赌注,但比有赌注的人会玩儿。

台球, 就不会了,他连球杆都不会拿。

“我教你。”

顾望怔了一下, 是惊讶于贺清桓竟然会打台球,不过要是贺清桓说他高尔夫打得很好顾望就不会觉得奇怪了,同时还惊讶于他提出要教自己打。

能学东西, 顾望自然不会拒绝,他这次答应得没之前那么敷衍了,眼睛都比之前要亮。

顾望进了大厅,上了楼,贺清桓才收回视线,转而抬脚朝院子里的越枫他们走过去。

越枫看着他,老马也看着他,达达也看着他,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贺清桓跟之前,就是十分钟之前,看起来都不一样,他之前简直整个人低沉阴郁到让他们几个都觉得有点瘆得慌,现在……说是温柔也不为过。

越枫啧啧两声,端起了中间小桌子上的一杯鸡尾酒,拿在手里慢悠悠的晃着,“阿桓,你这,你别吓到人家了。”

老马跟达达附和着连连点头。

就刚才,人顾望只是骗了他在家,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儿,这还没在一起呢,顾望都还不知道贺清桓已经在撒网了,贺清桓就已经擅自的把人划在了自己名下,他们这群一起长大的,了解贺清桓,他们是真怕贺清桓做出什么极端的事儿来。

也没想到顾望对贺清桓已经在产生影响了。

对此,他们不约而同的想感慨一句:爱情,真特么神奇!

把从不沾世俗不问情爱的阿桓都从云端扯了下来。

贺清桓顺势坐在了旁边的藤椅上,懒倦的耷着眼皮,“我有分寸。”

“……”达达推了果盘到中间,他是四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才高一,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就是个害羞文静的学霸,但他开口就是,“要不,把人先关起来?”

达达家里不是单纯做生意,灰色领域的产业更加多,虽然才十六,但他见多了残忍极端的折磨人的手段,他都习以为常了。

不懂爱的小鬼,以为对喜欢的人也可以用上那些。

贺清桓挑了下眉,但没应声。

越枫心里“咯噔”一声,意思着踹了达达一脚,“说什么呢?那是顾望,不是你家地下室那群暴徒。”

达达不太懂,但听越枫语气正经,他挠挠后脑勺,“哦,那就不要关了。”

越枫and老马,“……”

贺清桓觉得达达这个提议,可以考虑,望望如果听话一点,乖一点,他自然会给小朋友最大限度的自由,如果不听话……

夜色朦胧厚重,贺清桓视线落在桌子上那杯鲜红刺目的血腥玛丽上,勾了勾唇,如果不听话,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来。

越枫看着贺清桓这样子,心里就一凉,或许之前阿桓还没想到这点,但经过达达这么一提,以阿桓的性子,他是肯定会考虑的。

越枫现在就希望顾望玩归玩,闹归闹,别真的触碰到贺清桓底线了,到时候,就是自己,也不一定拉得住阿桓。

老马感觉到气氛怪怪的,主动找起了话题,“等会你们去干什么?我要去泡温泉。”

达达举手,“我要跟老马哥哥一起。”

老马面皮一僵,“你不要跟我一起,我要去泡减肥的,你这发育不良的,你可以去试试牛奶的,说不定明天就两米高了。”

越枫,“附议。”

达达,“……”今天也是被哥哥们歧视的一天。

越枫看向贺清桓,“阿桓,你呢?”

贺清桓,“我去教望望打台球。”

越枫,“哦,我可以一起吗?”

贺清桓淡淡的,“随便。”

越枫,“…… ”

老马跟达达两个人勾肩搭背往大厅里走,还不忘说,“等会十二点一起看烟花啊!”

“跟你们一起看什么烟花,烟花这种东西太浪漫了,等我找到对象再说吧,”越枫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看向贺清桓,“阿桓,顾望那朋友,沈诏,你给我牵牵线呗!”

贺清桓语气淡淡的,他对越枫单身十几年的悲惨人生漠不关心,“自己去。”

老马朝越枫竖起了大拇指,“你找阿桓给你当媒婆,亏你想得出来。”

越枫站起来一脚踹过去,“就你有嘴,赶紧去泡你的减肥泉。”

老马,“……达,越枫歧视胖子。”

达达推了推眼镜,“你胖,我不胖。”

“……”

-

顾望回了房间,冲澡后换上T恤长裤盘膝坐在床边,贺清桓给他发了微信。

[贺清桓: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顾望一怔,盯着那几个字看了半天,贺清桓,这是在道歉?

