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惦记小乔的东西,我让你惦记!”,二婶马林英刚说完,就一声惊呼,因为向老太太已经拎着扫把扑向了她。
向老太太没打她脸,但她却能精准掌握力道,把马林英打得哭爹喊娘,打完了马林英,向老太太又把扫把对准了向前奋。
“妈,你打我干啥啊,又不是我说的,哎哟,别打了!”,二叔向前奋被打得满院子蹿,向老太太满脸杀气地在后面追。
“不打你打谁?你是男人,管不住自家媳妇儿,让她惦记一个小辈的东西,你不害臊,老娘就打到你们害臊!向前奋,你也别装无辜,谁不知道你自小心眼子就多,说不定她俩今天这一茬就是你在背后撺掇的,从小到大,你一撅屁股老娘就知道你要拉啥样的屎!你还跑!”
向前奋自然是死不承认,奈何向老太太精神头十足,哪怕他一个人大男人跑的也没比向老太太快多少,脸上身上还是挨了不少,到最后,脸被打得青青紫紫,身上也泛着红痕,看样子,打自己儿子,向老太太真是下了死力气,马林英她已经很留手了,至少没打她的脸。
宋大丫因为是孙媳妇,免遭了这一顿打,不过看着公公婆婆都凄惨无比的样子,心下也知道害怕了,缩着脖子坐在桌角死死抱着向苗苗安静如鸡。生怕自己发出响动让向老太太注意到也冲着她一顿毒打。
向老太太叉着腰站在大门口,冷冷盯着儿子儿媳:“我告诉你们,小乔不管以后挣多少,那都是她自己的,你们要是谁敢贪小乔的东西,老娘先把你们腿打折。还有,别总念着那点儿工分,脸大的觉得是你们养了小乔,那时候老娘一个人干的活顶你们两个,难道养不活我自个儿和小乔?谁敢再胡咧咧,老娘撕了谁的嘴!”,她一个眼刀向马林英瞪去,吓得马林英忙拼命往后缩。
向小乔站在向老太太身后,被她紧紧护着,从小到大,一直如此,向老太太单薄的背影是一座能永远为她撑起一片天的巍峨高山。
“奶,等以后我挣了钱盖了新房子,您就搬去和我住。”,进了屋子,向小乔帮向老太太煮猪食时说道。
向小乔是认真的,她和褚余年肯定是过不下去的,到时候离了婚,从褚家要来的地就没了,和褚余年一起盖的房子,虽然她出了一半的力,但还债全是用的褚余年的钱。
她也不争那个,她只要褚霆。
等她以后挣了钱就自己单独盖一栋,到时候把向老太太也接走。别看现在几个叔叔婶子都怕向老太太,但等她老了没有力气了,却被几个叔叔婶婶虐待,他们口口声声说向老太太偏心,把老爷子的工位留给了向前进,害的他们只能在农村苦哈哈的种地,还不满向老太太老是偏心她一个外嫁孙女。
偏偏向前进也觉得向老太太薄待了他,村里的房子和地都没他的份,现在当着工人觉得自己占了便宜,等到九几年下岗潮以后,这些就全变成了对向老太太的怨恨,他们一家子在城里没了工作,在农村又没房没地,过得苦不堪言,到最后都把这一切归结到了向老太太的身上。
向老太太为了几个子女操劳一生,临老不能动弹了却被几个子女当皮球踢来踢去,挨饿是常有的事,甚至还对她动辄辱骂。
想到前世她看到的这一切,向小乔死死咬住嘴才没有哭出声。
这辈子,她绝不会让疼她入骨的向老太太落到如此下场。
向老太太只当她是小孩子说天真的话,哪有奶奶跟着出嫁的孙女住的,乐呵呵地敷衍她:“好,奶奶等小乔挣了大钱孝敬我。”
向小乔低下头悄悄掩去泪意,不管奶奶信不信,反正她就是这么打算的。
另一边的向家二房,正好也在说这件事。
向前奋被打的鼻青脸肿,龇牙咧嘴叫唤着让马林英给他找块帕子敷一敷,马林英自己都被打得浑身痛,便指使宋大丫去干,宋大丫踢了踢向家飞,向家飞便认命地去找帕子了。
马林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向家飞的背影,没出息的东西,被媳妇儿管的死死的。
向家飞拿着用热水烫过的帕子进来,正听到向前奋恶狠狠地说:“死老太婆,到底分不分得清谁亲谁疏,这么向着一个嫁出去的孙女,小心老子以后不给她养老。”
向家飞犹豫着说道:“爸,你这么说奶奶不好吧,要是被她听到了又得打你一顿。”
向前奋便恨恨地捶了捶床,“要不是怕别人说嘴,还真以为我怕了她,她这偏心就是带了根的,对我们兄弟三个,她装的倒挺公平,到最后还不是把老爷子的工位给了老大,还帮他养女儿。真把我惹火了....”,最后他没说出声,不过眼睛里的狠意让人心悸,说到底,他还是最在乎那个工位。
马林英和宋大丫同仇敌忾,都觉得向前奋说的很对。只有向家飞,看着向前奋真情实意恨奶奶的模样,后背发凉。
老爷子死的时候只有大伯成了年,工位不给他就要黄,因为煤炭厂工作累,人家指明了只要成年的男人。
奶奶让大伯去上工不是最有效益的计划吗,虽然大伯那人确实没良心,挣了工钱只有没结婚的时候拿了几年回来,后面连人都不回来了。
后面向老太太便没给大伯分房子分地,在向家飞看来,这已经是向老太太能做到的最公平的法子了。
向家飞小心翼翼地问向前奋:“奶奶老了以后,你真的打算不管她吗?”
