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缀青供词中提到的“锦王”,就是现在大闹永深市,并隐隐占了上风的大妖。
现如今洗牌也到了最后阶段,各地都出现大妖怪分割占据人类都市的情况,只不过有的成功,有的惨败。
赵奇秋印象里,最成功的还数永深市的这条蛇,乱到多年后依旧无法收治,因各方面牵扯太大,逼得新建局和它签订了休战协议,甚至将锦王的名头搬到了明面上,成了永深市的“守城”大佬。
这样的妖怪知道了监狱的存在后,自然是一心想要了赵奇秋的命,等赵奇秋决定来永深市“回报”一二的时候,才和这条垃圾蛇产生了种种摩擦。
“嘀嘀嘀——嘀嘀嘀——”
洁白的被单下伸出一只手,关掉了闹钟,赵奇秋迷糊一阵儿才想起今晚的安排,拖头拽脚的爬了起来。
休息几个小时,感觉和没休息一样,赵奇秋活动活动依旧酸痛的身体,打着哈欠,一脚踏进了狱里。
早上把蓝缀青投进来,他还没探望探望,毕竟姓蓝的作为锦王的狗腿,在赵奇秋这里也是排的上号的。再者,赵奇秋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不得解,就是蓝缀青,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反正不是动物成精,赵奇秋从名字猜测,他或许是个什么植物,或者玉石成精,而且后者和蓝缀青的妖气更为契合。
牢门荡开水纹,向赵奇秋徐徐敞开。
赵奇秋穿着浴袍,踩着酒店拖鞋走进去,四周光线骤然和白色的走廊产生了极大的落差,似明似暗,光源闪闪烁烁,原来照明的只是几只蜡烛。
这牢内的景象,就是监狱根据蓝缀青的过往自己生成的了。
出乎赵奇秋的意料,四周竟然只是一间不知哪个朝代的寝室,四周陈设典雅气派,空气中萦绕着略显浓郁的熏香,那锦缎、纱帘、摆设上的色泽样式,都显示这里应该是一处闺房。
赵奇秋踏进来的瞬间,牢门暂时消失了,他回过头,身后是紧闭的雕花木门,且有些奇怪的,门外隐隐投进来某种暧昧的红光。
再侧耳细听,似乎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男男女女寻欢作乐的声音。
赵奇秋:“……”
鼻端那股浓郁腻人的香气似乎也让他有了一些奇妙的联想。
当下四顾打量,稍加感应,赵奇秋走到那张暖意熏人的大床旁,随手掀开半遮半掩的红帐,低头目光一扫,正看到床沿边有一个纤巧的祥云铜片,轻轻一拨就能抬起来,捏住再向外一拉,一处狭窄的暗格暴露了出来。
起初赵奇秋还看不太清,但这暗格也装不了什么,里面肯定是金玉一类,所以蓝缀青八九不离十就是翡翠玉石变成的精怪,总归不可能是一抽屉的煎饼果子。
万一真是床头的过期食品成精,那赵奇秋相信,蓝缀青的成就绝不会止步于此。
赵奇秋抬了抬手指,嗞的一声,昏暗的房间大亮,宛如电灯开关打开,叫赵奇秋瞬间就将抽匣里的东西看了个清楚。
“……”
呆呆的盯着里头的东西半晌,好半天,等赵奇秋终于意识到那是什么,噌一下甩手放开铜片,脑袋里也是无数问号加无数感叹号奔腾而过。
偏偏蓝缀青还犹如羞涩一般往抽匣内躲了躲,光滑的柱身和木盒接触,发出骨碌碌——的响声。
赵奇秋心底惨叫一声,顷刻间有种想捂眼睛的冲动,可就算他闭眼,眼前也依旧不断闪过刚才看到的相当完整、逼真、狰狞的玉势!!
啊,眼睛好辣,好辣!
等赵奇秋终于缓过这口气,蓝缀青身上的种种谜题也解开了。蓝缀青身上的妖气的确有清有浊,清是因为他本体由质地上乘,甚至极品的飘花翡翠雕成,浊是因为……呃……
正在此时,不远处的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两人你挨我,我倚你的纠缠着走了进来。
这是一男一女,女人的衣着华丽、富贵至极,且样式按这年代来说,应该是十分大胆的,而男子人到中年,一把稀疏的胡须沾着浓烈的酒气,醉眼朦胧,被推倒在床铺上,眼中的淫光依旧追逐着起身的女子,对那摇摆的腰肢十分垂涎的模样。
女子关好门重又回来,眼中的欲望丝毫不亚于恩客。
赵奇秋已经目瞪口呆,耳边忽然听到蓝缀青崩溃的声音:“大人,大人救命,我不想,我不想呆在这!”
赵奇秋咳嗽一声:“这里是?”
蓝缀青颤抖了:“这是我记忆最初的地方……”
可嘴上说不要,赵奇秋却还记得蓝缀青在外面干的事业,向来明白监狱尿性的赵奇秋沉默片刻,道:“那你好好参悟,好好反省,我还有事……”
蓝缀青疯狂的声音被房中旁若无人的其他声响打断,咔哒一声,那隐秘的抽匣缓缓关闭,赵奇秋快速念着空即是色,几步走出了牢房。
身后的牢门逐渐凝固,赵奇秋站在走廊里,这才长出一口气。
根脚性淫,想要脱出天性,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看来蓝缀青日日耕耘,也挺不容易啊!