其实顾望自己也挺心虚的,要说吧,贺清桓这段时间对自己好像都还不错,顾望没朝其他方面想,因为觉得不可能,要喜欢早喜欢了

前几天在学校,贺清桓就问过自己国庆有没有安排,他说忙,今天又问,他说在家,连着骗了人家两次。

如果贺清桓不讨厌自己,有意交好,顾望是不会拒绝的,与贺清桓交好,顺着毛撸,只有好处。

顾望知道这些都有前提,前提是自己不要喜欢他,只谈利益,利益才是维护长久友好关系的唯一诀窍。

顾望回了个从沈诏那儿保存的小兔子揪着自己耳朵傻笑的表情包,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现在时间接近九点了,三楼就餐区装修浪漫又奢华,右边一整面的全视角窗户,可以俯瞰大半的景区。

路灯绵延,像落在林海的银河。

顾望晚上没什么胃口,他面前就放了一碗粥。

宋之言和沈诏估计是打过去打过来打累了,沈诏点了大份的日式豚骨拉面外加一个拼盘寿司,宋之言更离谱,一份拉面一份鸡排咖喱饭,还在从沈诏面前拿寿司,一口一个。

沈诏看着他跟牛嚼牡丹似的吃法就肉疼,“我这个月零花钱还没下来,你悠着点。”

宋之言毫不留情戳穿他,“你昨天叫人去给你排队买鞋了吧?”

“……”沈诏翻了个白眼,看向顾望,“望望你减肥吗?你吃这么点你不会饿吗?”

顾望穿着T恤,领口有些大,锁骨延伸的形状漂亮,沈诏心疼,把宋之言盘子里的鸡排叉到顾望碗里,“你太瘦了,多吃点。”

宋之言,“诏子你最近真的变油腻了,回家用洗洁精洗洗吧,望望晚上不怎么吃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说着又把鸡排叉了回来。

“???”沈诏满脸问号,“你就是找借口想自己吃鸡排吧。”

宋之言,“吃鸡儿。”

沈诏,“噫。”

顾望笑出了声。

“你好,”桌子旁边来了个男人,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气质儒雅,戴着金丝边的眼镜,他站在几人面前,眼睛却是看着顾望的,“我可以认识一下你吗?”

沈诏的筷子掉在了地上,“我了……个大草。”

宋之言以为顾望会变脸,以前也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儿,但那时候顾望招摇,吸引的也是同样招摇的人。

一般,顾望会把椅子砸人头上直接抡。

宋之言已经在默默的挽袖子准备帮战了。

然而,顾望只是放下了勺子,淡淡的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没兴趣。”

他说话的时候,眼皮都没抬一下。

话都是点到为止,男人进退有度,很有风度的说了一句“打扰了”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也只是看顾望好看,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一般这样的小男生,应该都很好哄的。

沈诏吃饱了,把筷子一扔,“什么嘛,糟心。”

宋之言站起来,“那走吧。”

顾望才十七,被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搭讪,那男人眼里的神色很明显了,来意也彰然若揭,顾望长得好看,老男人都喜欢养这种漂亮的小男生。

他们结了账,在餐厅门口跟贺清桓和越枫迎面撞上,贺清桓的视线越过顾望,直接落在了之前那个搭讪顾望的男人身上。

这几个男生太扎眼,来往人的视线都忍不住停驻,那个男人更是如此,准确来说,他的视线一直跟随者顾望。

直到他看见贺清桓,跟贺清桓的视线撞到一起。

贺清桓自然的走到顾望面前,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走吧。”

以绝对占有的姿态。

那个男人脸一僵,无声讪笑两声,避开了贺清桓带着戾气的阴郁冰冷的眼神,他想跟自己身边朋友说话企图转移注意力,吃力的张了张嘴,竟然说不出话来。

那个漂亮干净的男孩子,身边怎么会出现这样令人恐惧的人?

也只除了他,顾望和其他人都毫无所觉,宋之言看着贺清桓竟然跟顾望相处这么亲密,他看着沈诏,“诏,我是不是看错了?”

沈诏跟他差不多,“望望,你这是把你们班长泡到手了?”

宋之言,“我怎么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天天跟望望在一起啊!”

他跟沈诏抱在一起哇哇大叫,明明前不久望望还说不喜欢贺清桓了,今天贺清桓就那么那么亲昵的揉他头发。

他们有一种被欺骗的感觉。

顾望看着他俩,无奈解释,“我跟贺清桓,嗯……只是朋友。”

宋之言,“真的?”

沈诏,“为什么要做朋友?这还能做朋友?”

顾望很诚实的坦白,“因为不喜欢了,所以做了朋友。”也是因为不喜欢,所以才能做朋友。

宋之言和沈诏也是母胎单身,宋之言把自己和孟鸥代入后想象了一下,他现在喜欢孟鸥,想到如果是做朋友,他肯定心如刀绞,但他要是不喜欢呢,那没问题。

贺清桓和越枫走在他们后边几步,顾望的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越枫侧头去看贺清桓,发现他神色如常,心里松了口气,压低声音道,“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贺清桓几不可闻的“嗯”了声,情绪不显。

沈诏在前面,声音也不好太大,他只让顾望能听清,“你自己悠着点,不喜欢了最好,贺清桓这人,你知道的,我跟你说过。”

宋之言难得附和沈诏的话,“望望,那你别喜欢他了,做朋友挺好的,以后还能占占他们家便宜。”

“……”沈诏,“宋之言你好现实啊。”

