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洋完全进入深夜前，向渔带着她的船和鲸鱼继续往南行进了三海里，海面上依旧一无所获，没有人、没有岛，也没发现悬浮灯塔留下的踪迹。
向渔没有感到特别的失望，带着船和鲸鱼停在平静无波的大洋中间，准备休息了。
月亮悬在中天，又大又亮，近似满月，只在月缘处有一点亏缺。
向渔靠在船上，看着月亮，不由想起昨天就是满月，百米巨浪说不定就和满月有关。
除了月亮，还有满天一闪一闪的繁星。
透明的塑料船外，鲸鱼在倒映满星星的海上玩了一会儿，玩累后慢慢靠过来，在小船一侧，好像和向渔背靠背。
向渔将白天做好的被子一半垫在床上，另一半打开，铺好床后，她伸手探出船外，摸了摸鲸鱼的脊背，“晚安。”
向渔拉好被子，仰躺在床上，两手枕在脑后，睁眼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偶尔侧过头看看一边安静的鲸鱼。
虽然说了晚安但她没有一点睡意，用异能驱动两艘船行驶了一天，她没有觉得累，反而觉得异能等级隐隐有突破的迹象。
向渔闭上眼，感知附近各种水分子的动态，海面下静谧涌动的洋流，海面上不断浮起的水气……
即使不用眼睛看，她也能用这些分子大致勾勒出周围的场景，但之前只能感知、调动周身几十米内各种形态的水，现在领域似乎扩大到几百米之外了。
向渔想起傍晚看到的深蓝晶核，她一个即将突破的F阶异能者能做到这种程度，不知道那个原本有着SSS+晶核的水系异能者能做到什么程度。
在这里大概能成为海洋之主吧。
向渔收回异能，侧头看了一眼船外，发现鲸鱼游远了一点，游到了海面上月亮的倒影下，伸出鳍肢抱住月亮后，朝向渔游过来。
游到一半，发现月亮不见了，又甩着尾巴回去捞月亮。
向渔忍不住笑了笑，海面上很安静，鲸鱼的游动也安静无声，只有伸手抓月亮发出的一点哗啦水声。
身边的海面布满星光，她没注意到点点幽蓝的光从深海浮上来，等她发现的时候，整片海域都被点点蓝光占据了，随着海面微不可查的晃动一闪一闪的靠近小船。
向渔探出船外，发现都是会发光的海洋生物，紫蓝水母，灯状的乌贼，还有很多向渔不认识的浮游生物。
它们窸窸窣窣讲着悄悄话，都是向渔听不懂的，伸出绒绒的触手手拉着手围着小船转，好像围着篝火在跳舞一样，只是闪闪发光的是它们不是小船。
白天它们住在几百米深的黑暗处，等到太阳下山后、海洋进入静悄悄的深夜，都提着蓝色小灯游到海面上来了。
向渔新奇地看了一会儿，用了一点异能，让围着小船的发光生物去找鲸鱼去玩，想让它别再执着抓月亮了。
浮游微生物好像提着灯一样，慢慢聚拢在鲸鱼周身，勾勒出鲸鱼的形状，修长流畅，每一次尾鳍的微微摇摆，都带动发光生物散开又聚拢。
向渔想，要是她有手机，一定会把这个场景拍下来当壁纸。
过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提灯的小生物又回到了深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睡着了，梦里都是这片发光的海和鲸鱼。
圆圆红红的太阳一点一点从海平面处爬起来，照着安安静静躺在海面上的两艘船，天光已经大亮。
向渔一觉睡到自然醒，睁眼的时候，肚子咕咕叫了两声，脑子里浮出香香软软糯糯的白粥、细细长长撒点葱花的阳春面、白白胖胖带点甜的大馒头、放着虾皮紫菜碎榨菜碎的豆腐花……
