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岑很自然的坐在周旭尧家的沙发上, 他看了眼门外,没了他这个观众,周旭尧和赵鹤轩唇枪舌战不起来。
没了他, 周旭尧他们甚至不愿意多看对方一眼,赵鹤轩果然没有再跟周旭尧说话,而是站在门口看着云青岑, 声音温柔地说:“那我先回去了, 有事给我打电话。”
云青岑懒散地靠在沙发上, 声音很轻:“好,注意安全。”
赵鹤轩这才在转头时看了眼周旭尧, 还轻笑了一声。
周旭尧看着赵鹤轩走向楼道, 然后他才走进屋内,关上了门。
这个点云青岑来找他,周旭尧不会自作多情的以为云青岑要跟他发生些什么,他很清楚云青岑的性格, 因此一边去厨房给云青岑泡茶,一边说:“之前你没接我电话, 我去你家等了你一整天。”
云青岑看向周旭尧:“我累啊,回去就休息了一整天, 手机开的静音,没有听到手机响。”
周旭尧端着热茶过来,刚把茶放到桌上, 只见云青岑的手在茶杯上轻轻一挥,茶杯里冒出的热气就散了, 但茶叶却已经沉下去泡好了, 云青岑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冲周旭尧挑了挑眉:“这茶叶不错。”
周旭尧:“之前请我做事的一家人送的, 我喝着也觉得不错,你待会儿带回去吧。”
他可不觉得云青岑会在他这儿留宿,他没那么大脸。
“你倒是一点都不惊讶我变回以前的样子了。”云青岑人往后仰,然后伸出手,抓住了站在沙发后的周旭尧的衣领,让周旭尧不由自主地弯腰俯下去,两人目光相对,鼻息纠缠,明明不是爱人,却胜似爱人。
只是周旭尧心里没有一点绮思,他很认真地说:“我之前就想过了,能从无间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哪怕是最弱小的一个,也比我们平时能见到的最强还要强,只要你能赢,你就能得到给自己重塑身体的能力。”
周旭尧这时候才露出一丝恐惧来,他还是看着云青岑的眼睛:“但我不敢想象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你……并没有百分百的胜算。”
云青岑咧开嘴笑:“就是没有百分百胜算才好玩,就像下棋一样,谁愿意天天跟臭棋篓子下棋?必赢的棋局怎么好玩。”
但周旭尧没有笑,他知道云青岑的轻描淡写之下隐藏的是怎样的血腥杀机。
他在这一行待了这么多年,但凡是他知道的这方面的能手,所谓的天才,也没人敢去进行这样的豪赌。
“那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周旭尧问他。
云青岑的眼珠子转了转,这让他看起来活泼了一些,也诡异了很多,他的语气多情而缠绵:“我准备休息一段时间。”
周旭尧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话。
云青岑的手指轻轻触摸着周旭尧的喉结,周旭尧的耳朵霎时红了起来,这红慢慢从耳朵蔓延到脸颊,整个人像是置身于一团烈火中。
逗人就是要对方有反应才好玩,云青岑收回了手指,他微笑道:“当然不是说我这段时间什么都不做。”
“那只鬼确实很强大,吸收它需要一段时间。”云青岑松开周旭尧的衣领,他看着自己的手指,轻声说,“我不确定它是不是最弱的一个,但如果是,那我手里的筹码还不够多。”
云青岑抬眉道:“到我面前来。”
周旭尧老老实实按照云青岑说的做,他走到云青岑的面前,然后蹲下,让云青岑能够俯视他。
云青岑伸出手,揉着周旭尧的耳垂说:“我需要比那把刀更适合我的法器。”
“那把刀我一次只能用二十分钟。”云青岑叹了口气,“这次是我运气好,要是下次我运气不好呢?”
周旭尧整个人都已经在云青岑动作中迷醉了,他喜欢这样亲昵又不带色欲的动作,纯粹的互动,他轻声说:“我会替你找到的。”
云青岑微笑着看他,周旭尧微微低头:“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走的时候,周旭尧开车把云青岑送到了云青岑家的楼下。
云青岑下车之后还趴在车窗上对周旭尧说:“要尽快,我不想浪费太多时间。”
周旭尧点点头:“放心。”
云青岑笑容更加温柔:“我知道,任何事只要交到你手里,我都不用担心。”
周旭尧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一下变得炙热起来,他知道云青岑这话大概率是哄他的,但知道不代表不高兴。
不然也没有那么多人爱听奉承了。
糖衣炮弹只所以无往不利,就是因为即便所有人都懂,也依旧逃不过。
云青岑看着周旭尧开车离开,他才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的往楼上走,他其实并不怎么开心。
跟那只鬼的一场恶战让他第一次这么清晰的看清了自己的实力——他并不追求自己战无不胜,但他不愿意输。
及至云青岑回到家,他的表情都没有变好。
屋里没有开灯,韩楠和杨三娘他们凑了一桌麻将,正好四只鬼,恶童在旁边端茶送水。
云青岑刚刚戾气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忽然烟消云散,他笑着揉了把恶童的头,冲韩楠他们说:“这是童工知不知道?”
