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浅想要确认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了许久, 她最终没有付诸于实践。
控制欲, 不好。
只要屠斐没事, 其他的, 都可以忽略不计,包括她自己。
沈清浅打开车窗, 微凉的风钻进车里, 屠斐靠着椅背舒口气, 似乎很惬意,看来刚才聊得很开心呢,沈清浅想。
夜色下的海京市, 此起彼起的鸣笛声, 屠斐突然说:“这帮人, 堵车大家一起堵,按喇叭也没用啊。”
沈清浅嗯了一声,“可能是情绪到达了一个点, 想要发泄,可人在车里, 只能按个喇叭释放下了。”
“阿姨也会这样吗?”屠斐放好手机后, 微微侧身望着沈清浅,沈清浅摇头,“我不会。”
屠斐点点头,像是在自我认可, “我也觉得阿姨不会。”
“你为什么这么觉得?”屠斐的小脑瓜里可能每天都会想着关于她的种种, 并在自我世界里下一个结论, 有了之前几次观察屠斐的情绪变化,沈清浅担心她的结论都是错误的。
“我感觉阿姨波澜不惊,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屠斐的话语里有毫不掩饰的钦佩和仰慕,像是小孩子羡慕成熟厉害的大人一样。
你看,这个结论就是错的,她不是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没你说得那么夸张,我只是年纪大了,加上性格使然,一般不怎么表露自己的情绪罢了。”沈清浅的一番话引得屠斐频频瞄了几眼,她有时觉得很了解沈清浅,有时又觉得沈清浅身上都是谜团。
可这丝毫不影响屠斐欣赏迷恋沈清浅,笼罩在沈清浅身上的迷雾,屠斐看不透反而更好奇,她觉得那是沈清浅迷人的地方,神秘又有魅力。
屠斐之前和沈清浅聊完天之后,她没事就琢磨那番话,她对沈清浅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她能给予沈清浅什么?光靠爱情不能生活的,后续的变动她能否承受?她都可以无所谓,但如果给沈清浅带来影响了呢?
有的事,最初没有一鼓作气后续就会畏首畏尾,尤其是对着在意的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尽管还不知道后续的变动有什么,但屠斐不敢擅自行动,毕竟她的行为会牵扯到沈清浅,她得时刻提醒自己,要谨慎。
屠斐现在是一种矛盾而又舒适的状态,沈清浅恢复如初,和别人不亲近,屠斐开心;另一面,屠斐知道她们这种状态不知何时还会被打破,她不能永远这样不清不楚……只是,眼下屠斐不敢去打破这份摇摇欲坠的平衡。
虽然凡事宜早不宜晚,但对待她和沈清浅的事上,屠斐奉行的是宜晚不宜早,因为她什么都不懂,她得学,她的让自己变得有经验,这样才能好好地处理。
想想即将到来的周六,屠斐暗暗下决心,她得提前准备好,到时候让沈清浅度过一个愉快而又难忘的周末。
只是,屠斐还没来得及想做什么,陈光辉的短信过来了。
陈光辉:柴冬雪给柴英卓打电话了,正好6点!
屠斐一开心,将自己刚才犯难的周六约会抛之脑后,投入到和陈光辉聊短信中去了。
沈清浅这一路观察屠斐,基本上爪子没离开过手机,她猜想应该是在聊案情,她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控制欲这个东西很可怕,就像是改不掉的恶习,沈清浅和屠斐重逢前,没发现自己“病入膏肓”。
甚至于最开始,沈清浅给自己找了借口,因为她10年前管着小时的屠斐,她习惯了。
可什么习惯,能维系10年啊?10年不仅没冲淡,反而让她变本加厉。
尽管控制欲最初源于关心,源于对屠斐的不放心,周遭人不知道,但沈清浅知道,自己的关心“过头”了。
沈清浅,你适可而止,不要越界,她不止一次警告自己。
沈清浅一路没有问屠斐案情的事,到了家附近,沈清浅领着屠斐去剪头发。
有钱人的世界,什么都是御用的,连理发师也是,“美女看看喜欢哪种发型?”
屠斐看看价位想放弃,她回身求助似的望着沈清浅,沈清浅走到跟前,“怎么了?”
屠斐凑到沈清浅而耳边嘀咕:“我想换一家,太贵了。”呼出来的热气像扑在沈清浅的耳朵上,有细微的养,沈清浅了然,也凑到屠斐的耳边说:“放心吧,她会给你打折的,我是高级会员。”
屠斐的耳朵像是羽毛撩动,养得厉害,她身子抖了下,抓抓耳朵,不太相信似的瞅了眼理发师,沈清浅回身说:“以后我的会员卡名下加上她,记得给她打折。”
“行啊,你都发话了。”理发师笑着对屠斐说:“你先去洗头发。”
屠斐没辙,只好随着工作人员往里走,理发师揶揄:“谁家小朋友啊?”
“我师姐家的。”
“我说你这么上心呢。”
沈清浅笑笑没做声,坐到一旁看杂志。
屠斐坐在椅子上,对于理发师推荐的发型都不喜欢,“我就想修剪下刘海,后面不要剪。”
“你现在头发厚,打薄点,后面剪个层次也会很好看的。”理发师突然回头问,“清浅,你觉得呢?”
