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热气腾腾的早饭, 大家才总算回过血了,一个个都上窜下跳生龙活虎的。
“都吃饱了吧?”宋导笑眯眯地问道,“都有力气了吧?”
少年们警惕地盯着他:“你又要干嘛?”
“哎, 大家别这么看着我啊, ”宋导有点伤心,“我只是在正常地cue节目流程啊。”
“那制作这些流程的人不还是你吗!”薛一丁怒道。
“就是啊!不要披着羊皮了!”
“哼,资本家的嘴脸!”
少年们只是吐槽, 倒也没真的那么痛恨节目组。
“既然大家都这么有精力地吐槽我们节目组了, 那就继续发布下一阶段的任务咯。”宋导拿出了台本, 道, “你们今天的任务是, 给小东镇的孩子们代课。”
少年们异口同声道:“代课?”
“不是吧阿sir,我们有的大学都没上过还给人代课呢, 这不是误人子弟吗?”有人小声道。
“现在八月份不是还在放暑假吗?哪来的学生上课啊?”
“当然, 我们这个不是那种语数外的代课,”宋导解释道, “我们算是和孩子们一起上暑假的课外活动, 教小东镇小学的孩子们声乐和舞蹈。”
“啊,vocal和dance啊, 那还行。”大家顿时放下了心,毕竟就是靠这个吃饭的嘛。
“因为小东镇在小东山里, 大家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 路况非常不好, 要开一个小时的车才能到县城, 所以孩子们能学习到外界知识的机会是很少的,基本上一个老师要教好几门课,音乐课就是听歌唱歌, 老师们也是分身乏术。”
少年们听得频频点头,懂了,算是暑期支教吧。
“既然大家都没啥问题了,那我们就开始吧。”宋导拍了板。
“我还有问题,”陆谦赶忙举起手,“我们的伙食问题怎么解决?”
“都吃食堂。”
大家傻眼了:“啊???”
“食堂”这两个字包含着能巨大的魔力,能震慑到所有参与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人,并且能瞬间回忆起死亡配菜和食堂大妈年纪轻轻就得了局部帕金森的双手。
“行了,时间不早了,大家都赶紧收拾收拾去学校,孩子们都等着呢。”宋导催促道。
大家勉强提着精神,稀稀拉拉地拿上自己的随身物品上了门口的大巴车。
这附近有三四个村子,但是只有小东镇一个镇子里有小学,其他村子里的孩子都要来小东镇上学,从他们在的村庄到小东镇小学要坐二十分钟的车。
云游、凌宵行、梁园薛一丁他们坐在了大巴车最前面,梁园扒着窗户看着外边道,“澜城市里挺发达的啊,没想到还有这么穷的村子,不过景色倒挺不错的。”
凌宵行看着窗外道,“嗯,可以考虑搞个度假村之类的第三产业发展一下经济。”
司机听到他们的交谈,插了进来:“嗨,早就说搞什么旅游项目了,但是说了好几年也没批下来,倒是弄了几栋烂尾楼。”
“为啥批不下来?”薛一丁好奇道。
司机撇了撇嘴,伸手指了指上边。
众人了然。
凌宵行又问云游:“你喜欢这里吗?”
云游道:“喜欢啊,小东镇挺漂亮的,有山,离海不远,植被覆盖率也很高,如果项目能批下来这附近的村子都能富起来吧,不说别的,这破路是真该修修。”
凌宵行立刻拿出了手机开始摁。
听到咔哒咔哒的按键声,薛一丁扒着他的座位怪叫一声:“凌哥,你哪里来的手机!不是都被没收了吗!”
“可能我来晚了他们就忘记收了吧。”凌宵行头也不抬地回答,继续打着字。
哪里是节目组忘记收了,是他们要了凌宵行不给,谁有那个胆子愣要。
看他摁了好一会,云游好奇道:“你在干嘛?”
“我在找人问有没有文旅集团想做这个项目的。”
薛一丁哈哈笑道:“凌哥你这搞得自己好像家里有好几家公司似的,想问就问。”
凌宵行道:“确实没有几家公司。”
他想了想,道,“应该有几十家吧,具体几十还是上百家,子公司太多记不清了。”
其余三人:“???”
司机被逗乐了,哈哈笑道:“小伙砸,你这冷笑话整得挺好,不错不错。”
凌宵行没有辩解,只是微微一笑。
而另外三人知道,凌哥从不开玩笑,也从不吹牛逼。
他是效率奇高的实干派。
手机很快叮咚一响,凌宵行瞟了眼,把手机收回了口袋里,道:“哦,接了,不出意外应该这几天就会派人来和你们乡政府洽谈项目了。”
司机:“???”
不是吹牛逼的????
“哎卧槽,小伙汁你这,家里几座矿啊!”无意中见证了村子崛起契机的司机一个激动差点给他们整个漂移。
“确实没有几座矿,”薛一丁摇头晃脑地模仿着凌宵行刚才的语气,“应该有几十座矿吧,具体几十还是上百座,矿太多记不清了。”
凌宵行笑着转身敲了下后座薛一丁的头,纠正道:“我还真没那么多座矿。”
这句话让他们松了口气。
凌宵行又道:“不过量词不是几座矿,是几条矿脉。”
众人:“……”
什么也别说了,他们被整自闭了。
他转头看着有点傻眼的云游,道:“选一块地皮吧,我们到时候建栋别墅。”
云游还在傻眼:“选……地皮?”
