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里久久没有声音,屠斐以为电话挂断了, 她特意瞅了一眼手机屏幕, 正在通话中。
“喂, 您好,很冒昧给您打这个电话, 您先别挂,我自我一下介绍。”屠斐想着这个叫沈清浅的大概是和林清寒关系很好,她现在也面临被揭开二次伤疤,屠斐很歉意,但也没有办法。
“我叫屠斐,我是海京市朝阳分局的刑警队员,我的警号是……”屠斐确保自己的身份真实可查,歉意道:“我不想打扰您,但现在我们正在查10年前的一个强.奸案,案子涉及到林清寒, 听说与您私交甚好,所以我想问几个问题可以吗?”
屠斐很喜欢这个人的名字,就是乍一听就很喜欢, 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温柔对待,即便对方一直没吭声, 她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暴躁,她像是一只耐心极好的小野兽,等着猎物松口。
“我保证, 我就问几个。”屠斐眨眨大眼,耳朵竖起来,生怕错过什么,“我知道重审旧案会给林清寒的家人及朋友带来伤害,但是我想林清寒一定希望伤害她的人被法律制裁,您……”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轻轻的抽泣声,屠斐有点蒙了,她立即道歉,“抱歉抱歉,我这样直接找你是太唐突了,要不然我发邮件给您,您抽时间回复我就行,我现在挂了您看可以吗?”
“不可以。”对面略微沙哑的嗓音传来哽咽颤声,屠斐费解地挠挠头,乖巧地说:“噢噢,那好,我不挂电话。”
不挂,也不说,屠斐静静听着轻轻的哭泣声,心里不是滋味,她不敢再开口,怕沈清浅一生气就挂电话了。
屠斐能理解,她静静等着沈清浅,等沈清浅哭够了,发泄完了,她就会说了。
一只小狼崽前所未有的好耐心,抱着电话坐在车里一直等着,等到落日余晖散去,那边终于传来略微沙哑的声音,“屠斐。”
温柔的呼唤带着一点鼻音,唤回屠斐的游神,她回过神,“诶。”
“屠警官。”
“恩恩。”
“屠警官可以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恩,您说。”屠斐听着对面的柔声,总是忍不住想同意。
又是半晌,某只小狼崽等得百爪挠心,恨不能钻进手机里,两条大长腿晃来晃去,怎么还不问啊?
“屠警官。”
“在!”终于要问了吗?
“屠警官最近怎么样?”
“恩?”屠斐不解,一个陌生人问她怎么样,“你是指?”
“就是单纯想问问,一个刑警的生活怎么样。”
屠斐了然,大概是沈清浅对刑警队的生活很好奇,她便坦言道:“我的生活挺好的。”
半晌,那边又问:“那屠警官的身体怎么样?”
“也挺好的。”
又是好一会,“屠警官好看吗?”
“我?”屠斐头一次跟陌生人聊这些,感觉奇特,不过她待会有问题要问沈清浅,她还是尽量回答,“我长得还行,不难看。”
“那屠警官处对象了吗?”
屠斐皱了下眉头,这问题太私人化了,“我能问下,您问这些的目的是什么吗?这些问题都很私人哦。”小狼崽不太乐意,但还是保持着礼仪。
“不方便说吗?”对面的声音似乎有哭腔,屠斐也不知怎么的,小心脏没出息地软趴趴,她最讨厌被刨根问底了,不过却还是为难地努努嘴,说:“我没有对象,您可以不要问了吗?”
又是一段漫长的等待,屠斐总算是等待沈清浅愿意开口了,“那说说屠警官的案子吧。”
“噢噢,好。”屠斐刚想提问,那边又抛来一个问题,“屠警官说林清寒与强.奸案有关,具体是怎样的关系,方便的话,我想知道案情的全部,这不过分吧?”
这个姐姐好会问哦,屠斐挠挠头,她一个刑警什么都没问,自己已经被问了一圈,“简单来说,就是10年前,海京市发生了一起强.奸案,被害人是林清寒。”
“什么?”沈青訸像是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说,”屠斐重述了一遍,“10年前的强.奸案被害人是林清寒,而犯人是一个叫柴英卓的人……”
咣当,对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震得屠斐差点耳聋。
半晌,那边传来沈清浅急促的呼吸声,“你说的都是真的?”
