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自首

柴英卓坐在温暖的车里,屠斐目视前方, 淡声问:“大晚上不回家睡觉, 在路上飘什么?”

柴英卓攥着着衣角, 冷风打透的身体正在苏醒, 暖风让他打了个冷战, “你还好吗?”

屠斐打了个呵欠, “挺好。”她现在相当好,工作顺利,感情么……也还算顺利, 她和青戋姐姐保持着某种联系。

“你工作怎么样?”红灯, 屠斐偏头眺了一眼柴英卓, “你真是瘦了不少,很累么?”

柴英卓低头不语, 屠斐靠着椅背,始终偏头望着他,笃定地说:“你这种人不适合做坏人, 良心的谴责你都受不了。”

柴英卓指尖用力抠着膝盖,刺痛感传来,整个人好像苏醒, 心也开始痛了。

“刑警队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我希望你能早点救赎你的灵魂。”红灯变绿,屠斐挂挡起步,喟叹道:“救赎不能靠任何人的,你想想吧。”

柴英卓路上几乎没说话, 家门口时,他推开车门顿了顿,回身道:“谢谢你。”

“不用。”屠斐打量柴英卓,眼窝深陷,双眸无光,她叹气道:“想想那些真正爱你的人吧,你的家人看见你这样,会有多难过。”

柴英卓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笑,他下车后后退两步,郑重地90°鞠躬,颤声道:“对不起!”

不等屠斐说话,柴英卓关上车门,转身大步离开。

屠斐望着夜色里渐行渐远的身影,背部挺直,步伐轻快,屠斐不知怎么的,看出一丝决绝和释然。

屠斐到家,已经是后半夜,她轻手轻脚开门,沙发上躺着的祝琇云人未起声先问:“回来了?”

“妈。”屠斐喊了一声,心疼道:“你怎么不回房睡呢?”

祝琇云趿着拖鞋,揉揉眼睛呵欠地问:“吃饭了吗?”

“啊……”屠斐后知后觉,“我自己煮点面,妈你睡吧。”

屠斐受不了一身尘土味,麻利地脱衣钻浴室洗刷刷,等她出来一碗热汤面放在餐桌上。

祝琇云招手,“过来吃面。”屠斐胡乱擦了两把头发,坐到对面,感动地说:“我太幸福了,世上只有妈妈好。”

祝琇云爱怜地望着孩子,明显是瘦了,细看脸上还有淡淡浅浅的疤痕,“你这脸是怎么弄的?”

屠斐抓抓脸,跟祝琇云分享在国外的趣事,比如说办案时爬松树,提到陈光辉,她咯咯笑,“辉哥更惨,头发沾了松树油,好像抹发胶了。”

祝琇云忍俊不禁,看着孩子现在像常人一样生活,工作忙碌但孩子享受其中乐趣,她欣慰之余又有些心酸,屠斐到底是失忆的,这是她的心伤。

祝琇云身为医学教授,面对曾经失忆的女儿不可能从心理上真正做到不在意,她一方面留意学习医学资料,一方面也在劝慰焦灼的心,至少孩子现在是好的。

“妈,你怎么样?这几天有什么意思的事吗?”屠斐边吃面边听母亲讲学校的趣事,最有趣的莫过于学校现在举行冬令营,“这次冬令营,是校园联动形式,一个宿舍里两个大学生,一个高中生,一个初中生。”

三个不同级别的学生凑到一起成了室友,闹出不少笑话,“叫陆漫云的小孩儿最好笑,她明明是初中生,非要当宿舍长,最搞笑的是选拔时举行比赛,她居然还选上了。”

陆漫云当宿舍长出了名,每次评比活动,甭管主题是什么,陆漫云带领的宿舍都是第一名。

评比会上,宿舍的舍长都坐在台上,放眼望去,就她一个小孩,其他宿舍最小的也是高中生当舍长,小孩有模有样地演讲,谁也不敢小瞧她。

不过万能舍长也有不行的,运动细胞一般,女生一般都不爱运动,好多项目宿舍都想弃权,陆漫云要强,冬令营运动会没人上就自己上,她拼死拼活得了个第二名,小姑娘委屈地不肯上台领奖,回宿舍趴床上哭了。

