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晴身上妖气很重,尤其那美到毫无瑕疵的面容,让人很容易看出他不是人类。
夏老爷子听到他的话,心里迟疑更减少了几分,就听女儿道:“我也相信他!”
夏楠还记得自己变成驴的时候,就是眼前的少年抱住了自己,虽然只是闻了闻她的脸颊,但她那时候可是只驴,天知道她得了这样一个“拥抱”,心里得到了多么大的安慰,那种想要痛哭流涕的感觉,现在只要回忆,还能清晰的浮现在心间。
白合义仿佛知道夏楠在想什么,紧张的抚摸老婆消瘦的肩膀:“宝贝,先不要冲动,我们还不知道这对你和孩子有没有害处……”
夏楠看着丈夫笨口拙舌但十分担忧的模样,想了想对赵奇秋道:“你说的我虽然都同意,但我也有一个要求——你说的那个有功德的魂魄,在投胎之前,能让我见见吗?”
夏家人临走的时候,新建局的知情人甚至都一改夏老爷子来时的欢天喜地,纷纷愁眉苦脸了起来。
今天这件事,要是传到了大领导耳朵里,不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哦!
赵奇秋可不管那么多,他此时捏着夏利的鬼牌,小丫头已经在鬼牌里沉睡,赵奇秋心里想,夏利啊夏利,你去夏家吃香的喝辣的,以后我的鸡腿再也不用给你了。
李蓝天冯汇等人去送夏老爷子,会客室眨眼就空空如也,赵奇秋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一回头,顿时吓了一跳,结巴道:“你,你干嘛那么看我?”
被遗忘许久的鲜明楼安静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脸颊,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赵奇秋。
那目光幽深的实在有些渗人,脸上更是面无表情,与其说看着赵奇秋,不如说在审视他。
见赵奇秋终于不再对着鬼牌发呆,鲜明楼声音不带起伏的道:“我在想……”
他说着停顿下来,赵奇秋脸色就是一黑,这家伙懒得解释的病根儿什么时候才能去干净?
“什么?”赵奇秋真受不了他那个眼神,好像已经看出什么似的,让他不由的心虚:“说啊,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鲜明楼缓缓道:“一个人会出于什么原因,才导致他越来越像另外一个人。”
鲜明楼的声音起初涣散,逐渐凝聚,到最后一个字,那语气便和他的眼神一般咄咄逼人。
室内一时陷入寂静,赵奇秋和鲜明楼对视,只感觉到隐隐加速的心跳。
刚才得意忘形,压根没注意鲜明楼,所以自己是不是已经暴露了,还是早点承认自己就是伍百年?
赵奇秋不由有些口渴,半晌张了张嘴:“我……”
“放弃吧。”鲜明楼道。
赵奇秋一愣:“什么?”
鲜明楼却站起身,神情淡淡的,但没人会怀疑他的认真:
“赵奇秋,我亏欠的人不多,你算是其中之一。可除了这件事,其他的我都能让给你。”
处在鲜明楼阴影下的赵奇秋:“???”
直到鲜明楼走了,赵奇秋还有些懵逼,茫然的看着鲜明楼离开的方向。
等等,刚才风可能有点大,我好像听漏了什么?你能不能说清楚,回来,告诉我除了哪件事,到底是哪件啊!
夏楠的预产期还有些日子,等把夏利留在夏家接受供奉,赵奇秋也和鲜明楼短信告别——是的短信告别!这个渣男!
和林钊一起坐上回程的飞机,赵奇秋努力排除一切杂念,再次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没等睡踏实,他又被林钊摇醒,说海京到了。
重新呼吸到海京的空气,赵奇秋内心简直欢呼雀跃。
佛祖保佑,哈利路亚!去了永深一趟才明白,海京真是风水宝地!
没有蛇患,没有开荒,没有牛魔王,更没什么鬼气森森的疗养院、乌烟瘴气的夜店,简直是天堂啊!
“你回哪去?”
耳边隐约传来问话声,赵奇秋摘下动次打次的耳机,就见林钊眯着眼打量他,那眼神不像是问话,像是出题一般。
赵奇秋非常用力的想了想,谨慎答道:“不然……先去你那坐坐?”
林钊没说话,但赵奇秋立马看出来,林钊脸上舒展了,仿佛非常满意他的答案。到出站口,几名西装革履,穿着仿佛企业精英,面相却令人退避三舍的男人一拥而上,点头哈腰的抢过了两人手里的背包和行李箱。
机场人满为患,好不容易走出去,道边前后两辆车,赵奇秋和林钊上了前头一辆小轿车,只听后头嘭的一声,拿行李的人已经干脆利落的关上了suv的车门,就等发车了。
赵奇秋面无表情看向林钊:“你的人怎么了,最近又军训了啊?”
林钊只当没听见,松松领口向后靠去,翻看手机里的新信息。前头司机笑嘻嘻的回过头:“呦,这,这不是奇秋少爷吗,出——出院啦?”
