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斐醒了, 柴冬雪坚持要来看她,屠斐拒绝不过只好同意。
沈清浅没说什么,坐在旁边, 听她轻声轻气地打电话, 不时会下意识地摸下包裹住脑袋的纱布。
屠斐的纱布今天下午再拆掉一部分, 可以露出脑瓜顶了,现在大概已经长出细小的头发茬儿了。
柴冬雪面试已经通过,她下周开始正式上班,她想当面再谢谢屠斐。
“那你来的时候路上慢点。”屠斐挂了电话丢开手机, 奔着床尾的沈清浅爬去, “阿姨。”
沈清浅主动起身走到床头坐到屠斐身边,屠斐靠在她身上, “柴冬雪要来看我。”
“恩。”
“阿姨刚刚去哪了啊?”屠斐揉揉眼, “我等阿姨好一会, 阿姨不回来,我就等睡着了。”
沈清浅从身后抱住屠斐,揉揉她的小腹, “饿不饿?”
屠斐被揉得直养, 笑着往沈清浅怀里缩,“不饿!”
“阿姨。”屠斐回身看着沈清浅, 沈清浅眸光沉静, 屠斐每次看她眼睛,内心的复浮躁会归于沉寂,沈清浅轻笑, “叫我干嘛~”
“阿姨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你是想出院吗?我看你是上班了。”
“恩。”屠斐坦诚地点点头,“老大都不告诉我,案情进展怎么样,我都不知道。”屠斐愁得皱起眉。
“你现在就得养身体,养好了回到岗位上才能全身心工作,是不是?”沈清浅循循善诱,屠斐不情愿地点点头,沈清浅摸摸屠斐的脸,柔声说:“你真的不考虑换个工作吗?”
屠斐立即摇头,动作猛了点,她疼得皱起眉,“我喜欢刑警,我要做,宁姐已经离开了,我不能离开,我要带着我们两个人的梦想继续走下去。”
沈清浅就知道会如此,也没再说。
下午,沈清浅带屠斐去换纱布,屠斐往次迷迷瞪瞪也没留意,今天换完纱布,她从玻璃的倒影上看见自己了。
屠斐愣了愣,她像是才明白过来什么,她摸了摸头顶,她摸到了扎手的头发茬。
屠斐不相信似的摸了好几下,她明白过来,她的长头发没了。
屠斐怔怔地望着自己,眼眶和鼻尖涌出辛辣感,她极力克制,但还是红了眼圈。
沈清浅洗手出来,瞥见欲哭的屠斐,“怎么了?头疼了吗?”
屠斐低头,缩着身子,似乎不敢抬眼看她。
沈清浅绕到屠斐正面,擦干手,微凉的掌心捧着屠斐的脸,屠斐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了?跟阿姨说。”
屠斐眨眨眼,泪水滑落,她哽咽道:“我的头发、头发没了。”
屠斐最爱的长头发,沈清浅恍然,傻小孩儿才意识到这件事,“你从小到大都没剪过短头发吧?”
屠斐吸吸鼻子,点点头,沈清浅笑着说:“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我倒是有幸见到你短发的样子,我很期待纱布全拆,你留着寸头的样子,一定是又痞又帅。”
屠斐怔了怔,泪汪汪地说:“不会丑丑的吗?”
“怎么会?”沈清浅双手抚着温暖的脸颊,俯身低头在屠斐的头顶落下一稳,忍俊不禁地说:“你是个有脾气的小孩儿,头发茬儿硬的扎嘴,看看我的唇扎破没?”
屠斐破涕为笑,“没破。”屠斐挠挠头顶,叹口气说:“我得好久才能留到原来那么长。”
“怕什么。”沈清浅擦去屠斐眼角的泪,“你正好有机会体验下各个阶段的发型,要不然让你剃光头专门感受一次,你能舍得吗?”