“啊……对啊。”屠斐费解地说:“我是刑警,怎么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林清寒?”
“恩。”
“你确定是叫林清寒?”
“对啊。”屠斐察觉到异常,沈清浅又问:“你确定她是受害人?”
“是。屠斐郑重地重申:“沈清浅女士,我向您保证,我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我……”
屠斐话没说完,电话突然被挂了,屠斐懵了,她还没问呢啊,这个姐姐盘问她一番什么都不说就挂了,不厚道。
屠斐打过去被挂,她再打,还是被拒绝……屠斐苦着脸,名字好听声音好听,也不能这么任性啊。
屠斐思忖几秒,她编辑短信,电话可以拒绝,短信无论如何都会被看见。
国外正是整夜,沈清浅因为这个消息而浑身发抖,她全身冒凉风,一股极强的冷意从脊背往上窜。
沈清浅的泪水早就模糊视线,接到屠斐的电话已然让她失控,这是她做梦都没想到的。
沈清浅曾经设想过,她再也不联系屠斐,她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上苍,如果老天认为她和屠斐从今以后就该形同陌路,她接受。
只要屠斐是安好的,沈清浅都可以接受。
可就是一个清冷的夜里,那个小孩儿突然打电话过来,她问她:请问您是沈清浅吗?
沈清浅觉得自己早就适应了这一切的,她不是小孩子,不会任性地不接受现实。
可听见屠斐那么问她,沈清浅委屈的无以复加,她难过她不舍她不甘……可她也知道,她不能任性。
沈清浅不知道命运之神到底是要怎样折磨她,她人生里最在意的两个人,在这个深夜里串联到了一起。
沈清浅听到屠斐提及林清寒的名字,小孩儿一下子揭开她两道伤疤,沈清浅的泪水根本止不住。
沈清浅那一刻觉得,这该是她人生最痛苦的时刻了,神再次突破了痛的极限,然而神又在下一秒打破一切。
还有更悲惨的事等待着沈清浅,曾经她吞下蚀骨之痛的一切被屠斐推翻了。
沈清浅一度以为自己产生幻觉,她反复确认,她无法否认了,她最爱的小孩儿不会骗她。
屠警官说:林清寒是10年前的强.奸案的受害者。
这话,没人告诉她啊,沈清浅哭到不能自已,她回想到了10年前。
10年前的那天,沈清浅和往常一样在诊所上班,她忙碌一天,她临关门前还确认下明天的行程。
明天师姐家的小孩儿会过来,沈清浅疲倦的心上扬,她期待明天,可爱的小孩儿会给她带来不同的乐趣。
沈清浅关上诊所的门,打包吃喝回到租房里,座机响了,又来了。
沈清浅那一段时间总是会收到莫名其妙的电话,她不知白天座机是否响过,但晚上总在某个时间响起。
沈清浅起初接过但是没人说话,后来她干脆不接了,可对方依旧再打。
沈清浅曾经以为是师姐家小孩的恶作剧,但小孩儿说不是,沈清浅今晚听到那电话响了几次,她最终接起来,还是没有声音。
沈清浅生气了,“我不管你是谁,你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沈清浅直接挂断,电话又响了,沈清浅直接拔了电话线。
第二天,有人来找她了,“那个……”找沈清浅的人是林鹏义。他带来噩耗。
林清寒自杀了。
就在沈清浅拔掉电话线的晚上,警方最快速度查了林清寒的情况,发现她生前曾经数次拨打沈清浅的电话。
沈清浅那时候悔恨不已,只是一切已经无济于事。
沈清浅回去后,只拿到了一封来自林清寒的信,林鹏义之所以找沈清浅,也是因为林清寒给家人留了纸条,她没有别的要求,她只想沈清浅能来见她最后一面,她希望家人将这封信转交给沈清浅。
信封里有一张照片,那是沈清浅和林清寒的合照,林清寒亲吻她的脸颊,她们笑得开心。
那封信,是沈清浅的泪点,每次看了必哭。
沈清浅出国前将相框里的照片取出来放到曾经的信封里,一起带到了国外,如今她翻出照片和信件,还没有打开信封,她已经泪流满面。
沈清浅颤抖地拨通一个电话,半天才有人接起,她哭腔问:“请您告诉我,寒寒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
“怎么问起这个?”
“是的,我就是要问,”沈清浅擦去眼角的泪,声嘶力竭,“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