从云青岑进门开始,韩楠他们已经收了麻将桌,乖乖地站在客厅里,听见云青岑打趣之后他们才松了口气。
云青岑:“这段时间没什么事,你们自己出去玩吧。”
韩楠却忽然说:“老大,我们要不要团建啊?”
云青岑眨眨眼。
韩楠:“就一起找个地方玩?”
杨三娘不懂团建是什么,但她赞同一起去玩,她急忙点头:“妾也要去!”
妻鬼和夫鬼都不用问,妻鬼想去,夫鬼的意见都不重要。
云青岑想了想,他拿出手,对韩楠他们比了个嘘声收拾,然后打给了苏铭。
苏铭这个点还没睡,倒是很有精神:“云哥?有事吗?”
云青岑:“我想组织一次团建,你有什么想法吗?”
苏铭太有想法了!
他絮絮叨叨跟云青岑讲了半个小时,他觉得不要走太远,不让坐车就要耗费很多精力,不如就在周边,周边有几座古镇,不仅有古色古香的建筑和风景,还有游乐设施,住宿也很便宜,民宿的话,装修的很好的两层别墅带后院一天也就一千二,他们最多在那住两天。
两层别墅大概有五个房间,公司里四个女生,两个女生可以住一间,保洁就不叫上了,因为是找的清洁公司,虽然人是固定的,但严格来说不算公司的正式员工。
还剩下三个房间,就可以云青岑苏铭和周旭尧各一个房间。
“云哥,你看订不订?”苏铭很热情,他恨不得冲到云青岑面前大喊“你看我能不能干!”。
云青岑:“好,那就你去安排吧。”
苏铭高兴极了。
云青岑:“就订明天的吧,明天上班的时候一起去,要租车吗?”
苏铭:“不用,我现在就给颜钰打电话,她也有车,到时候两辆车就够了,之后给她补贴油费和车费。”
颜钰是公司的财务,也是所有员工里年龄最大的,三十二岁,但只看外表只有二十五六,孩子都有三岁了,在本市有车有房,因为云青岑比较大度,颜钰有时候还会在家里没人的情况下把孩子带到公司来,她生的女儿,安静又乖巧,苏铭觉得不会对工作造成什么影响,也就默许了。
跟云青岑通话结束之后,苏铭兴冲冲地给颜钰打电话。
很快他就跟颜钰约定好了,然后由颜钰通知其她员工,让她们明天去公司的时候带上出去玩两天的必需品。
员工在收到消息的时候也很高兴——公费旅游,还带薪,包食宿,而且她们才刚入职不久,这种好事简直想都不敢想!
林苗收到消息的时候就激动的跳了起来,她室友在一边卸妆,好奇道:“你高兴什么?”
她之前搬家的时候问过苏铭,能不能让自己的朋友来跟自己一起住,可以付房租,苏铭只跟她说她室友同意就行。
因为颜钰有车有自己的家,所以不住公司准备的房子,林苗就征求了另一个设计女孩的意见,女孩在跟她讨论了情节问题和分工问题之后就同意了。
还有个前台也没有住进公司准备的房子——她跟她男朋友在同居,正好男朋友的公司离云青岑的公司还算近,所以上下班都有人接送。
苏铭就把另一个套二给退了。
林苗把带到了她们的宿舍里,虽然说是宿舍,但实际上对她们这些刚毕业不久的学生来说已经很奢华了。
七十多平的套二,实在不小了,装修风格还是北欧风,明亮又宽敞,视觉效果很好,装修好的房子住起来也舒心。
朋友虽然要付房租,但并不多,苏铭就让她朋友负担那套房子的水电气。
一个月的水电气加在一起怎么也不会超过五百,毕竟是民住楼。
林苗就和朋友住在一个房间,两人都觉得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日子了,这么好的房子,小区也要,交通还这么方便,人生没有遗憾了!
