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拔弩张时, 房门被敲响了,殷芷兰推开门缝, 一脸隐忧地望着他们。
“博伦, 你真是……”殷芷兰见沈清浅落泪, 进来后拉扯沈博伦推他出去, “你先出去, 我和女儿聊几句。”
沈清浅对于眼前的母亲也没有过多的情感,她虽然没有主动做过坏事,但纵容沈博伦送走林清寒,默认沈博伦不追究林清寒被强.奸的事, 她同样可憎。
殷芷兰伸手想抱沈清浅,她闪身躲开, 殷芷兰双手僵在半空中, “浅浅, 你爸爸就是那个臭脾气, 你别跟他计较。”
沈清浅哑然失笑, 她转身想离开被殷芷兰从身后抱住, 殷芷兰颤声地求道:“好女儿,就一会, 一会会不行吗?妈妈真的很想你。”
殷芷兰一辈子衣食无忧,毕业就嫁给沈博伦做了全职太太。
曾经沈清浅很开心, 因为每天都有母亲的陪伴,但成长过程中,她也见识到了, 母亲因为全职太太的身份在家里没有话语权,他们家是完全的父权家庭,沈博伦全权做主。
所有的事都可以听沈博伦的,但自己的亲生骨肉送人……沈清浅无法理解,也无法原谅,沈清浅不知道母亲是怎么做到现在安然地生活的。
沈清浅对生育她的人能够给与最后的仁慈是不把她拉下水,她料想沈博伦这漫长的一生里必定做过见不得人的事,说她为了林清寒也好,说她为了社会正义也好,她既然决定为林清寒讨回公道,这条路上遇到牛鬼蛇神都不怕。
沈清浅没有挣脱,由着殷芷兰从身后抱住她,殷芷兰的泪水打湿了沈清浅的肩头,她乞求孩子留下来吃一顿饭,“10年了,就一顿饭,咱家全家人好好吃顿饭,好不好?”
沈清浅不知这一顿饭有何意义,缺少林清寒那能算是全家吗?沈清浅如鲠在喉,就算是她和家里彻底分割前的最后一次和平吧,她决定留下来吃这顿饭。
餐桌上,前所未有的沉闷,沈恩泰一向精明,也没有在这时候主动开口,临到尾声,他提出送沈清浅。
沈清浅也没拒绝,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出了大门,沈恩泰回身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问你一件事。”沈清浅眸光望着远方,像是在和空气对话,“你知道沈博伦送走林清寒的事吗?”
沈恩泰没做声,沈清浅哼笑,“连你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沈清浅伸手拦了一辆车,沈恩泰叫住她,“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把你们这些烂人都关进监狱。”沈清浅说得气势汹汹,沈恩泰脸色难看,“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告诉你,沈恩泰,我现在还认你这个亲戚,但是你以后要是在婚姻上对不起路遥,我不止跟沈博伦,跟你,跟你们沈家都断绝关系。”
沈清浅坐上出租走了,沈恩泰蹙眉,他抬手揉揉眉心,坐回到车里失神许久。
清官难断家务事,沈恩泰最终没有沈博伦家里去掺和,他调转车头离开了。
沈清浅从家里出来,本想直接去警局,但她现在情绪极度低沉,况且可能遇到屠斐,她最后让师傅停在路边,她一个人沿着街边漫无目的地走。
世界看起来很大,但有时候又很小,小到我们在转角会遇到熟人。
阙宁凝外出办事,开车等灯时看见了街边怅然若失的沈清浅,她以为自己认错,打电话过去,路边的人接电话,她没认错。
“沈医生,你这是怎么了?”阙宁凝在电话里问,沈清浅偏头看见一辆熟悉的车子,“没事。”
“方便坐下一起吃个饭吗?想谢谢你昨天发信息给我。”阙宁凝昨晚去接吴薇薇,得益于沈清浅的泄密,沈清浅没说话,阙宁凝挂断电话,她变道停在沈清浅身边。
“沈医生。”阙宁凝诚恳地邀请,“上车吧。”
阙宁凝就近找一家西餐厅,两人坐在包房里,沈清浅摇摇头,“我吃过了,你吃吧。”
阙宁凝没客气,点了一堆吃喝,等上菜时,她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回事,沈清浅一言不发。
“需要我帮你叫屠斐吗?”
“不用。”
沈清浅话不多,阙宁凝闷头吃饭,边吃边瞄着沈清浅。
沈清浅的心思渐渐沉静下来,她抽出纸巾擦拭眼角,哑着嗓子问:“你和吴薇薇挺好的?”
“恩。”阙宁凝虽然还没攻下吴薇薇,但心底挺满足两人现在的进展,“以后你们之间,能不能不要扯上我,我怕有一天她知道我帮你和她对着干,她会生气。”
之前吴薇薇试图获取金碧辉煌的录像,接近成功时被阙宁凝抢了先,阙宁凝给她的代码里自带木马攻击,吴薇薇自然不懂,现在也不知道自家的崽子帮着沈清浅攻击她了。
“放心吧,有我呢。”趋于理智的沈清浅恢复到阙宁凝熟悉的样子,两人在门口分别,沈清浅打电话给陈光辉,“你安排时间,我随时可以过去。”
陈光辉和邢思博商量,宜早不宜晚,陈光辉挤眉弄眼,偷偷指了指趴在桌上认真分析案情的屠斐。
“屠斐。”
“诶。”屠斐抬眸,“怎么了,老大。”
“你帮我跑个腿。”邢思博派屠斐去缉毒大队,“你再审问下金景焕,这小子一直嘴硬,你再跟他聊聊。”
屠斐完全没有疑心,收拾东西准备往外走,临出门回身问:“那我审问完,可以直接下班吗?”