向渔坐起来，看了看昨天冻着两只大虾和一堆罐头，只想吃点正常的早餐。
她在一堆罐头里翻了一通，没找到米也没找到面，看了船外一眼，也没见到鲸鱼。
不见了的鲸鱼天没亮就醒了，为了找一条鳕鱼已经迁徙了几百公里。
等它叼着一条鳕鱼出现的时候，向渔正坐在船上，头发用一截扯下来的帆布当发带松松垮垮扎着，两手捧着一只塑料杯，一小口一小口喝着热水。
热水喝完，鲸鱼刚好游到她身边，张着嘴，露出一条鳕鱼。
向渔弯腰从它嘴里抱起那条鱼，掂了掂大概有五六斤重，想了想，转身抱着鳕鱼去了新开辟的料理台。
就用鳕鱼做面条好了。
鳕鱼处理干净后切成几大块，向渔挑了一块压成雪白的鱼泥，从调料品里找出盐和淀粉加到鱼泥里，再加一点水，顺时针不断搅拌给鱼肉上劲。
拌好鱼肉泥后，向渔找出一只结实的塑料袋，用沸水泡了一会儿，再洗净弄干后，将鱼肉泥装进塑料袋里。
塑料袋上部打结，下部找个角剪出一个口子，做成裱花袋的样子。
从船上取下洗刷干净的铁锅，向渔伸手在锅里凝出一锅不断咕嘟沸腾的水，像下面条一样，将自制裱花袋里的鱼肉泥挤成条下到锅里。
下完后，向渔翻出一瓶番茄酱罐头，一拉开铁盖，独属于番茄的酸甜香气立刻飘出来，罐头里满是浓稠的切成丁的番茄酱。
向渔挖了几大勺下到锅里，做成浓郁的番茄汤底，又加了一小撮盐。
没一会儿，雪白的鳕鱼面就熟了浮到了水面上，体积还膨胀了不少。
就见雪白的粗面条在红色的番茄汤底里不断沸腾翻转着，向渔伸手止了沸腾的锅底，洗干净两根塑料筷子，一手端着锅，一手捏成筷子就吃了起来。
清晨的海风吹过来，向渔在晨风里好吃的眯起了眼睛。
鳕鱼面很快吃光，酸酸甜甜的汤底也被喝的一滴不剩。
向渔满足的打了一个番茄味的嗝，看着剩下的几大块的鳕鱼肉，用刀将鱼肉全部切成小块。
几次进到鲸鱼的嘴里，她已经发现了，它的喉咙口很细，吞不下大块的食物，所以每次吃饭只吃磷虾、小鱼之类的小食物。
鱼肉切成丁后，向渔伸手招来鲸鱼，拍了拍它的脑袋示意它张开嘴，将冰砧板上堆成小山的雪白肉丁一股脑投喂了进去。
比起它一张嘴就是几顿的食量，这只能算小点心，没有什么饱腹感，但鳕鱼有营养，而且她吃不完也浪费了，两个人一起吃就不会浪费了。
吃完早饭，喂完鱼后，向渔伸了个懒腰，做了几个拉伸运动。
上午阳光很好，海水透明度也高，一直往南走也没得到她想要的信息，用异能探测水下也没什么发现，她打算潜到海底去看看。
向渔站在床头，深吸一口气憋住，“嘭”一下像炸鱼一样入了水，没潜十几米就因为受不了水压浮了上来。
第二次向渔用了异能，控制着周身的水压、水流慢慢潜下去，这次鲸鱼也跟着她一起潜了下来。
这次没潜到五十米，向渔上去换了口气。
第三次下去的时候，向渔在水里凝出一个避水的空气罩，像宇航员的头盔一样罩在自己脑袋上，再次下潜。
靠着异能和空气罩，这次向渔一口气潜到了一百米处，这个深度几乎接近了她异能的极限，她开始有种血管爆裂的错觉。
向渔不再下潜，停在这个深度，向更深的地方放出异能，靠着流动的水分子，她知道五百米处的海洋阳光已经照不到，是一片完全的黑暗。
黑暗区生活着昨天夜晚浮满海面的发光生物，此刻像星星一样一闪一闪发着光。
但她的极限到这里了，探不出更深的海底有什么。
黑暗中的生物似乎感受了那股熟悉的异能，顺着异能聚成巨大一个发光球，一起沉入更深的海底，不一会儿，发光的生物不知道抬着什么上来了。