做完日常工作,回房间重新躺回床上,赵奇秋生魂瞬间飘起,又在身体四周布下结界,这才从窗口飞了出去。
或许是之前受了蓝缀青的毒,又或许是刚从那样一间牢房出来,幻想中的浓烈熏香气味还没有散尽,显得今晚的夜风也更加躁动不安。
眼下赵奇秋只希望永深市的事情能早早结束,他好回家清净清净。
还没到子夜,赵奇秋刚往前飞了半个城区,就听轰然一声,仿佛燃气爆炸,远处火光冲天,很快浓烈的烟雾就填满了大片的夜空。在这片灰白的帘幕里,一个仿佛游龙一般的巨大影子也跟着升空,那粗壮的身体摇摇晃晃,扶摇直上,到了某个高度,仿佛直接穿行进云里,又缓缓的降下来,一圈圈盘绕成了翔的形状。
丝毫不懂得低调的妖气伴随着烟灰随风飘散,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新建局的人自然不会这么快触到锦王的霉头,所以那边与锦王对峙的必然是鲜明楼。
果然是狠角色,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竟然一次性就能逼的锦王现身。
随着赵奇秋飞近,那浓雾中的影子也越发清晰。
无比巨大的蛇身碾灭了火光,风带走烟尘,很快暴露出蛇身上那几乎是同等嚣张的花纹。层叠蛇鳞犹如金铁交织,粗糙又厚重,其下肌肉隐隐蠕动,宛如无数石条绞动。
某个瞬间,蛇头降下来,盯着地面上某一点,路灯照在蛇头上,一个黑纹构成的“王”字清晰无比!
锦王只是称号,这蛇的原身在中原大地上随处可见,但修成这个模样的只有眼前一条。
比起“锦王”、或者“王锦蛇”这类称呼,赵奇秋更愿意亲切的称它为菜花蛇精。
赵奇秋远远扫了一眼,看到地面上站着的鲜明楼,也不由的注意到,鲜明楼手里同样捏着一只菜花蛇的七寸,此时那蛇正在鲜明楼手里来回扭动,还不断发出难听的叫嚣声。
盘踞的锦王动了动蛇身,嘶声在空中宛如带着回音,森冷之气滚过地面,对鲜明楼道:“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鲜明楼明明处在蛇妖的阴影下,却好像眼前只是空气,站在那一言不发,更一动不动。
赵奇秋顿时有种古怪的感觉,按鲜明楼平时凶残的作风,他绝对不会酝酿这么长时间,什么情况,中毒了,受伤了?
这时,新建局那边也终于有了动静,赵奇秋开始接连收到孙建航的生魂帖,一封接着一封,催命一般,仿佛出了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
赵奇秋这边还在观望,被烦的没辙,只能接了一封,回过去一句:“别吵,我就在这。”耳边这才消停。
当锦王的蛇尾先行解开,离鲜明楼越来越近,而鲜明楼依旧没什么动静时,赵奇秋心里的古怪也逐渐到了顶峰——难道??
鲜明楼这边依旧无视了向他卷来的蛇尾,反而冷笑一声,手指突然用力,只听手下一声惨叫,他松开手中的小王锦蛇,指间多出了一颗珍珠大小的内丹。
“你敢!!”
伴随着响彻云霄的怒吼,狂烈的腥风袭面,甚至刺的皮肤一阵被蒸气扑来一般的生痛。
千钧一发之际,鲜明楼腰上一紧,月光下,一个几乎是半透明的身影出现在自己身侧,同时一只手臂带着他的腹部,下一刻,鲜明楼就看到四周景象飞快的倒退,眨眼间,自己已经站在了另外一个地方。
巨响、怒吼,已经再进不到耳中,鲜明楼缓缓抬眼,眼前青年收回手臂,直视着他,向来懒洋洋的目光也犀利了几分,充满不赞同的看着自己。
仿佛回想起了那只手臂真实的触感,鲜明楼顿时感到胸腔里的节奏又一次变得不正常了,甚至鼓动的他口干舌燥。
鲜明楼不由浅舔了下嘴皮。
赵奇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觉得眼前的鲜明楼,那神态似乎有了某种变化,尤其两眼透出灼灼的火光,其中暗含的侵略性让赵奇秋也忍不住心里一突,但到底还是说:“你傻了,找刺激也不是这么个找法?”
鲜明楼闻言,嘴角却缓缓勾了起来,露出一个像是顺从微笑,又像是全然反驳、挑衅的笑容:
“是你傻了,竟然敢说习惯救我。”
鲜明楼凝视着眼前的青年,某个瞬间,他仿佛看到自己比眼前的青年更加高大,甚至足以将对方完全笼入自己的阴影中。于是当下,他没有将心底的话完全说出来——
“习惯”对你来说究竟是什么,是习惯救我,还是习惯救所有人?
即便我不值得,即便我恩将仇报,这个圣人,你还会一直当下去?
一辈子?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