赵奇秋:“……”我错了,海京是风水宝地只是我的幻想。
开进市区,海京的繁华热闹更甚于永深,就连新加盖的超高层下,那用于支撑地基的特殊结构,外层包裹着的装饰植被经过修剪,也比永深市的更加文艺、更加时髦。
谁知刚想到这点,道路两侧的大楼上就纷纷拉起了红艳艳的横幅,赵奇秋瞪眼看着其中一道两米宽、十来米长的条幅布,上面写着:
生命安全第一位,贪图刺激终生悔
另一道上面印着:注意夜间文明举止,欢迎举报夹私带货
又路过一道横幅,上面写着:太阳明天照常升起,棺材里得留点东西
前边开车的李培清像是觉得好些日子没见过赵奇秋,不是就永深市最近耸人听闻的消息问个不停,就是说起海京的新闻。
海京当然比不过人家永深市又死人又砸楼又妖怪,但赵奇秋看这些诡异的横幅,拿出手机看了看日子:“过节啊?”
“你也,也知道!”李培清:“好长时间——没下去了吧?”
赵奇秋正要说我不想下去,那边李培清就道:“到时候,我——我们一起!”
谁跟你一起啊!
土味横幅满天飞,警告的内容也差不离,其实都是为了警告民众,在不久后的新“鬼节”,不要瞎凑那个热闹。
可网上前年就有人带节奏,现在都是第三年了,阴阳夹缝里隐隐已经形成另一个世界的气候规模,想要管理,效果实在差强人意。
尤其是很多人担心生魂离体后身体的安危,于是暗中学着新建局当初的做法,带着身体一同到阴阳夹缝里,结果事与愿违,意外频出,往往不是丢了肉身永远留在阴阳夹缝,就是等身体找回已经腐烂,不得不直接往生。
可赵奇秋知道,技术性难题终将解决,鬼节不仅会一年比一年盛大,其中的利益也越来越吸引活人,渐渐的,生魂会像占领其他陆地一样充斥阴阳夹缝。
轿车停稳,李培清下车给林钊开门,赵奇秋也顺便沾了光,被李培清从车上“搀扶”下来。
“小心。”李培清笑眯眯道。
赵奇秋这只手顿时伸出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总觉得李培清的架势不像关爱病号,和白合义扶大肚子老婆倒有些相似。
林钊手下的人一声不吭把行李全搬到楼上,眼看着他们健步如飞的背影,赵奇秋眨眨眼,不由问:“这个,大哥,我也得回去看看啊,我什么时候回家?”
林钊哦了一声:“过几天再说。”
旁边李培清则直接道:“那鬼鬼地方太偏,怎么天天想——往山上走,你就老,老实实在你大哥这”
“我明天就走。”
林钊:“我给你安排了体检,明天去。”
“那我明天晚上走。”
林钊头也不抬,一手回复消息,另一手伸向李培清:“钥匙。”
李培清从左边口袋翻出两把车钥匙,右边口袋翻出三把车钥匙,通通交给了林钊。
赵奇秋:“你们知道这是绑架吧?”
倒也不是他想回去,可他要是人在海京却不回去,家里那几个还不闹翻天?
林钊看了看赵奇秋,终于把实话说了出来:“鬼节那天,你老实呆在我这,别想瞒着我生魂离体,更别下去那边。等鬼节过了,我就放你回去。”
对赵奇秋这小子由不得的要操两份心,这次去永深市又进了趟医院,不看好他,这几天鬼节,肯定又给自己整一脸死相回来。
赵奇秋赶紧声明:“我才不去凑那种热闹,就算不来你这我也不去。”
林钊依旧充满了怀疑:“希望如此。”
没过两天,六月七日新鬼节来临,这一天阴历四月十四,定下这个日子的也不是官方,而是一个民间组织,出于他们自己的理由,在网上大肆宣传,没想到被有心人推波助澜,民众又跟风,渐渐就胡闹一般参与起来。
至于真正的鬼节,七月十五中元节,依旧是过的。灵气重启后,单纯论见鬼,每天可都是中元节,所以现在的中元节可怕无比,一般人都不敢在那天造次。
天边最后一线青灰溶入黑暗,宛如天目闭合,逢魔时刻降临。
赵奇秋还真老老实实呆在林钊的别墅里,百无聊赖的坐在桌前补作业,偶尔抬头往窗外一看,外头也的确和往日有些不同,夜色中掺杂了蒸腾的红烟,仿佛哪里亮着灯笼一般,显得此夜格外的喧嚣。
如此气势非比寻常,所以这才第三年,“新鬼节”还真就已经成了。
所谓不去找事儿,事儿找上门。
赵奇秋奋笔疾书没有几分钟,耳边就已经响起了聒噪的杂音:“缘者此结!百年通来……通来……通来……”
赵奇秋长叹一声,是啊,既然鬼节已经成气候,他能闲着就真见鬼了。
以前每年的鬼节,不就是他最忙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