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斐的审讯工作一直进行到晚上, 陈光辉从外面回来,两手拎的都是鼎丰源的包装袋。
邢思博正站在单面透视镜前看审讯室里的情况, 陈光辉走近瞟了眼, 蔚天玉眼睛红肿, 明显是哭了许久,“这是都招了?”
“恩。”邢思博指间夹着烟,扬了扬下巴, “小崽子虽然有时候冒失,但是有点新法子,敢想敢干。”邢思博话里话外对屠斐是有赞赏的,陈光辉附和道:“可不是么, 我有时想想,经验固然好, 但有时也会成为一种限制。”
邢思博听见纸袋子哗啦声,他叼着烟偏头眯着眼,含糊不清地说:“你小子发财了啊?”
“那可没,是我捡到一个财神爷。”陈光辉神秘兮兮, 邢思博意味深长, 半晌说:“财神爷不会是姓沈吧?”
陈光辉正举铁缸喝水,差点呛到, “你怎么那么会猜啊?”陈光辉擦了一口唇角的水,“你这可是纯靠自己猜出来的,日后财神爷问起,你得替我解释。”
邢思博白了陈光辉一眼, 转身继续望着审讯室,“就一顿饭钱,你还让人家掏钱,怎么想的?”
邢思博双手背在身后,陈光辉连灌几口水解渴,畅快地清清嗓子,“老大,你想的太简单了,可不是一顿饭,以后财神爷都包了,谁叫咱们局里伙食差,总加班,还没有加班费,人家心疼了。”
邢思博嘶了一声,故意摆出冷脸,“这什么话?局长都没说分局伙食差呢。”
“切。”陈光辉小声抗议,“您又不是没见过赵局开小灶。”
邢思博回身狠狠瞪了眼,陈光辉赔笑,“得了,你当我没说,这事我也不想答应,但是财神爷一再拜托,加之屠斐和财神爷在我爱情的路上添砖加瓦,我就暂时同意了。”
陈光辉走到邢思博身边,一同望着审讯室,小声说:“你放心吧,老大,屠斐的性子,谁请客她也不会愿意,我请个一两回可以,多了她肯定不干,她是典型不会占便宜的类型。”
邢思博不客气捶了一拳陈光辉的肩膀,陈光辉假装一个趔趄,夸张地叫疼,“把我打倒了,下午的进展可没人汇报了。”
陈光辉汇报今天下午进展,林清寒的父亲林鹏义态度比之前好转,虽然还是不愿提及,但偶尔也会说几句,“他虽然没有直接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当年的案子是有隐情,说林清寒命苦。”
至于沈清浅那边,并没有关于案情实质性的内容,究其原因,沈清浅知道时,已是最后的结果。
当年沈清浅受挫,没有想过其中原因,所以错过最佳的时机,陈光辉微微倾身凑近说:“沈清浅建议她亲自和林鹏义沟通,说是会比咱们直接介入更好,我觉得倒是可以,老大觉得呢?”
邢思博拉开距离,偏头看了一眼,“这没什么不行啊,你用得着特意问我?”
陈光辉嘿嘿一笑,“要不说老大呢,其实是这样,沈清浅说她介入可以,但是希望屠斐退出强.奸案的调查,可我觉得屠斐的性子很难说服……”
邢思博费解,为什么要屠斐退出?陈光辉也问过,沈清浅没说。
“老大,我觉得,你就直接把强.奸案分配给我就行,最开始不也是我负责吗?屠斐现在主要负责柴英卓和纪景明吧,蔚天玉招供了,下面有的忙。”陈光辉的目的也是为了尽快破案,813的案子的时间太长,铺的网也大,不借助外部力量,光靠他们三人能干到明年。
邢思博拧眉思索,似乎在犹豫,陈光辉一旁劝说:“老大,你就答应吧,强.奸案搞定,纪景明吸毒的事敲定,案子基本完事,咱们能安心过个年。”
“你想得美。”
“……”陈光辉无言,“难道还有别的暗线我不知道?”
“那你以为呢?”
“唉。”陈光辉垂头丧气,“看来这个年是不能消停了。”
审讯室里屠斐站起身,看来是正式结束审讯了,蔚天玉眼泪汪汪,一脸的憔悴。
屠斐收起纸笔,宽慰道:“说了也就轻松了,说来你也不够意思,我当初舍命救你,你居然还瞒着我。”
屠斐也不是挑理,只是颇为感慨,人心有时换不来人心。
蔚天玉失声痛哭,她委屈地呜咽,“我只是害怕,对不起。”
“算啦,我不计较这个。”屠斐抬手抓了抓渐长的头发,感慨道:“以后你要是想交人交心,还是要守诚信的。”
屠斐留下身后的呜咽哭声,径直出去了。
屠斐伸了个懒腰,打个呵欠,手里拿着本子手舞足蹈活动筋骨,正拧得来劲,陈光辉呱唧呱唧鼓掌,她一路旋风腿踢过来,陈光辉连连后退差点闪了一把老骨头。
两人闹腾,走廊里传来欢笑声,邢思博在办公室里沉声道:“注意形象!”
陈光辉叫停,屠斐挤眉弄眼,临到跟前两记飞脚,陈光辉抬手腕挡住,龇牙咧嘴道:“你再嘚瑟,晚饭就没你的份了!”