向前奋呸一声,牵动了脸上的伤,龇牙咧嘴道:“...我管她去死!”
向家飞闻言,很为向老太太老了以后不能动弹的生活担忧,村里也有不孝敬老人的人,那些老人过的日子太苦了,简直不是人过的,想到现在这么精神头十足,厉害麻利的向老太太老了也许就要过上那样的日子,向家飞心里头很不是滋味。
但他没什么本事,也不敢违逆向前奋。
向家三房里倒是另一番场景。
黄玉红问了向前斗:“小乔真去县城卖吃食了?”
向前斗点点头:“是真的,生意还很不错。”,他低着头一脸琢磨的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她也算有了一条出路,要是褚余年真念了大学就不要他们母子了,至少也能自己挣钱不至于饿着。”,黄玉红看了看低着头坐在窗户下纳鞋底的向小玲,叹一口气,向小乔从小就厉害,哪怕爹妈不在身边,谁都欺负不了她,谁要是欺负了她,她自己能报仇的当场就还回去了,自己真要对付不了的,便会找向老太太告状,祖孙两个能把欺负她的人生生刮下来一层皮。
成了村里闻名的大小煞神。
不像他们家小玲,长成这样,只怕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胆子又比兔子还小,就算嫁了出去,被欺负了恐怕也不敢吱声。
偏偏自家男人一点儿都不为小家玲打算,甚至觉得养这样的闺女,别人不肯要,拿不到彩礼钱不划算,平日里吃穿用度都对闺女几近苛刻,十七岁本该是花骨朵一样的年纪,要不是向老太太和向小乔有时候看不过眼把向小玲叫去吃饭,这孩子只怕比现在还要不成人样。
黄玉红对比着向小乔,再看看自己的小玲,一颗心仿佛放在油锅里煎。
向小乔第二天照常出摊,只是这次刚刚卖完凉皮,就有邮局的人来叫她:“向小乔,你是不是向小乔?有你的电话。”
“电话?”,向小乔茫然,谁会给她打电话?
“你快点儿的吧,那人说是你男人,就是每个月给你寄钱的那个。”邮局的人催着向小乔去接电话,一边走一边小声抱怨:“啥人啊,凶得要死...”,邮局的人可不负责帮人接电话的业务,那边一打电话来他们便说没空去叫人。
对方沉默了一下,冰冷着声音阴沉沉地道:“不帮我叫我媳妇儿来接电话,等我回去你别想有好日子过,我是褚余年。”
褚余年!对于县里这个名人,邮局的人还真知道。
于是挂了电话就慌忙火急来找向小乔了,好在向小乔这两天在县城卖凉皮已经卖出了名气,她每个月都会去邮局取钱,邮局的人也认识她了,倒没废什么功夫。
去接电话的路上,邮局人讪讪地对向小乔说:“等会儿你可得和你男人说清楚,我们一挂了电话就来找你了,等他回来了千万别找我们的麻烦。”
向小乔莫名其妙,褚余年从小只有被别人欺负的份,白瞎了那副凶狠又匪气十足的长相,他会找谁麻烦?
向小乔到了邮局,邮局的人让她取了一个快递,向小乔知道这是褚余年回去又寄钱回来了。
邮局的人还给向小乔搬了一个凳子让她坐着等电话,褚霆靠着向小乔站着。
向小乔不想接,向老太太还在守着摊子呢。
就在向小乔准备走的时候,电话打了过来。
邮局的人把听筒递给她,看向小乔犹豫不想接的样子,比谁都着急:“快接你男人的电话啊,别让他等着急了。”
向小乔接过电话,喂了一声。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褚余年低沉清冷的声音才从听筒里传过来:“我到学校了。”
“我知道。”,向小乔抿着嘴回了一句就不说话了,褚余年也没了声音。
以前这时候,都是向小乔说,褚余年听,现在向小乔一闭嘴,两人之间就无比沉默。
“你在家里还好吗?”,褚余年的声音永远都那么冷冰冰的。
想到他面对王楠那副柔情似水的样子,向小乔心里冷笑一声:“挺好的,不劳你操心,没什么事的话就挂了吧。”想起什么,向小乔又说道:“对了,以后不用寄钱了,我自己能挣钱。”说完啪嗒一下就把电话挂了。
邮局的人听她和褚余年接电话爱答不理的语气,敬佩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另一边的褚余年听着电话被挂断后的忙音,许久后才沉着脸放下了电话。
传达室的老爷子小心翼翼地问他:“媳妇儿不理你了?”
褚余年没理他,怒气冲冲走出传达室,闷头钻进了学校操场边的小树林里,没一会儿,里面传出一道极压抑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