“最后给那帮高年级心疼的,把1等奖的奖杯捧过去要送她。”祝琇云轻笑地摇头感叹,“人家小姑娘有要志气可不肯收,还放话说了,以后等她上高中上大学,统统都要找回来。”

屠斐听得心里也挺稀罕,“我就喜欢这种要志气的。”

“是啊。”祝琇云靠着椅背,喝一口热水,“她让我想起小时候的你。”

小时候,屠斐对于小时的记忆零星,记得不多了,不过还记得她要强的一面,“那是,我小□□动会从来都是第一名。”

屠斐小时候也是凡事第一名的孩子,见不得别人超过她。

午夜,娘两在客厅餐桌前,边吃边聊,欢声笑语洒落一地。

一切的一切,好像都回到了正轨上,至少面上看来是的。

翌日,屠斐一早起来不去洗漱,大半个身子几乎钻进衣柜,祝琇云纳闷,“你早上穿的我都挂衣架上了,你还翻什么呢?”

“妈,我找几件新衣服,给蔚天玉穿。”屠斐找出崭新的衣服就要往背包里塞,祝琇云眼疾手快夺回来,这都是沈清浅专门买给屠斐的,“这都是精心给你挑的,你要送她自己买去。”

屠斐挠挠头,不乐意地哼唧,“什么嘛,小气。”屠斐努努嘴只能作罢,“那我中午自己去买。”

“你买个差不离的就行,在里面穿不出好样子的。”祝琇云叹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境,师妹给买的,那是贵重的心意,她不能让不知情的孩子乱送人,她对师妹不知何时有的愧疚,或许从开始就有,只是她不愿深想。

屠斐对于名牌无感,眼中没有明显贵贱之分,“那我想穿这件。”屠斐指指她翻出来的薄款羽绒服,“后半夜下班回来穿风衣冷。”

“谁后半夜下班?”要说祝琇云不爱刑警工作,天天加班,一折腾就是后半夜,她扯开衣服的新包装,抖了抖火红色的羽绒服,好像一团火,“穿上吧。”

屠斐穿好照镜子,歪着脑袋认真地看了半晌,祝琇云靠着门框望着镜子里红扑扑的小脸,屠斐突然偏头费解地说:“妈,我居然有这样的衣服。”

屠斐质疑的不假,她的衣服都是黑色和白色居多,她基本不会买太艳丽的颜色,“是你买的不?”屠斐的爪子摸摸衣服的材质,“好暖和。”

祝琇云拉过屠斐的手,抚了抚她的后背,“衣服也要爱惜着穿。”

“恩,好看不?”屠斐龇着小白牙笑,祝琇云嗯了一声,“当然好看,不看看谁闺女。”

屠斐照镜子臭美,祝琇云无奈,“好啦,赶紧收拾去上班。”

“妈,你先出去,我等会就去。”屠斐推祝琇云出去,她翻出兜里的手机,咔咔咔拍了几张,献宝似的发给姐姐了。

沈清浅收到照片时刚从风雪中回到温暖的酒店,她下载附件查阅,镜子前的小孩儿歪着脑袋笑,身上穿的是她买的羽绒服。

沈清浅鼻尖泛酸,眼泪顷刻间充盈眼眶,她多担心师姐会拒绝屠斐与她一切的关联,哪怕是曾经送出去的礼物。

屠斐:姐姐,我好看不?

青戋:好看。

屠斐:嘿嘿。

小孩儿很容易满足,被夸了就开心,屠斐:姐姐我要去上班了,我现在要开车,等到单位再找你聊天哦。

小孩儿乖得很,不需要沈清浅问,她会主动汇报。

如此一想,是不是日后师姐怪责,她也找托词,不是她先“动手”的。

今天,对于屠斐来说是上班日,但对于上班族来说,是双休日的第一天。

柴冬雪一早起来做饭,赵桂芳站在窗边浇花,她颤颤巍巍往楼下看,看到熟悉的身影,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冬雪啊,你看看楼下那个,是不是你哥哥?”