宋之言白他一眼,“你不食人间烟火行了吧,贺清桓既然主动示好望望就接着,为什么不接,你醒醒,这本来就是个现实的社会,你以为我们学校前赴后继喜欢贺清桓的是喜欢的他人,别傻了。”

沈诏张张嘴,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怕顾望受伤害。

顾望垂着眼安慰他,“我有分寸,你别担心。”

沈诏扯了扯顾望的袖子,“那你,万事小心。”

他用词不准确,顾望想笑,发现又笑不出来。

贺清桓的确优秀,他拥有一切所有人都想扑上去巴结的家世和能力,但沈诏和宋之言没有,虽然宋之言把事实摆到台面上来了,那也是在顾望安全的前提下。

-

台球版块占地不算广,球桌散得很开,每桌配备一个工作人员一个服务生,旁边是长沙发和单人沙发,茶几上吃的喝的玩的都有。

他们五个人,越枫要给贺清桓和顾望创造独处的条件,忽悠着沈诏和宋之言跟他再去开张桌子,宋之言那么不好忽悠的人,都被越枫带偏了。

沈诏很快就想通了,他走时还挥挥手,“望望,学会了也教教我。”

越枫一把揽住人脖子,“我教你。”

沈诏挣了一下,没挣动,他伸手拉宋之言,“言言,越枫掐我脖,你快弄他!”

他们之前自我介绍了,沈诏爱撒娇,不分亲疏,他喊越枫两个字,越枫挑眉,意外的好听。

宋之言从旁边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了球杆,“掐着吧,掐着你就没法过来捣乱了。”

沈诏,“……”听听这是什么屁话?

不远处的另一张的桌子,贺清桓擦好了一根球杆,递给顾望,“看别人玩过吗?”

顾望点头,“进球得分我知道。”

这里玩法多,贺清桓教的英式的斯诺克台球,是主要流行的玩法,其他的,贺清桓也不打算涉及太多,玩球只是其次而已。

球桌中间22个球,主球是白球,球杆以打主球将目标球撞进四角的任意一个球袋,进球能得分,白球如果能连续碰撞两个目标球也同样得分。

台球对打球的人要求挺高的,不是简简单单的追着白球戳,以白球撞击目标球,不管是否能进球,都要能够判断白球的运行轨迹,以便更好的打下一杆球。

贺清桓习惯左手握杆,他俯身,球杆置于食指与手背第一个节点,杆首对准白球。

彩色的球在球桌正上方的白炽灯照耀下,反射着一层像刚釉上去的漆。

白色被击中,二十来个球被打散,有一个直接入了袋。

贺清桓看向顾望,“望望,自己来。”

顾望也不知道怎样算厉害,但第一杆就能进球,那肯定是厉害的。

顾望聪明,他看着贺清桓的姿势,只是过了遍眼睛,他就能学到个七八分,只是球杆的角度和俯身的角度有点不对。

他自己也觉得不对劲,扭头看向贺清桓,“我觉得有问题。”

潜台词:教我。

贺清桓把自己球杆立在一边,顾望以为他会直接指出自己哪里不对,顶多示范一下,就像他打的第一杆一样。

那样的话,贺清桓会站在自己的侧面。

顾望朝自己身旁瞥,没过来?

他刚想扭头,身前一只手伸过来直接搂住了他的腰,往后面带了下,跟身后人的身体撞上。

顾望整个僵住,球杆都差点拿不稳。

顾望下意识去看工作人员,那个男生穿着制服,面无表情,收到了贺清桓的眼神,他说,“这样教,您会学得更快。”

顾望,那好吧,他努力无视与贺清桓碰触带来的不自在。

贺清桓肩宽阔,他穿着黑色的运动服,眉目清冷,与身下穿着白衣的少年形成了完全的反差,但又意外的没有违和感。

顾望手心冒了薄汗。

贺清桓的手覆在了顾望的手背上,骨节之间的轻微摩擦,贺清桓的手指从顾望的指缝插进,顺着划到指尖,一根根的将顾望的手指的角度姿势纠正。

搂着顾望腰的手臂一直没有松开,贺清桓的气息就喷洒在耳边,顾望的脸一寸寸的烫了起来。

贺清桓握着顾望的手,打出了第一杆,顾望完完全全是被带着打的,白球撞到三号球,直接进了。

顾望一怔,随即眼睛就亮了,他扭头,“贺清桓你厉害的啊!”

男生的唇从贺清桓的侧脸擦了过去。

贺清桓还没松手,姿势也没变,顾望转头太突然,贺清桓也没料到,即使刹那间的触碰转瞬即逝。

顾望本人毫无所觉,他的注意力全在台球上边。

顾望做事一贯认真,比如学习,又比如游戏,对待任何事情,保持一种我要赢我要做好的态度。

这种态度能让顾望忽略周遭的人和事物,比如有片刻失神的贺清桓。

贺清桓顺势站了起来,眉眼低敛着,情绪无法判断,他声线低下来,抬手捏了捏顾望的后脖子,“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