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有一整面墙的落地窗。
薛露鹤说话的时候,从林沫的角度看过去,正好是非常漂亮的晨间花园。
树叶上挂着露水,小鸟在花间啁啾来去,背景生机盎然。
然而,被这些生机衬托的薛露鹤,眼底却是一片黑暗,完全隐藏了她的想法。
林沫不知为何,勾起嘴角,不自觉笑了一下。
是一种怜悯的微笑。
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突然就想把一切摊开来说清楚,于是她直视着薛露鹤的眼睛,认真说话:
“薛总,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就是把我当玩具,咱们别玩什么恩爱小夫妻的游戏了,没用。我就想问问,你都多久没说过一句真心话了?”
说完这些话,林沫感觉自己真是胆大包天,忍不住在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
不畏强权,仗义执言,我就是最棒的,加油林小葵!
她说完话,再看时,薛露鹤有一瞬间,脸色阴森得吓人。
可随后,她又怀疑自己看错了,那张瓷器一样白皙美丽的脸,并没有任何表情。
薛露鹤缓缓地站了起来,就站在沙发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沫。
不过这一次,林沫感觉她的眼神,有哪里不一样了,好像有一块玻璃碎掉了,眼神里传达的情绪清晰了一些。
是一种悲哀的感觉。
林沫下意识否定自己,悲哀?薛露鹤这种人知道什么叫悲哀吗?人家可是这本书的权力巅峰啊,怎么可能悲哀,一定是自己过度脑补!
不过还好,看起来,薛露鹤没有像她害怕的那样,突然之间发疯,把自己按在沙发上掐死,或者用上鞭刑……啧啧啧,想一想就浑身发冷,这人怎么这么变态呢!
林沫脸上表情几度变幻,随着自己的脑补一会儿生气一会儿恐惧,又灵动又鲜活。
薛露鹤看着她,视线放空。
林沫说的对,她确实是很久没说过真心话了。
真心是什么?没用的东西罢了。
以前她认为说话这种事,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操控别人,把别人作为工具,达成自己的目标。
不过最近,薛露鹤有了一些别的想法,她开始用语言挑逗林沫,有时还用行为,就想看看这只胆小却莽撞的天真小猫咪,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这让她发现了语言的新乐趣。
但她依旧没有说过任何真实的话,哪怕是面对林沫,她也一直是在……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当做玩乐随意说谎。
她本以为林沫不会注意到的,以为林沫就像外表那样又傻又笨,像个傻兔子,只会蜷缩在自己的草堆里不敢出来。
可今天早上,短短半小时不到,林沫又给了她惊喜,让她看到了对方情感敏锐、坚定勇敢的内核,像璀璨的宝石露出一点光华。
薛露鹤慢慢地开口说:
“某种程度上,你跟我有点像。”
林沫自嘲的摇摇头:
“怎么可能呢?你可是那个超级厉害的薛露鹤啊,我只不过是个失忆的傻子。”
林沫对自己的定位一向认知准确,她知道自己的长项根本不在脑子上,怎么可能跟九窍玲珑心的薛露鹤像呢?
薛露鹤缓缓摇头,语气轻柔:
“我不会放你走的,不过,你今天非常坦率,也很敢说,倒是让我有点惊喜。所以我会给你奖励。”
林沫马上两眼放光:
“什么奖励?等等,你先说说为什么不放我走啊?”
薛露鹤抬头看向周围,伸手指了指一楼大门:
“奖励就是,以后你可以在别墅里任意活动,但不能走出别墅大门。”
林沫挑了挑眉毛,着实没想到,自己以为的恐怖刑罚没有到来,反而等来了自由活动的权力。
她还真是……有点兴奋,想给自己颁个奖章呢!
与此同时,她更领略到了薛露鹤的喜怒无常,但她好像也摸到了一点小窍门,以后或许可以和这大变态更好的相处?
不过她还是追问了一句:
“你还没说,为什么非不放我走?”
薛露鹤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抬起一根手指,在林沫眼前,挑衅一般摇来晃去:
“你这么想走,我就不想让你走了。”
没等林沫生气反驳,薛露鹤又很快加上一句:
“这是真心话。”
林沫将要出口的国骂,被自己咽回了肚子里,感觉这人也不容易,为了当个变态,连说句真心话都要注明,平时天天说那么多话,居然都是逢场作戏。
不得不说,不愧是国际影后的水准,简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
既然得到了薛露鹤的首肯,林沫就站起来,有些兴奋地朝着每间屋子探索起来。
等她把一楼的大会客厅、小型酒吧、家庭影院、好几个客房都转了一通,出来时就看见薛露鹤已经换好衣服,在大厅里朝她招手。
薛露鹤今天少见的穿了一件皮衣,是华丽且夸张的黑色亮面皮料,和这个现代化装修的别墅大厅格格不入。
林沫和薛露鹤一起,头一次进了餐厅吃饭。
早餐内容丰富,味道优秀,不过更让林沫心情愉悦的,还是宽敞明亮的大餐厅。
她这是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在那个房间之外吃早饭,激动得不得了,连八宝粥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
八宝粥香浓软糯,红豆芸豆莲藕百合,各色食材带着独特的香气和口感,融合在一起却又显得毫不违和,顺滑又温热地下肚,林沫满意地眯起眼睛。
薛露鹤看她喝粥,自己也舀了一勺粥送进口中,随后皱起眉头道:
“这什么鬼东西?”