说完凌宵行又觉得不妥:“不行,在度假村里肯定会有游客来打扰。”
“对对,”云游回过神来连忙附和,“别浪费钱了。”
建别墅?这也太夸张了!
凌宵行也点头,“选一个山头吧,到时候包下来我们可以建一栋庄园,不会有游客来打扰我们。”
云游:“……”
薛一丁捂住胸口,咽下一口凌霄血,“可恶啊!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梁园默默补充道:“他这是‘装逼如风,常伴吾身’。”
“对,已经融进了血液里的装逼基因。”薛一丁和梁园俩人一唱一和地在那里酸。
凌宵行被他们逗笑了,失笑着摇了摇头,转回头看到云游表情有点凝重。
“怎么啦?”凌宵行揉了揉他的头发。
自从俩人关系更进一步后,凌宵行就很喜欢这种揉头发、捏后脖颈的亲昵小动作,跟哄小孩似的。
“我问你一个事,”云游看着凌宵行说。
凌宵行被他的情绪感染,也敛了笑,“你问。”
“我之前去拍《无人生还》,那座庄园的是不是你的?”云游看着凌宵行的眼睛问,“节目组说之前庄园不肯租出去,后来又突然肯租了。”
凌宵行轻声道:“是。”
云游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攥紧:“那,我在我住的房间桌子上看到上面刻着些摩斯密码,翻译过来就是一行英文,x and y,是不是也是你刻的?”
“……是。”
云游问:“你为什么会刻这个密码?是为了留给我上节目解出来的吗?”
“不是,”凌宵行摇了摇头,“我刻下密码的时候并没有想到日后你会去那个房子里录节目,我也早就忘了桌子上还有这个密码。”
“你是什么时候刻的?”
凌宵行嘴角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我可以不回答吗?”
“不可以。”云游坚决道。
他不在这里近十年,缺失了太多东西,留下了太多遗憾。
“那,好吧。”凌宵行靠在座位上,闭了闭眼,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缓缓揭开了自己掩盖了十年的伤疤,“我曾经在那里被关了好几个月。”
云游眼睛骤然睁大。
被关?
“就是在高二那会,我被家里人带走直接去了机场,途中多次试图逃跑,飞机在燕京降落后本来想让我直接出国的,但是我为了多留一阵子,就想了点办法。”凌宵行慢慢说。
“你想了什么办法?”云游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装疯,”凌宵行勾了勾嘴角:“疯得特别严重立马就要接受治疗的那种,我家人就把我关进了京郊的那座庄园,可惜的是就算能多待了几个月,还是没有想办法脱身去找你……不过现在回想一下,真疯还是装疯其实我有点拿不准了,那段日子过得很混乱。”
他语气轻松,一字一句落在云游耳中却扎得心脏都阵阵刺痛。
“如果我那时候想出办法去找你,你是不是就不会忘记我了?”凌宵行忽然问云游。
云游艰涩地道:“我不……知道。”
“行啦,没什么,都过去了,”凌宵行安慰地捏了捏云游的后颈,“现在我们过得很好不就可以了吗?来,笑一个。”
云游笑不出来。
他难过地快呼吸不过来了。
昂贵的红木桌上一点一横的痕迹,是用指甲一点点刻划出来的。
凌宵行甚至都不敢明目张胆地思念,因为他怕给云游惹去祸端,只敢用密码来掩盖不能为人所知的想念。
庄园那么冷那么空,凌宵行住在那里,一定很孤独吧。
但是他却……一无所知,并且完完全全地忘记了凌宵行的存在。
凌宵行是怎么做到可以执着地喜欢一个人那么久的?
这太苦了。
云游忽然伸手捂住了眼睛。
凌宵行顿时慌了:“游游,怎么了?”
“没事,”云游转身背过他面朝窗户,吸着鼻子闷闷地道,“我就是沙子里进眼睛了,不用管我。”
凌宵行本来要去拍他背的手止在了半空中,缓缓放下:“好。”
他正要去掏背包里的纸巾,一只手突然掠过他眼前,扣住了凌宵行的后颈,他被压得向另一侧偏去。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唇上蓦地一热。
原本喧嚣吵闹的车厢戛然一静。
凌宵行凝视着云游近在咫尺的面容,眉心蹙起,睫羽颤抖着。
他似乎还尝到了咸而微凉的眼泪。
苦涩而短暂的一个吻结束,云游慢慢地要离开时,凌宵行听到云游唇瓣间的一声呢喃:“对不起。”
凌宵行伸手扣住了云游的后脑勺阻止他的后退。
云游正要说什么,眼前一暗,凌宵行又吻了上来。
这个吻持续得更加长,缠绵而柔软,结束时云游脸上的泪痕已经干了,脸颊也因为接吻而一片潮红,气息微微不稳,搭在凌宵行肩膀上的手有些无力。
“云游。”凌宵行叫他的名字,罕见地严肃。
云游双眼迷蒙地望着他。
凌宵行的额头轻轻抵上云游的,他凝视着他的眼睛,郑重地说:“不用觉得亏欠,不用觉得愧疚,你从来没有对不起我。”
“我喜欢你,是我自愿的。”
“包括我爱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