“可以啊。”邢思博摆手,“你自己看着安排,要是回来的话告诉我,我让食堂给你留饭。”
“不要。”屠斐小算盘啪啪啪响,她要早点回去找姐姐,“那我走啦,你们辛苦了。”
屠斐乐滋滋走的,陈光辉站在窗边摇头,真像地主家傻儿子。
沈清浅这次来朝阳分局,分享的信息是至关重要的。
第一点:林清寒是她的亲姐姐,当年沈博伦为了仕途送走女儿,为的是顺利要二胎;
第二点:强.奸案发生后,沈博伦在职,他的直属领导是纪康成,极有可能存在为了利益而选择息事宁人的可能;
第三点:曾经林清寒跟林鹏义说她想开了,但却突然选择自杀,自杀或许另有隐情;
第四点:林清寒喝酒过敏,宴会当天,她主动喝酒的可能性很小,这一点希望警方能彻查;
……
沈清浅交代完她所知道的,便主动离开警局,尽管她想了解案情,但也知道询问邢思博和陈光辉,对于他们来说,是强人所难,职责所在,他们不能说。
沈清浅经过协和医院,她站在门口端望半晌,最终没有进去。
沈清浅拿出电话打给邢思博,她想见见柴英卓。
邢思博特批,见人可以,但得在监控之下。
沈清浅和柴英卓面对面而坐,沈清浅今天哭过,眼睛微微红肿,脸色也是潮红。
柴英卓恰恰相反,他的肤色近似病态的白,整个人消瘦的不像话。
柴英卓身体靠着椅背,无力地仿佛随时会从椅子上滑下去。
沈清浅静静地望着柴英卓,许久都没有说话,但双眸里是藏不住的愤怒和痛苦,她想起身为医生的她曾经救助过赵桂芳,曾经费心费力地帮助赵桂芳和柴冬雪,而柴英卓的□□案被害人竟然是林清寒。
医生的职责是救人,但作为林清寒的妹妹,沈清浅也有恨,她并非圣人。
柴英卓有他的可怜之处,沈清浅无法同情他,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就是这样可怜虫,现在还妄图想着保护纪景明,对于当年的强.奸案真相绝口不提。
“柴英卓,你没有心吗?”沈清浅突然问,柴英卓耷拉着脑袋,沈清浅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后,盯着他的头顶,问:“我救你母亲两次,她最难的时候我垫钱让她看病,屠斐对于你们家来说更不必说,她甚至还为你输血,我们这些人做的一切,都抵不过你和纪景明的情分吗?”
沈清浅双手撑在椅子上,低头问柴英卓,“问题是纪景明爱你吗?我相信,如果我愿意,他可以是我的丈夫,你这么多年到底是怎样的执拗才能坚信纪景明爱你,并且做着愚蠢的牺牲,你指望打动谁?我告诉你,谁也打动不了。”
沈清浅告诉柴英卓,他的一生就是最失败的案例,自以为是地付出了一切,根本不管对方的想法,“爱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你不要在为纪景明找各种各样的借口,他就是不爱你,所以根本不会承认你的存在,就算他不是位居高位,他也不会承认。”
柴英卓哼笑了一声,像是在自嘲,“那你敢承认吗?”
“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你爱屠斐吗?”柴英卓闷头问。
“我爱她与否,与你无关。”
“呵。”
“我不介意告诉你,你那个妹妹曾经也喜欢屠斐,只不过她比你明智,她知道屠斐不会喜欢她,她直接放弃了。”
柴英卓双拳紧握仍显得松散无力,沈清浅绕回到柴英卓的正面,她双手撑在桌上,提醒柴英卓,“我相信不止一个人告诉你了,这件事不会就此了之,纪景明吸毒事件爆出来只是一个开始,你现在不肯说,也无济于事,你只能在这里看着你喜欢的人一点点倒下去,你再也无法救他,就像你曾经在金碧辉煌外面,那么小心翼翼地想要搀扶要摔倒的人,你再也没有机会。”
柴英卓微微抬起头,似乎意外听到沈清浅提及金碧辉煌那一幕,沈清浅笑了笑,“正义的审判会迟到,但从不会缺席,你记住。”
沈清浅临走前说,“请不要告诉屠斐我来过,我相信你能做到。”柴英卓愣愣地望着离开的人。
沈清浅出门接到屠斐的电话,小孩儿在电话里姐姐长姐姐短,目的就是一个,今晚要和姐姐在酒店一起住,“你还在我那里,你家里怎么办?”
“姐姐,我、我有个想法。”
“哦?”
“我想带你回家见妈妈。”
“……”沈清浅一时吃惊,忘记该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