屠斐想想也是,沈清浅哄着说:“你的头型好看,就算剃光头了,也是个帅气的光头。”
屠斐脸红地抓抓鼻梁,不好意思地嘟囔,“阿姨真会说话。”
屠斐想照镜子,沈清浅带她回病房,拿来自己的化妆镜,“等你纱布拆了,咱们再剃几次光头,那样新长出来的头发又黑又亮。”
屠斐照照镜子里的自己,明显比之前瘦了,纱布缠绕着脑袋,让脑袋看起来像是一个新鲜的木乃伊。
屠斐微微低头,勉强能看见自己的发顶,有黑色的头发茬。
幸好头发可再生,屠斐松口气,末了又叹口气,“要不然我买个假发带。”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屠斐害怕纱布拆掉那天,她的脑瓜会像是一颗蛋,那感觉无比怪异。
沈清浅坐到旁边,认真地说:“不带那个,不透气,带着也不舒服,光头有什么的,你没看有女孩专门剃光头呢。”
屠斐找了半天的镜子,多看了会习惯了,也觉得没那么丑了。
下午,柴冬雪过来了,沈清浅给病人看片子,祝琇云在房间里守着她。
柴冬雪扑在屠斐的被子哭了好一阵,屠斐逗她说:“我又没死,哭啥呢?”
柴冬雪想起那天她来医院被沈清浅拒绝,心里一阵难过,可她没办法责怪沈清浅,她哥哥确实做错了事。
屠斐有心问问柴英卓的情况,祝琇云在旁边咳嗽了几声,柴冬雪很聪明地转移话题,聊起自己面试林氏集团的事。
屠斐现在一门心思想着案子,但又没有渠道获知信息,她内心里焦急。
晚上等沈清浅过来时,她又问什么时候出院,“我每天上会班,不上一整天,怎么样?”
不行,沈清浅一口否决,可眼看着屠斐每天趴在床上写案情分析,那都是建立在最初的基础上,她已经与现在的发展脱钩了,“你那么想,等你们老大来了,你再问问。”
沈清浅实在不忍心看屠斐白白浪费精力,屠斐趴在床上叹气,“他们都忙,没时间来。”
屠斐想起什么似的,起身问:“阿姨,你每天都看新闻吧,有什么新动向能告诉我吗?”
新动向……确实有,不过不是从媒体上知道的,沈清浅拍拍床,“你躺下我跟你说。”
沈清浅简单说了这两天比较大的动态,也是屠斐比较关心的。
阙斯年已经出院,不过没有回家,阙宁凝推着父亲去公安局自首了。
屠斐惊得张大嘴巴,“她真的那么做了?她爹没有骂她吗?”
骂没骂,沈清浅不了解,不过她倒是从乔汐言那里听说了部分细节。
阙宁凝听从吴薇薇的建议,劝说阙斯年检举自己,阙斯年检举自己行贿,那意味着他将同时暴露他行贿的对象,这势必会引起一连串的反应。
“他向谁行贿?因为什么啊?”屠斐想想那个断了双腿的老人,心里也有痛惜。
沈清浅半躺着,拍宝宝似的轻拍屠斐的小腹,“具体的事只有你们局里知道,这些事暂时还不会对外公开,反正阙宁凝和阙斯年是聊了好久,阙斯年才同意去自首的。”
这话题聊的,屠斐更想早点归队了。
“柴英卓的话。”沈清浅压低声音,“你也知道,阙宁凝被停职是因为夜间提审胡星言,还通过诈供的方式诱导嫌疑人说出真相,方法不可取,不过也确实证实,柴英卓杀了何俊雄,至于杀人动机,现在我也不知道。”
屠斐心里又记下一笔,晚点她要偷偷整理笔记,把难点写到一起到时候问老大。
“再就是你受伤期间,钱伟奇吸毒的事坐实了,现在正在调查与他相关的人,我估计纪景明可能难逃一劫。”沈清浅记得屠斐当时跟她说过的,纪景明和白鹏兴打架那一晚,他是和钱伟奇一起金碧辉煌的,那说明他们可能时常一起娱乐,“还有谁我没说到的?”
屠斐费解地挠挠脑瓜顶,她一时半会也想不起了,沈清浅哄着说:“这回没了吧,你休息,我去打点热水回来。”
屠斐趁着沈清浅打水的功夫,忙翻自己的笔记本,她翻了翻床头,诶?笔记本呢?屠斐记得把本放在床头的。
屠斐翻了床头翻床尾,都没翻到后她翻了下抽屉,找到了。
沈清浅打水回来,门开了,屠斐听见了喧闹的声音,沈清浅推开了门没有立即进来,她偏头向左张望。
屠斐好奇心上来,她下床趿着鞋子,喧闹声远去,屠斐凑到门口,沈清浅挡住她想要关上门,“人都走了,回去吧。”
屠斐脖子往外伸,大眼瞪溜圆,“怎么啦?”