“颜姐跟我说明天我们公司去团建!”林苗激动地跳起来,“公款旅游,就去旁边的昭远古镇!住别墅!别墅院子里还有泳池!”
“啊啊啊啊啊啊,我还从来没有住过别墅,还有烧烤架,晚上还能烤烧烤!”
林苗冲过去抱住室友,狠狠地亲了几口室友的脸。
室友一边羡慕一边故作生气地擦脸上的口水:“你运气太好了!”
然后室友又笑:“我运气也好,不然住不了这么好的房子。”
她们三个女生住在一起,分配好了值日之后就没有发生过任何矛盾,还会一起做饭,每天做好便当带到公司去,用微波炉叮一叮就能吃。
公司上班时间还很固定,从来不用加班,朝九晚五。
室友每次听她们聊天都羡慕的想哭,她拿着比她们少的工资,干比她们多的活,她可是早八晚九,单休,劳动法在老板眼里就是屁,不想干有的是要干,至于员工是不是要累吐血了不在老板的考虑范围之内,恨不得员工拿三千的工资,给他干三万的活。
“你就好了。”室友又叹气,“不像我,我们老板天天给我画饼充饥,让我们学学人家公司的狼性文化。”
“他也不看看,人家给狼吃肉,他给我们吃草,这世上有吃草的狼吗?而且人家的老板是头狼,负责给员工找肉,他是啥?”
林苗也很同情自己朋友:“等之后看看,如果我们公司招市场部的,我就推荐你,内部推荐应该可能性更大吧?”
“而且啊。”林苗小声说,“我们老板有点颜控,我之前听老板自己说过,他不招长得丑的,所以我们公司现在全是女生。”
室友瞪大眼睛:“真的吗?你们老板不会占你们便宜吧?”
毕竟只招好看的不招有能力的,怎么听怎么奇怪。
林苗:“我们老板超帅!真的超帅!不比明星差,哈哈哈哈,他占我便宜?那都等于我占便宜。”
林苗头头是道地说:“我们老板还说了,只要钱够,不是人才也会变成人才,钱不够,人才也会变成蠢材。”
室友觉得这是个谬论,但是她仔细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
她以前一个同学靠家里的关系,毕业就进了全国三十强的公司,以前上学的时候专业学的并不怎么样,现在竟然会向她请教了,而且天天加班,并且加的无怨无悔,而且在朋友圈天天发奋斗鸡汤,去年年底才发了自己的业绩,差点把室友吓傻了。
这还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漂亮蠢货吗?
反观另一个……真正的人才,专业上牛皮的不行,结果进了个小公司,刚开始也确实拼命工作了大半年,现在已经会在上班时间摸鱼发微博跟人聊天了,还分享偷懒心得,想来业绩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准备在这个公司干够一年,能在简历上添上一笔,再混个年终奖就跳槽走人。
狼吃肉,羊吃草,给狼吃草,狼也会变成羊。
室友越听越羡慕,林苗看室友的表情变得难过起来,连忙安慰道:“下次招人我一定推荐你!”
室友抓住林苗的手:“好!”
然后林苗就收拾东西,也就是一套睡衣和洗漱用品,第二天一早就坐公交去了公司,公交只用坐五站。
她到的早,一到就看见老板已经在公司里等着了。
老板坐在沙发上,手里正拿着平板,可能是在看新闻,他抬头看她。
林苗屏住了呼吸,她看着老板,又一次沉迷在老板的美色里。
在这个公司最幸福的是,老板是帅哥,另外两个男人,苏铭和周旭尧也是帅哥,而且还都很有风度,很照顾人。
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比这家公司更好的公司了吧?
林苗脸有点红,但她还是对云青岑招呼:“云总!我来了!”
