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个人像不像……顾臣？”
空荡停车场内的回声让林以时一大早上最后一丝瞌睡也瞬间消散, 他拉车门的动作一凛，他与顾臣对视了一眼，随即一同快速的上车。
“好像真的是顾臣啊！”
那两名女生反应过来时, 不远处的那辆超跑已经从眼前消失快速驶离了停车场。
林以时自后视镜中观察着那两个人, 见他们没有拍照, 这才松了口气，却将这件事暗自放在了心上。
抵达临市的登山点时, 正是清晨水雾未散尽的时候，林以时远远的就看到了站在山脚下整装待发的两人。
他忙将车停好，与顾臣一同走上前去。
“这就是你说的要一起爬山的人？”柯以南看着走到他们身边的顾臣和林以时, 冷哼道。
在他身边的秦源似也有些诧异的打量着顾臣, 像是没想到他也会跟来, 随即笑道：“这两个孩子都不错的，老柯, 你也一定会喜欢他们的。”
“哼。”柯以南冷哼了一声：“这山可不是你们平时散布的小土包, 等下累了伤了碰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林以时满不在意的笑道：“柯导, 顾臣他经常爬山, 这种都是小意思。他体力好着呢, 以后你想爬山随时找他！”
柯以南没有说话，冷冷的转过身和笑着打趣他的秦源一同向山上走去。
顾臣在一旁默默的看着他睁眼说瞎话, 直到林以时发现他愣神转过头招呼他, 他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顾臣没有说话，他背好背包, 与林以时一起跟了上去。
柯以南年近六十，经常登上锻炼却让他的身体依旧硬朗矫健，穿过山脚下平缓的坡路, 就是一排高逾三十米的垂直的断裂带。
柯以南将攀登工具准备好，回头看向两人：“你们行吗？”
林以时自背包中取出工具，咧嘴笑道：“行不行试试就知道了。”
柯以南见过不少的年少轻狂，自然也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他转过头专心攀岩，想着这么一个小山坡，八成就能让他们这些纨绔收拾收拾东西走人。
林以时却满面轻松的将绳索固定好，走到石壁前打钉。
“你真的可以？”顾臣走到他身边，不无担心的问道。
“这算什么。”林以时无所谓的笑了笑，一边将攀岩的钉子打好：“还不如刚刚上来那条路累人呢。”
他一直觉得林以时这人矜贵，平时手划破了一个小口都要嗷嗷两声，这才走一小段路就已经出汗了，这样的断壁爬上去他说是轻松……顾臣皱眉，抬手拭去林以时额间的汗珠。
林以时却因为他的动作一怔，随即结果他手中的纸巾，胡乱的将头顶的汗擦干。
“我先上去，看好我这个钉是怎么打的了？你要选这种可以固定的……”林以时一边继续打钉，一边耐心的跟顾臣讲解。
另一边，柯以南已经快攀上断层顶，他回过头，再次喊道：“年轻人，要是不行就别逞强，别等下受了伤还要我帮你叫救护车。”
林以时抬起头笑道：“你先走，我们等下追你，咱们山顶上见。”
柯以南不以为意的轻斥了一声，将目光转向秦源：“你怎么回事？”
秦源坐在断壁旁的树下，悠悠哉哉的乘着凉：“我不行了，我这一把老骨头，我在这等你们。”
柯以南轻啐了一口，他就在秦源这人不靠谱，他还以为他是真的出息了想来跟自己爬山，原来就是给自己下套让他来见这两个混小子。
他再次瞥了一眼下面的两个人，独自向上爬去。
而这一边，林以时教会了顾臣，便也开始了攀岩：“我先上去，你慢慢来，我在上面接着你。”
顾臣难免有些担忧的看向他，可令他意外的是，林以时竟当真像是经常攀岩的样子，手法熟练的一点点爬上岩壁。
没多一会，他便顺利的抵达了断层的顶端。
林以时松了口气，将带着的绳子一边系在树上，又在自己的身上打了一个圈，将背包拉上来之后，这才将绳子丢给顾臣：“系好了。”
顾臣接住绳子，在自己身上绑好之后，这才学着林以时刚刚的样子一点点向上爬。
柯以南在登上断层后稍作休息，见林以时竟当真手脚利落的爬了上来，他的目光闪过一丝赞许，却仍旧冷哼了一声别开了视线。
林以时在断层顶看着顾臣向上爬，可顾臣是第一次攀岩，难免有些下的钉不稳，竟有次险些踩空，林以时忙收起了散漫的神色，干脆整个人趴在断层边，耐心的指导着顾臣下钉。
柯以南打量着林以时随意贴在地上而沾满灰尘的衣服和裤脚，不着痕迹的收回了目光。他短暂的休息后，见这边没什么事，便继续向山顶爬去。
顾臣爬得很慢，有时会稍缓一会，抬起头看看头顶的人。不久后，他终于爬到断层顶，林以时松了口气，将手伸给他。
“拉你上来。”
顾臣的目光落在他的掌心，也松了口气，向他伸出手。
可就在这时，顾臣脚下的钉子却突然没能承受住他的重量，他的脚下一空，在惊恐的失重感中坠落，脚下的攀岩钉带着崩裂的碎石滚落了下去！
“小心！”林以时的面色一白，急忙拉紧手中的绳索，却仍旧被这下坠的力道拖拽得向崖边蹭出一大段距离。
