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了一整晚, 没睡多久, 凌晨在腰酸背痛中哼哼唧唧地醒来。虽然意识中好像被做了清理, 但后面还是别扭得要命。陈又涵原本就没敢怎么睡着, 叶开一有动静他就醒了。
“难受?”他打开夜灯, 手盖着叶开的眼睛, 怕他被晃到。
“疼。”叶开原本趴在枕头上, 见陈又涵醒了,小孩子受了委屈般挪到他怀里, 沉甸甸地压着他, 半梦半醒地撒娇:“疼死了。”
陈又涵摸他的额头, 还好,没发烧。
“涂点药好不好?”
“嗯。”
闭着眼睛,在一片暗淡的暖黄光影中感觉到自己被小心翼翼地撇下,而后是陈又涵翻身下床的动静。地板上的脚步声由近及远, 少顷又近了, 陈又涵在床边坐下:“过来趴好。”
“我——”叶开被拍得两眼一黑, 硬生生憋下一句脏话,大叫,“好痛啊!”
陈又涵笑得不行,把人在腿上老老实实按好:“自觉一点,你这样我怎么抹?”
“王八蛋,”叶开咬牙切齿,“抹个药而已,能别说得好像性骚扰吗?”
清凉的药膏被指腹涂抹, 逐渐变得温热。他疼得轻轻“嘶”了一声,浑身肌肉都紧绷了。陈又涵眉心微蹙,眸色转深,隐约带着笑意说:“这种时候就别用力了吧。”
“滚啊。”叶开埋进枕头,脸红透了。
抹完药也没好多少,叶开睡不着,趴着被陈又涵抱在怀里。两人都很困,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熬着劲儿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我明天会不会发烧啊。”他杞人忧天。
“我怎么觉得你在侮辱我?”
“哦——忘了你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拖长了调子,听着怪阴阳怪气的,有点可爱。
这天聊劈叉了。陈又涵莫名后悔,见叶开半天没动静,他亲了亲耳廓:“睡着了?生气了?还是吃醋了?”
“睡着了。”声音懒洋洋的,而后笑了声,“吃这种醋也太无聊了吧,又不是出轨。”
“不会出轨。”
“我知道。”
“你好自信啊小少爷。”
“有我这样的对象谁还舍得出轨,对吧又涵哥哥。”
乱呻吟了一晚上嗓音又沙又甜,陈又涵抱着他,又沉又暖,觉得两个人贴合得严丝合缝,从骨头到基因都写着般配两个字,没忍住无声地笑了笑:“对。”
再醒来时就日上三竿了,除了屁股还疼,其他倒也还行。洗澡出来对着洗手间的大镜子,叶开一边打量自己的身体一边积蓄怒火。昨晚上他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清理工作都是陈又涵帮他完成的,今天才发现浑身上下没一片好地方,腰上腿上都是淤青,脖颈间都是可疑的痕迹。
“王八蛋……”攥着毛巾低语一声,而后愤怒吼道:“陈又涵!”
陈又涵夹着烟懒洋洋地进来,吁一口,眯眼道:“又怎么了?”
“我今天没法见人了!”叶开指着自己脖子,“你看!”
陈又涵笑得烟灰扑簌簌地落:“给你戴个丝巾。”
“去死。”低头在宽敞的洗手台上从左翻到右,“有没有粉底液遮瑕膏什么的。”
“神经,我又不化妆。”扭头走开,再回来时手上拿着个青草膏,冲叶开招手,“来,抹这个。”
“?”叶开懵了。
陈又涵忍着笑,颇为认真地说:“多抹点,家里人问起来就说在烧烤摊上被蚊子咬了。”
……这他妈也行。
凶巴巴地夺过,再凶狠得瞪他一眼,拧开瓶盖,指尖挖出一点,还是没忍住笑出声:“傻死了。”
陈又涵看他伸长了脖子抹药膏,“哎,”叫了他一声,漫不经心地问:“到底有没有被亲。”
“没有,”指腹在颈侧痕迹处打着圈,视线从镜子里找到陈又涵,对他抿了抿唇角,是套路得逞的小得意:“当然没有。”
暑假生活正式开始,叶开要回思源路收拾行李,陈又涵送他。他心虚着呢,按着人弄了一晚上,万一回去被看穿,他好歹能帮他挡几个烟灰缸。
从市中心到思源路四十多分钟,走快速干道,叶开史无前例地觉得漫长,顶级真皮座椅也无法排解他屁股上的疼。好不容易进了家门,照面儿就是瞿嘉。她刚跟一帮太太喝完下午茶回来,一身dior套装没来得及脱,看上去雍容华贵气势迫人。见失踪人口回归,冷笑了一声道:“叶小开,家都被你住成宾馆了。”
叶开规规矩矩站好:“妈妈,昨天晚上和同学吃宵夜喝了一点酒,又涵哥哥接我回去的。”
陈又涵对瞿嘉颇有风度地欠了欠身,就是两手还插在裤兜里,那点笑怎么看怎么欠揍。
瞿嘉果然赏他白眼一枚:“陈又涵,小开——”余光一瞥,目光定住,“你脖子怎么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叶开不自觉站得更笔直,绷紧所有的神经轻描淡写道:“被蚊子咬了。”
瞿嘉走近,果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药膏味,没顾上仔细看便立刻心疼上了:“痒不痒?别挠啊,挠破了留疤。”
叶开神情僵硬地乖乖点头:“知道了,不痒的。”
瞿嘉放下心来,见陈又涵还没走,以为他有事,然而转念一想,忆及叶开实习的事情,心中了然:“明天开始实习了?”