她拿出手边一个遥控器,按下某个按钮,对里面说:
“把今天早餐的厨师开除,换人。”
那边传来管家的答应:
“是,薛小姐。”
目睹全过程的林沫,忍不住仗义执言:
“这个粥很好喝啊,你为什么要开除人家,这厨师也太可怜了吧?他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突然就没工作了?”
薛露鹤挑眉,看了眼粥,舀起一勺:
“豆子已经不新鲜了,熬的也欠火候,我不允许这种东西出现在我的早餐桌上。”
林沫难以置信这人的挑剔程度:
“那你拍戏的时候怎么办?大家不是都吃盒饭吗?”
“我自带厨师和烹饪台。”
“……我还是觉得你没必要开除这位厨师,他做错了一点点而已,你就要给他最严重的惩罚,这也太夸张了吧?人生在世,谁不会做错点事情啊,难道都要因为一点小错……啊。”
林沫说着说着,忽然发现薛露鹤面色沉郁,神情充满危险,从较为温和的模样,变得阴狠可怕。
这一般就是她开始变态的前兆了,正在侃侃而谈的林沫心里咯噔一下,立刻闭嘴。
果然,只听薛露鹤缓慢开口:
“我今早夸你两句,你就飘了?”
林沫:
“……”
那可不,取得了阶段性的反抗成果,可不得飘一下子。
薛露鹤继续阴沉着脸,语速沉重缓慢:
“我把你养在家,是觉得你可爱,不是想给自己找个杠精。”
林沫呆愣,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
“你……你这句是真心话?”
薛露鹤点点头:
“你要是继续这么下去,我只能把你关进地下室了。”
林沫知道,薛露鹤有一个囚禁专用地下室,书中曾经详细描写过那里,阴冷黑暗潮湿,还带各种锁链、蜡烛、皮鞭、麻绳……就很不和谐。
不过此刻,她关注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
“你竟然,真心的觉得我可爱?我的天啊!”
林沫捧住脸,压抑不住的笑容,从她指缝间流露出来,嘴巴噘成个圈,“噗噗噗”地很可爱地笑。
薛露鹤看着这笑容,忽然感觉她好像长了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正在脑后欢快地摇晃。
“我是真的那么可爱吗?噗噗噗,没想到啊没想到!”
林沫沉浸在被夸奖的快乐中,很开心地晃了晃脑袋,然后对着薛露鹤郑重道:
“谢谢!”
薛露鹤露出意外的表情:
“谢我什么?”
林沫啃着三明治,笑容明亮干净:
“谢谢你夸我可爱!”
薛露鹤沉默了,看着林沫吃饭,不再说话。
等林沫好容易吃完了三明治,又把嫩葱一样的手,伸向奶黄包时,薛露鹤忽然说:
“等会我要去参加活动,沐霏也会去。”
林沫手里捏着小猪模样的奶黄包,转过脸来,笑嘻嘻道:
“哦,突然说这个干嘛?那我祝你俩干柴烈火,销魂一夜!”
薛露鹤没回答,面无表情,眉宇间带着一丝不耐。
她有点想发脾气,于是忽然站起来,一挥胳膊,把桌上的碗盘全都扫落在地上。
“哗啦啦——”
东西摔碎一地,林沫举着硕果仅存的奶黄包,不知所措地看着满地的瓷片。
“啊啊啊!你个疯子!变态!神经病啊!你突然又生什么气啊!这些碗盘看着就很贵啊,不想要你给我不好吗!还有我的红油抄手、油条、灌汤包!我都没来得及吃啊啊啊!”
林沫真的是快哭了,叫她一个吃货眼睁睁看着这么多食物被浪费,她真是心痛得要命!
这个女人又发什么疯啊!莫名其妙!食物做错了什么,要生在薛露鹤家里?
林沫对着地上的美食蹲下,嘴里念叨着:
“可怜的孩子们,下辈子记得,别生在薛家!”
薛露鹤看她这种凄凄惨惨、又很搞笑的样子,心里那股无名火,才下去一些,又窜出新的烦躁来。
她阴阳怪气地调侃了一句:
“老婆,你怎么对这些早餐,都比对我好呢?”
林沫抬起头,眼里仿佛能喷火,气得呼哧呼哧:
“我为啥对你不好,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嘛?你有这些早餐好吃嘛?”
薛露鹤沉默不语,然后,忽然开始脱上衣。
林沫:
“啊啊啊你干嘛!”
薛露鹤微勾唇角,邪魅一笑:
“我好不好吃,你试试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