在山间走到一半的柯以南猛然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看向断壁处，忙快步往回赶去。
绳索的拉力在这一刻起到了作用，一步踏空的顾臣自脚下坠落的碎石上收回了目光，看向拉绳的人。
“踩那里！”
顾臣闻言当机立断的抓紧岩壁，镇定下来踩稳那块突起的石头。
林以时再次将身体向前探了探，几乎将整个上半身都探了出去，将手伸向他：“手给我。”
顾臣一边抓紧绳索，一边借助绳索的力道努力握向他的手。
终于，他的手紧紧的握住了他的。
林以时当即施力，将人拉了上来。
他们两个人劫后余生一般的躺在断层边，刚刚的那一幕，像是耗光了两人所有的力气。
折返的柯以南这才松了口气，重新板起脸，继续向山上走去。
“你这么笨，以后可别来爬山了。”林以时脱力的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老师教得好。”
“……”林以时转过头：“你小子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不忘怼我一句？”
顾臣也转头看他：“我在夸你。”
林以时也不知是被他的话说得无言，还是因为他此刻看向自己的目光，他怔忪的看着顾臣，半晌，才忽然意识到他还抓着顾臣的手，忙抽回了手。
他坐起身。
“休息下，还是继续走？”
“走吧。”顾臣闻言也坐起身来，他看了看天：“已经过了中午了，这一带没有树荫，咱们快些往上走，等到下一段就好了。”
“恩。”林以时闻言不着痕迹的将袖子撸下，站起身：“走吧。”
两人将东西收好，继续向上爬去。
这段路很长，林以时走得又累又热，几次坐在地上不肯爬起来。可哼哼着想说放弃的话，却在看到身前转身折返等自己的顾臣后又憋了回去。
顾臣见他这副样子哭笑不得，只得上前去拉他：“我背你？”
“不用。”林以时摆了摆手：“我歇会。”
林以时的头顶流下汗珠，他抬起手便想用袖口胡乱咋擦去，顾臣拦住他的手皱眉将纸巾递给他。
林以时的动作一僵，随即接过他递来的纸巾，笑着擦了擦汗。
顾臣将水递给他，的视线落在他的长袖卫衣上：“天气这么热，你别把袖子放下来了。”
“那不行，晒黑了怎么办。”林以时咕咚咚的喝了两口，又将水丢给他：“哎，走吧。”
顾臣没有说话，他将水收好，默默跟了上去。
两人好不容易走到了山间树荫葱郁的地方，林以时一屁丨股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就再也不肯起来了。
“不行，我再、再休息一下。”
顾臣在他的身边坐下，好气又好笑的打量着改为大字型横躺的人：“林以时，你要是不行就说话，我背你。”
“谁说我不行了！”林以时睁开一只眼睛：“我不就、休息下吗。”
“恩。”顾臣见他这副样子，忍不住挑起一抹笑意：“这一路，你休息了七次？”
“……”林以时不理会他的调侃，继续平躺在石头上：“我再休息一下。”
顾臣也没想催他，只是见多了他临阵退缩放弃的样子，这一次他明明嚷嚷着累，却没说过一句不再爬了，顾臣还稍有些诧异。
他正想开口问，却忽然发现林以时的袖口处被染上了一丝血红，顾臣一愣，忙拉起他的衣袖。
“诶……”
林以时避之不及，只得让他拉开了袖口。
衣袖之下，那只原本嫩白的手臂竟不知何时被划出了道道血痕。
顾臣的面色一白。
这是刚刚……林以时为了拉住绳子手臂在断壁边磨出的。伤口不深，却与原本素白的手臂衬得格外鲜明可怖。
顾臣拉住他手腕的手一紧：“不爬了，咱们回去。”
“诶，别啊。”林以时一听急了，忙拉住他：“我就知道你看到了八成又要内疚了，我真没事，就擦破了点皮，没那么矫情。”
“你是因为我受的伤，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根本不用来爬什么山。”
“这不是我的工作么，真没事。”
“工作？”顾臣的声音很冷：“哪个工作需要做这些？”
“我从小就皮实，总跟人打架，这点都是小伤，我都没在意。”林以时不以为意。
顾臣看着他没说话，他从背包中取出染了碘酒的棉签，蹲在他身边小心翼翼的在他的伤口上擦拭。
林以时打量着面色紧绷的顾臣，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自己明明什么都要咬牙挺下来，可知道了他平时什么都爱半途而废的性子，就不肯让自己跟着他吃这些苦。
说到底也是害怕连累了自己。
可林以时害怕他真的不想往下走了，看着他低头上药，忙说道：“咱们可得继续走啊，都走到这了，现在你放弃，那之前吃的苦不是白吃了？”
“林以时。”顾臣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你为什么不想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