屠斐扬手丢了本子,“谢谢辉哥,我去洗把脸。”
屠斐小脸挂水回来的,抓过毛巾擦擦脸,含糊不清地说:“真香,什么好吃的?”
“鼎丰源。”
“那是啥?”屠斐不记得吃过这家,陈光辉言简意赅,“是好吃的。”
“屠斐,你多吃点,不亏本。”邢思博话里有话地暗示,屠斐小嘴不闲着,噶叽噶叽挨个尝一遍,边吃边点头,“恩恩,我爱吃的,都是我爱吃的,辉哥你一定是爱上我了,可惜我不喜欢你这样的老帮菜。”
邢思博笑得差点喷饭,陈光辉气得吞了一口饭,难怪财神爷指定菜谱,他还以为是为了减少他点单的麻烦,敢情是财神爷为了屠斐量胃打造。
饭后,屠斐举起小本本,正式向邢思博申请:“我申请让纪景明去做吸毒检测。”
蔚天玉已经明确指出,纪景明和白鹏兴打架那一晚,蔚天玉本人,钱伟奇和纪景明三人都吸毒了,正因为吸毒,整个人处于亢奋和躁动的状态。
蔚天玉也表明,如果是平日,纪景明不会动手。
蔚天玉因为钱伟奇的关系,私下里和纪景明接触也不少,他为人大气,出手也大方,尤其对朋友不错,要不然之前钱伟奇也不会一直护着他,“据蔚天玉说,钱伟奇的公司,那就是纪景明出钱给建的。”
因为蔚天玉开了这个口,倒让屠斐想到一种可能性,那就是纪景明可能在很多公司都投了钱拿分成,只是没有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中,“他背地里出资,网上公布的股东构成,也没有他的名字。”
除去蔚天玉的招供,柴英卓之前自首,交代了杀人的犯罪事实,他承认是他杀了何俊雄和白鹏兴,理由主要都是个人之间的矛盾。
如果说何俊雄和柴英卓认识,确实有可能是因为矛盾而起冲突,那和白鹏兴就说不通了。
屠斐审讯时曾经拿出柴英卓去找白鹏兴的画面,两人发生了口角,柴英卓解释为他曾经去过金碧辉煌,和白鹏兴产生过矛盾。
柴英卓虽然自首承认杀人,但他的理由大多都是编造的,而且他是精心编造过的,以至于从哪个角度推敲都不会有问题。
不过柴英卓没有预料到的,是屠斐压根没有去推敲,她断定柴英卓撒谎,所以没有浪费时间去推敲错误的言论。
柴英卓的自首,不是醒悟后的自我救赎,而是最后一次无可救药的堕落,他自首不过是想把罪责都揽到自己头上而已。
屠斐审讯时曾问起过白鹏兴指甲里的毒品,柴英卓表示不知情,他说他当时只是去白鹏兴家里找他,想和他聊聊之前在金碧辉煌起冲突的事,对于女装,他解释为:“你可以当做那是另一个自我,我的内心里时常会把自己看做女孩子。”
屠斐幸亏是素质好,当时没有笑场,为了所为的逻辑链,真是什么谎言都敢说。
如今,陈光辉倒是觉得柴英卓说的有可能,“你们想想,他喜欢纪景明,说不定她内心里把自己当成个女的呢?”
“得了吧。”屠斐切道,“他就是在为自己开脱,他绝不是因为小矛盾杀了两个人,现在看他极力保护纪景明的样子,我合理怀疑他两次杀人都是为了纪景明,十年前是强.奸案,十年后涉毒的案子,所以这两人!”屠斐顿了顿,正义凛然道:“其实都是柴英卓为了保护纪景明杀死的,现在吸毒案已经确定纪景明吸毒了,我提议立即带他去检测。”
邢思博拧眉,瞟了一眼陈光辉,“你觉得呢?”
“我同意屠斐意见,纪景明嚣张的太久了,里面这帮家伙一直害怕纪景明都不敢说实话,也和我们迟迟不动手有关,”陈光辉拧眉,眉心川字型,不满地拍了一巴掌桌子,“就是他龟儿子搞得咱们没了声誉,大家都觉得我们不敢动他,今天,咱们就动了,让他们知道,王子犯法庶民同罪。”
邢思博指尖敲了敲桌面,他拿起手机往外走,“你们等我。”
邢思博出门给赵洪德打电话汇报,“我个人也觉得可以开始慢慢收网了,从打压纪景明开始,一是对于看守所关押这些嫌疑人是一种鼓励,他们可以放心地交代那些不敢说的真相;二来对于纪景明身后的势力,也是一种施压,做了坏事的人会自乱阵脚,对于我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邢思博顿了顿,没听见回音儿,继续道:“我知道会有风险,当时□□案我就说过,我拿我的职业来说话,这次一样,真不成,我脱衣走人。”
赵洪德沉吟几秒,深吸一口气,半是无奈半是较劲地说:“行啊,就按照你说的来,出了事,我顶着。”
“谢谢局长,那……”邢思博拉长调子,故意问:“这次是大张旗鼓还是之前那样静悄悄呢?”
“你说呢?”赵洪德老气横秋地训斥他猴精,“再精也是孙猴子,逃不出我的五指山,我不信你不知道这事儿该怎么搞就来问我。”
“可是您说的,我可救大张旗鼓燥起来了。”邢思博笑着挂断电话,当即派屠斐出洞,“好好地请纪总去做检查,请不动就硬请。”
屠斐摩拳擦掌,“您就请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