沈清浅抬手摸摸她的脸,“回去,我跟你讲。”
屠斐噢噢两声,乖乖回到床上,她摸摸脑袋,“阿姨我不头晕了,一点都不晕了,我感觉我很快就能出院了。”
沈清浅嗯了一声,“等能出院的时候,阿姨会告诉你。”屠斐拉着沈清浅的手,“阿姨,刚刚外面怎么了?”
“好像有犯人入院了。”沈清浅刚才也就看了个影子,好像是两位民警压着一个犯人。
沈清浅正说话,手机响了,罗正阳打来的,沈清浅大多时候都在听,末了说:“行,我现在去。”
屠斐一句话也没听到,急够呛,沈清浅收起手机,“有病人了,阿姨去看下,待会你妈妈回来,不准乱跑。”
屠斐落寞地摸摸脑袋,房间了恢复了安静。
犯人?是谁呢?屠斐虽然想出去,不过答应沈清浅了,她就不折腾了。
祝琇云很快过来,倒是给屠斐带来了一手的消息,“是那个钱伟奇。”
“他怎么了?”屠斐诧异,祝琇云端起小米粥坐到床头,边喂屠斐边说,“好像是毒瘾犯了受不了,试图自杀。”
“怎么自杀的?”屠斐的小脑袋开始运作,“不会是拿脑袋撞墙吧?”
“你怎么知道?”祝琇云刚才还真围观了,她虽然不爱看热闹,但知道和屠斐负责的案子有关系,所以留心了,“撞得很严重,满脸是血,脑袋好像肿了很大的一个包。”
屠斐的直觉告诉她,这事不是自杀那么简单,深夜沈清浅临休息前来看屠斐,屠斐大眼溜圆还不困。
“阿姨,他是不是蓄意的?”屠斐笃定地说,沈清浅揉了揉手腕,“不好说,不过现在确实说是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屠斐哼道,“他肯定是装的。”
“装失忆?”
“对啊,他不想或者不敢出卖同党,他觉得装失忆,警方拿他没办法。”
沈清浅望了望脸色严肃的屠斐,坐到床边问:“那你们警方有办法?”
屠斐嘴角扯起一丝狡黠的笑,“只要想,都有办法。”这倒是沈清浅熟悉的那个屠斐,她坚定地认为,方法比问题多。
“你又没吃药啊。”沈清浅一抬眼看见床头的药片,屠斐摸摸脑袋,“噢噢,现在吃。”
祝琇云从外面进来,也才发现,“你这孩子,你放床头,我以为你吃了。”
祝琇云和沈清浅对看一眼,屠斐倒是振振有词,“我不难受,想不起来吃药。”
屠斐不困,翻了半天,翻出笔记本,她趴在床头继续写写画画,祝琇云推了推沈清浅,“你去休息。”
沈清浅仍然没说要出国的事,罗正阳等得着急,他催促沈清浅,“你就去吧,别等了,屠斐现在恢复得挺好的,有母亲在身边。”
沈清浅内心一直煎熬着,她再一次迷信地拿起硬币,这次,老天给她的答复:去。
沈清浅不放心屠斐,周围的人都知道,不过周围的人也都劝她出国,除了翁晓夏,没有人反对。
沈清浅算着时间,再有七天,屠斐就能拆线了,“那我等屠斐拆线,确定她没有异常,我就出国。”
七天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这七天,也发生了很多事,比如说阙斯年进了看守所,又或者是阙宁凝上了头条,大家都知道曾经富二代刑警,如今成了富二代的总裁。
再比如,钱伟奇表示自己失忆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钱伟奇与屠斐在走廊里相遇时,屠斐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谎言,这家伙在撒谎,他分明眸光闪烁,避开了她的视线。
屠斐今天拆线,可以出院,沈清浅替她拆线,说实话拆线是疼的,不能打麻药,硬生生地往下拆。
屠斐红了眼,忍着没哭,听沈清浅说她决定出国进修时,屠斐的眼泪再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