柴冬雪趴在厨房往下看,还真是,她双手圈在唇前,喊了一声,“哥哥!”

清晨的小区安静祥和,偶尔传来几声鸟叫声,那都是家养的鸟,一早被挂在窗外望风晒阳的。

柴冬雪一嗓子喊出去,惊了鸟儿不说,懒趴趴的狗狗们也被吵醒了,汪汪汪声传来,孩子的啼哭声也很快响起,小区里顿时变得热闹,喧闹的一天提早拉开序幕了。

柴英卓仰头看向窗子里的人,左边是妹妹,右边是母亲,两人都在冲她招手,柴冬雪兴奋地跳脚,“哥哥!快上来啊!”

虽然因为屠斐和哥哥闹别扭,但心里始终惦记哥哥,当屠斐的一切开始恢复正常,柴冬雪对哥哥的思念超过了其他。

柴英卓进门,带来了一阵凉气,冬日早晨太大虽大,却没有那么暖。

“你这孩子,到了怎么不上来?”赵桂芳拉过柴英卓冰凉的手,心疼地红了眼圈,“到了多久了?”

柴英卓浅笑,“妈,我刚过来,楼下风景好,我看了会。”

“哥,你喝点热水,待会吃饭。”柴冬雪回厨房前看了一眼客厅里母子,阳光斜斜地照在沙发上,照亮了哥哥苍白的笑意,她好久没看过哥哥笑了,柴冬心底酸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清晨,一家三口围坐在餐桌前。

瘦肉粥,白菜炒木耳,醋溜土豆丝,还有一个油炸小黄鱼,主食是烙的面饼。

赵桂芳拿起一块饼放到柴英卓碗里,“尝尝你妹妹的手艺,这丫头现在可会做饭了。”

柴英卓低头嗯了一声,捏着金灿灿的油饼,“一看就好吃。”柴英卓抬起头笑道:“今天中午,我也露两手,让妈妈看看我的手艺怎么样。”

柴冬雪惊喜,“妈,今天能吃到哥哥做的菜了!”

“好好。”赵桂芳边说边落泪,柴冬雪红着眼圈跟柴英卓打趣笑道:“你看看你亲妈,多没出息,闺女天天做饭也不见感动,你这还没做呢,她就先感动哭了。”

柴英卓轻笑,低头咬了一口酥软的面饼,脆香可口,“这饼烙的真不错。”

柴冬雪扬起笑,微红的眼眶在晨曦日光下绽放的是幸福的光彩。

早饭过后,柴英卓出去买菜,柴冬雪要跟着去,赵桂芳站在门口说:“你们两个都出去,我也想出去了。”

“哥,咱们一起去吧?”柴冬雪乞求的目光,这是母亲第一次主动想出去。

赵桂芳生病后出去的次数少之又少,城里人她不认识,入眼是高楼林立,毫无生活气息的红墙,她不愿出去。

柴英卓点头,“好啊,我也想和妈一起出去。”

三口之家,慢慢悠悠地走在城市的柏油路上,缭绕于彼此间的亲情气息任谁都看得出,这是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

赵桂芳久违地出来,左边是儿子,右边是闺女,这一刻她幸福地感慨,“等你们都结了婚,妈真就没遗憾了。”一句话惹得两个孩子都没做声,柴冬雪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妈,你还是想想中午吃什么吧?你宝贝儿子给你下厨诶,你得好好宰他一顿。”

三人穿梭在超市里买菜,回来时赵桂芳走不动了,他们打车回来 ,柴英卓做饭,柴冬雪打下手,赵桂芳回房休息补觉。

锅碗瓢盆交响曲,柴冬雪握着一根刚洗干净的黄瓜,唇角动了几次,最终忍不住轻声问:“哥哥,你是有什么事吗?”

柴英卓切菜的手顿了下,他缓缓挺身回眸笑着说:“哥哥早该听你的话去自首的。”

啪嗒,湿漉漉的黄瓜掉进水盆里,柴冬雪双手撑在盥洗台

上,泪水汹涌而下,滴答滴答砸在水面上。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