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 科技楼还是鸟不拉屎啊。”
寂静的楼道中,长发的男人用力推开门,潋滟桃花眼里泛出一丝笑意, “我看到我以前的电路板了, 都没人来过这里吗?”
他身量挺拔, 十分俊美,秋日的天气, 西装外边套着长风衣, 又俏又凌厉, 好看得让人几乎移不开视线。
灰尘飘起来,他身后的人下意识捂住嘴巴, 咳嗽了几声。
——他比顾放为稍微矮一点, 也清瘦一些, 整个人透着清朗温润的气质,一双眼尤其乌黑发亮, 眼神清透有力。
鹿行吟最近因为毕业论文的事昼夜颠倒, 北方的冬天过于干燥,他四年了一直没能习惯,每到冬天都会感冒。
“你等等, 我去开窗通一下风。”顾放为脱了风衣外套给鹿行吟披上,随后挨个开了窗户,又从兜里摸出一瓶藿香正气水,“先喝了, 感冒药在车上。”
鹿行吟接过来,因为鼻塞, 声音听起来有点瓮声瓮气的:“你为什么随身带着藿香正气水。”
“那天看你回来咳了两声就想拿给你来着,后面不知道干什么忘了, 顺手揣在兜里。”顾放为伸手捏捏他的下巴,弯起眼睛笑,“乖乖喝,哥哥陪你一起喝,好不好?”
鹿行吟一口都不想喝,他皱起眉:“苦。”
虽然这么说了,他还是插入吸管,喝了一口——顾放为看他表情都扭曲了,赶紧摸摸兜里有没有糖,又哄他:“待会儿给你买糖好不好?去小卖部买椰子糖给你吃。”
鹿行吟瞪大眼睛,摇摇头,踮起脚,直接吻上顾放为的唇——吻完顾放为才知道这小东西根本不是要亲他,反而借着这机会把没咽下去的药渡过来小半口,难喝得他咧咧嘴,倒吸一口凉气,随后又笑:“好了,跟你一起喝了,这下满意了吧?”
鹿行吟把手揣进大衣兜里,认真点头。
顾放为拿他没办法,一瓶药,两人一人一半,都喝掉了。
他笑他:“你还是医生呢,都不如我像医生。哪有医生药都不愿意喝。”
“藿香正气水也不是随便喝的。”鹿行吟认真纠正,“我也是给哥哥面子。”
顾放为扁扁嘴:“哼。”
这次突然回青墨七中,是因为青墨七中校区搬迁,老校区打算改建体育馆和实验室、培育室,教务系统和硬件系统都给了顾放为公司负责。前期准备,包括实地测绘等事情本来有人去做,但刚好鹿行吟写完论文,他就带他回来散散心。
他们每年都会回一次冬桐市,可是还真没回青墨七中看过几次。
科技楼下改成了校史馆,两人在上面呆了一会儿,顾放为测完数据后,又跑下去看。
他的照片和他的照片并排挂在某一年的校史中,最显眼的位置——荣誉照片墙,是从他们两个人起头的。
某一年,两个双国家金牌,双国际金牌。一个签约清华协和,一个签约清华本部。
这一年轰动S市的还不止这件事,而是除了他们两个以外,青墨七中还有更多的一批学生——考上了985、211高校,整体本科率都往上提了二十多个百分点。这个沉寂已久的百年名校像是从那一年开始复活了,犹如枯藤长出新叶。
青墨七中即将搬迁去更靠近市中心的区域,这边的校区也已经成为历史。
他和他并排走过空荡荡的球场,头顶金黄的银杏叶打着旋儿飘落在他们的肩头。是周末,没多少学生,校园绿化做得很好,面积大,空旷安静,偶尔有远处抢占场地的男生的呼喊声,篮球撞击地面的回响。
校长办公室也早就空了,他们在同层的教学楼里叫板过鹰才中学的学生,在大雨的傍晚冲下来看分数,仿佛都还是昨天的事。
顾放为伸手接住一片金黄的银杏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而问了一句:“小鹿医生,提取叶黄素的实验你还记得吗?国家队选拔赛那个。”
“你记错了,不是提取银杏叶叶黄素,是提取胭脂虫色素。”鹿行吟瞥他一眼,“哥哥年纪大了,红黄不分吗?”
“……”顾放为忍了。“那时候做那么多实验,我哪里记得是哪一个。”
鹿行吟弯下腰,也拾起一片金黄的银杏叶,拿远了歪过头看。
金灿灿的叶片,勾勒出太阳的形状,也像他见他那天的黄昏。
那一天,桃花眼的少年在校长办公室后转着笔,似笑非笑,问了他一道题。
——好像一切都还没结束。
——好像一切刚刚开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