云青岑冲她笑了笑:“坐吧,等人来齐了就走。”
林苗点点头,乖巧的坐到一边,她悄悄看云青岑,很想拍一张,但不敢。
看了好几眼之后,林苗觉得老板似乎又变帅了,眼睛好像大了一点,嘴唇也变得更薄了一点。
但又好像是她的错觉。
这当然不是林苗的错觉,云青岑又变回了之前的样子,只是再次调整了一下的五官,他要花时间慢慢变化,本来云青就跟他长得像,慢慢变成他以前的样子就好了,要是突然变回去,半瞎都能看出来。
林苗看不见的是,云青岑身后,韩楠他们正在到处飘,他们还是第一次来云青岑的公司,看什么都觉得有趣。
这次出来,云青岑连恶童都带上了。
人到齐之后,他们就坐上了车,云青岑跟苏铭坐在周旭尧的车上,另外四个女生坐另一辆。
苏铭和云青岑都坐在后座,一路上云青岑都在闭目养神,苏铭则是时不时自言自语几句——没人跟他说话的时候,他也能自得其乐。
周旭尧则是偶尔通过后视镜看云青岑一眼。
车直接开到了他们定好的别墅停车位,联排别墅,买的人都是冲着做成民宿挣钱来的,现在是旅游淡季,才能一千多就订到,旺季的时候得涨到两三千一天。
刚进别墅,所有人都去放行李,修整二十分钟就能去古镇逛逛了。
云青岑一个人住一个房间——但其实这个满满当当都是“人”。
这房子之前死过人,死的还不少,都被韩楠抓到了云青岑的房间里,这几人有老有少,只看他们瑟缩在一起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是一家人。
其中三个男人,两个女人,他们都穿着睡衣,都是一脸茫然,似乎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被抓起来。
但他们被韩楠吓得够呛,一个字都不敢说。
等云青岑坐在了床边,韩楠才催到:“说话啊,怎么死的,为什么死?”
云青岑叹了口气——他对这些孤魂野鬼是怎么死的没兴趣。
他碰到的孤魂野鬼多了,难道每个都问吗?
不过他也没有阻止韩楠,他对韩楠是有那么一点点偏爱的。
韩楠又恐吓道:“说不说?不说就不用说了。”
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说:“这里是我们的家。”
然后他就磕磕巴巴地把经历过的事说了一遍。
他们一家是买房在这儿定居的,并不是为了买房做民宿。
但他们死的很莫名其妙,一夜醒来,他们就变成鬼了,并且一直被困在这个房子里,一直没有鬼差来找他们。
男鬼说了好半天,一边说一边难过:“每天都在这儿……永远都在这儿……不知道这栋别墅被推平了以后我们能不能出去……”
韩楠看了眼云青岑。
云青岑这下才来了兴趣,他看着男鬼问:“你们被困在这儿多久了?”
男鬼想了想,他想了很久,当了鬼之后对时间的流速没有真实感,对有些鬼而言,十年二十年都是弹指一挥间,好像迷迷糊糊的就过了很多年,可能以十年为单位他们还有感觉,但是几年这种细微的差别,他们是没有感觉的。
幸好旁边一个年轻的女鬼小声说:“四年了。”
她说:“每年过年的时候这附近最热闹,到处都是人在说话,外面还有烟花。”
云青岑对女鬼招招手,温柔可亲的微笑道:“过来。”
女鬼吓了一跳,但还是走了过去,步子很小,似乎她不是走过去跟云青岑说话,而是过去送死。
“你们死之前有没有发生什么?”云青岑问。
女鬼:“没、没有……”
云青岑换了个问法:“比如附近有什么新鲜的东西,店面或者活动?又或者奇怪的传闻?”
女鬼瞪大眼睛,连忙说:“有!有的!”
她继续说:“小区外面开了家蛋糕店!还开了家格子铺!”
云青岑:“……”
但云青岑也没有太失望,他问道:“你们一家人都在这儿吗?”
女鬼摇摇头:“我儿子没在……”
她说话间就低下头,肩膀开始颤动:“我儿子才八岁。”
“我们醒来以后就找不到他了。”
她激动地说:“真的找不到了!哪里我都找过了!”
然后就是反复念叨这句话。
云青岑想了想,他忽然站了起来,然后对韩楠说:“把他们安排好,我出去一趟。”
韩楠又对杨三娘说:“你们安排,我跟老大一起出去。”
其他人都在自己的房间里,云青岑直接出了门,没跟任何人打招呼,韩楠跟在云青岑身边,在云青岑的耳边问:“老大,这里挺奇怪的。”
云青岑没有看她,而是看着前方:“是很奇怪。”
韩楠有些迷茫:“老大,我怎么感觉你知道什么?”
云青岑面无表情:“你知道什么样的精怪会吃小孩的魂魄吗?”
韩楠老实摇头:“不知道。”
云青岑冷笑了一声:“孩子的魂魄最纯净,只有最纯净的魂魄才能养育最恶毒的精怪。”
就在云青岑这句话落音的时候,道路两边的梧桐树被一阵阴风吹得“哗哗”作响,云青岑转过身,他平静地说——
“正好,我需要一个趁手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