一闪一闪发光的蓝色轮廓勾勒出物件的形状，似乎是个船头。
向渔在空气罩里捂了一下鼻子，感觉快流鼻血了，动了动手指，艰难地带着底下的船一起飞快上了海面。
浮出海面后，向渔头晕得站不直，大喘了几口气，发现手臂上渗出了很多细小的血点，估计是超出异能承受范围造成的潜水后遗症。
向渔咧了一下嘴，还好耳朵、鼻子没出血。
两手撑在膝盖上缓了一会儿后，向渔就走向了被带上来的船头。
似乎是一艘大型船，不知道发生什么变故被撞成了几截，仅剩的船头体积很大，有七层甲板，从截断面来看，没有完整的舱室留下，里面的东西也都不知道散落在海底哪处。
破损的舱室内壁上，倒还固定着很多个柜子，有的阖着，有的已经被撞开。
向渔爬上去，随手拉了一个。
第一个柜子里是几本彩印杂志，全是英文，向渔瞄了一眼封面上的英文小字，皱着眉扔到了一边。
正要拉开第二个柜子时，发现扔散的杂志里有一本封面的图片很熟悉，就是昨天悬浮灯塔上的深蓝晶核。
向渔走过去捡起那本杂志，伸手拂过封面去水，仔细看了一下杂志封面。
杂志名是自然与什么。
杂志封面的图片很高清，把那颗晶核的形状完整拍了下来——一颗对称的多边形晶体，像熠熠生辉的钻石一样，只是右上角缺了一块。
SSS+的晶核硬度非比寻常，向渔完全无法想象这个缺角是怎么造成的。
向渔快速翻开杂志，想在厚厚的杂志里找到那颗晶石的信息。
刚翻到第一页，她就慢了下来。
扉页上的文章配了两张图，第一张是完整的一个月亮加速撞向地球的图片，第二是海上拍到的百米巨潮。
标题似乎是月球坠落。
怪不得前两天晚上见到的月亮那么大，向渔想细看一下文章内容，只是密密麻麻的英文小字全是艰涩的专业词汇，向渔把这一页折了起来，打算待会儿细看。
往后翻了一页，向渔又停住了。
第二篇的文章配了五张图。
第一张图是南北极冰川融化速度加快五倍，图下小字标了时间，是2x20年3月12日。
第二张图是地质监测到的六大板块沉降运动，时间是2x21年3月12日。
第三张图圈出了世界上最先沉没的几个国家，时间是2x21年5月20日。
第四张是卫星拍摄到的仅剩千分之五的陆地面积，时间是2x21年8月10日。
第五张图是计算机推演出的未来世界上唯一可能露出海面的陆地经纬度，27°59′N ，86°55′E，没注日期。
标题是全球沉没。
向渔僵直着身体翻回杂志封面找发刊日期，2x21年8月30日。
向渔把第二篇文章也折起来，继续往下翻，第三篇文章就是她一开始要找的。
标题名是海洋之心，副标题跟了一长串专业的解释词汇，文章配了四张图片。
第一张就是那颗蓝色晶核。
第二张图片是检测出晶核里蕴含的巨大能量。
第三张是一条巨大的蓝色鲸鱼。
最后一张图片占了半个版面，一个少年被困在巨大的圆柱形试管里，试管里充满蓝色的海水，试管上下连接着无数仪器。
玻璃管里的少年皱着眉，眼睛紧闭，睫毛纤长，墨色中带着幽蓝的头发在海水里浮沉，身下巨大的蓝色鱼尾无力垂下。
文章内容一眼扫过去，向渔看得懂的、提及率最高的词就是“希望”。
“啪嗒”，“啪嗒”，几滴鲜红的血砸在杂志上，飞快晕开来。
向渔立刻仰起头止血，想着果然还是流鼻血了，余光瞥见不远处背跃式出水玩耍、伸着两个鳍肢想拥抱天空的鲸鱼，倒抽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