“嗯,”叶开忙不迭道:“我收拾一点衣服过去。”
实习的事情是叶通和陈又涵讲定的,大家都没有意见,瞿嘉当初也同意了住陈又涵那儿的方案。这下子真要住过去了,她反倒担心起来,似笑非笑地问:“陈总,你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方式,小开不会打扰你吗?”
陈又涵微颔首,风度翩翩道:“劳您记挂,我收心了。”
叶开翘了翘嘴角。
“哟,难得啊。”瞿嘉阴阳怪气,“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正当盛年的,可别憋着自己。”
陈又涵闻言低头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这就更不会了。”
叶开站得累死,见缝插针地说:“妈妈我会早睡早起作息规律的,周末就回来看你!”说罢拉起陈又涵的手,连电梯也不等,三两步爬上楼梯,声音丢在身后——“我去收拾行李了!”
瞿嘉目光落在他俩牵着的手上,正巧贾阿姨抱着一瓶子新鲜欧月出来,顺着瞿嘉的视线看过去,笑道:“小少爷和又涵的感情真是难得,差十六岁也玩得这么好。”
瞿嘉松一口气:“对,十六岁呢。”
卧室门被关上,陈又涵抵着门被叶开抱住:“吓死我了,你再多说几句她就要看出猫腻了。”
“那你还牵我手?”
“我紧张得忘了,而且站得好疼啊。”
“哪里疼?”
就是多余一问,手都揉上屁股了。叶开扣住他为非作歹的手:“又涵哥哥,住一个月你不会就腻了吧?”
陈又涵无语:“你就算对我没信心也该对自己有点信心。”亲了亲他:“给我个机会,住到八十岁证明给你看。”
“你想得美,我还小,谁跟你八十岁。”
这话自己说完回头就不认账,陈又涵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行,玩好了记得回来就成。”
真收拾起来速度倒也很快,其实也没什么好拿的,无非就是暑假作业托福教材和上班穿的衣服。他一柜子的衬衫西服都是往常出席活动定制的,穿上身让人移不开眼,第二天一进GC办公楼,众人都看他。他们陈总裁再帅也看疲劳了,旁边冷不丁多了个叶开,气质清冷而贵气,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疏离微笑,让人看了便心生喜欢,却也不敢生出任何狎腻心思,像一株令人爱而敬之的玫瑰。
一路不停有人喊“陈总好”、“陈总早上好”,陈又涵架子十足,冷淡地点头,走进办公室,抬手松了松表带,脚步不停穿过一整层宽大明亮的办公室,靠近总裁办,行政秘书柏仲从办公桌后迎出来跟上,听他吩咐道:“通知总裁办十五分钟后开会,倒两杯咖啡进来,一杯美式一杯意式浓缩加奶加糖,让郑决帆把第四季度媒体投放预算发我邮箱,下午三点详细汇报,顺便问下海洋馆动保组织闹事的究竟解决没,通知财务部沈柔跟总裁办一起开会——先认识一下,叶开,你们未来一个月的同事。”
三人停在总裁办公室外面,柏仲看了叶开一眼,收起录音笔,对他伸出手:“您好,幸会,柏仲。”
叶开笑了笑,与他握手:“您好,叶开。”
“等顾岫到了你让他亲自带叶开熟悉一下各部门,先去忙吧。”
叶开跟着他进办公室,门关上,卷帘没拉,一举一动都在众人视线内。他观察陈又涵的办公室,好大,落地窗正对着的景色一流,看一眼都觉得贵。没聊两句,顾岫推门进来,看见叶开站在落地窗前,一身西服从剪裁就透着高级,戴一块沛纳海的腕表,气质出众,气场从容,很年轻,但站在这样的场合,竟毫无局促之感。在顾岫反应过来之前,他甚至先对他笑了笑,点头致意的分寸很讲究,不卑不亢,温和疏离。
视线从叶开身上不动声色地转开,耳朵里听陈又涵道:“人交给你,一个月的时间给我好好带,各部门资料查看权限都可以授权,等下陪他逛一下办公室,见一见各部门总监,回头在总裁办安排个办公桌,办公用品让柏仲安排申领。”又对叶开说:“这是顾岫,对哪个部门哪个项目感兴趣可以直接告诉他,他有权限。”
啰里八嗦的,这狗日的资本家日理万机,什么时候连一张办公桌都要事无巨细地交代过去了?忍不住又看叶开,果然颜值是第一生产力。
之后总裁办开会,他以为有什么正经事——正经事是说了几件,都不过是鸡毛蒜皮屁点大的东西,最后重点还是欢迎新实习生。连财务部老大沈柔都在,让她多提点多照顾,她听懵了,戳顾岫:“什么来头?”
顾岫哪里知道?陈又涵的私生活在公司里绝对干净,绝不会出现什么把小情人安插进来的破事。他不敢往那方面猜,何况叶开气质真好,透着一股子矜贵,让人不忍想象他是靠爬床赚钱的那种人。
会一开完,总裁办大群公事公办欢迎新实习生,私人小群疯狂闪烁刷屏,有舔颜的,有猜身份的,有八卦他和陈又涵关系的,好热闹。
顾岫顺理成章加了叶开微信,在茶水间里喝咖啡的功夫偷偷摸排情况。啧,怎么还是个高中生?那种气场和成熟的社交风度,看上去还真不像。又往下滑,基本没什么日常,看到他十八岁生日的一张照片,好像有点醉了,眼神迷离,但笑得可爱,让人羡慕背后掌镜的人。
一杯咖啡喝得比平时都慢,顾岫继续看,终于翻到几张度假照,阳光游艇翡翠海,椰林香槟白沙滩——靠!斐济!
顾总助出离愤怒,第一次觉得自己堂堂清华本硕跟错了人——霸道总裁的小金丝雀儿!陈又涵,你没有底线,你丧失原则,你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