沈清浅起身走过来,问屠斐的意见,屠斐挠头,“我喜欢长头发,怕她给我剪短了。”以往屠斐剪头发就是如此,她说完了理发师跟没听见似的,照着自己的思路剪完了,屠斐不满意。
“不会的,Tony老师很专业的。”沈清浅开玩笑,“你不放心,我坐旁边看着她,她要是剪短了,咱不给钱。”沈清浅当真坐到一旁,屠斐不再反对,理发师笑道:“没想到,你哄小孩儿挺有一套啊。”
屠斐脸颊泛红,感觉自己刚才似乎表现得过于听沈清浅的话了,透过镜子看见沈清浅正在看她。
沈清浅抿唇笑了,屠斐垂眸跟着翘起唇角笑,心跳得厉害。
屠斐头发剪到一半,手机响了,“等下。”屠斐打断理发师的动作,陈光辉发来信息,写道:你可以啊,小老弟,纪景明差不多7点过一点给柴英卓打电话了。
“稍等。”屠斐不想被理发师看了信息,她起身到一旁发信息。
柴英卓和柴冬雪,以及和纪景明的对话,技术组全程监听了。
柴冬雪打给柴英卓,柴冬雪表现得疑惑,因为她确实不知道哥哥有什么事。
柴英卓编造了谎言,“打电话就是想问问母亲的情况。”柴冬雪毫不怀疑,母亲身体恢复得还算可以,柴英卓又问她:“给你打电话的人还说了什么?”
柴冬雪虽然纳闷,不过也都照实说了,至于电话是一个座机,柴英卓事后曾经往回打,路边经过电话亭的人吓了一跳。
试想夜里空无一人的电话亭里突然传来电话铃声,就算好奇也没人敢接,万一像恐怖片里演的那样,来自阴间的铃声,太可怕了。
柴英卓不想吓到妹妹,安抚了事挂断电话。
分针缓缓走向7点,柴英卓的心里有一丝不安。
这份不安随着临近7点而膨胀,最后,柴英卓焦灼到什么都做不了,他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机。
19点整,手机没响,柴英卓松口气却又精神紧绷,他预感,手机可能很快就会响了。
19点03分,手机突然响了,柴英卓明明预想过,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接通电话一瞬,两个人都没说话,陈光辉是如此形容的:那一瞬间,宛如几个世界的漫长,纪景明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屠斐哪有心思等,转身出了理发厅,站在门口打电话给陈光辉。
“我这不是寻思你和你阿姨一起,不打扰你们吗?”
“赶紧的。”
纪景明说的第一句话:是你送的吧?
柴英卓自然不知道纪景明说的是什么,但他猜测是今天发信息给他的人策划的,柴英卓只说了句“你打错了”便挂了电话。
“之后呢?”屠斐紧着问,陈光辉叹口气,“没之后了,因为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所以没给你打电话。”
屠斐身上披着理发厅的大红袍,此刻被风吹得鼓鼓的,她回身看向店里的沈清浅,理发师忍俊不禁,“她好像齐天大圣孙悟空。”
沈清浅无言,她目不转睛望着屠斐,必定是案情相关才能让小孩儿如此专注。
屠斐很快挂了电话回来了,理发师继续剪发,结束前她让屠斐站起来自己照照镜子。
屠斐瞅瞅镜子里的自己,刘海变短之外,并没有太大变化,说不上好看但也不难看。
“好看。”沈清浅在屠斐身后品评,“你觉得呢?”
“还行。”屠斐低头,小耳朵泛起红,阿姨说她好看,恩,虽然以往也说过,但感觉完全不同。
剪完头发,屠斐想回家做饭吃,沈清浅少有的提起兴致,她们好久没有一起在家做饭吃了,“我们先去买菜吧,多买点。”
沈清浅兴致高昂,屠斐开心地点头,“我今天给阿姨多炒几个菜!”
可惜,屠斐刚进入超市,电话响了,还是陈光辉打来的,“柴英卓出门了!”
“赶紧跟上啊!”屠斐站在原地,已经做出了要往外跑的姿势,陈光辉安抚道:“别急,我已经跟上了,现在怕是你也得折腾一趟了,因为柴冬雪不知道怎么也出去了。”
“这哪算是折腾啊?”屠斐挑理地问,“柴冬雪往哪去了?告诉我。”
沈清浅推着车子再回身,哪里还有屠斐的影子。
沈清浅站在货架前望着熙攘的人流,一张张陌生的脸孔让她突然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屠斐的电话这时过来了,“阿姨,对不起,队里有点事,我走的匆忙忘说了。”屠斐也是坐上出租车才想起来的,她万分歉意但是没有办法回去当面说再见了。
“没事,你注意安全,有时间的话,抽空吃点东西。”沈清浅柔声嘱咐,听起来似乎没有生气,屠斐长长地松口气。
屠斐跟着柴冬雪,陈光辉跟着柴英卓。
柴冬雪路上试图给柴英卓打过电话,屠斐看她的路线,是要往柴英卓家里去。
柴英卓的动态太迷了,陈光辉打车跟着他,看着他满城乱窜,看着自己乘坐出租车的计价器嗖嗖跳,陈光辉的心在滴血。
邢思博的电话打过来,询问案情进展,陈光辉汇报之后,恳求道:“以后能不能多配一辆车?我真的舍不得这钱了,我怀疑柴英卓这孙子故意绕我,我这个月工资全用来打车了。”
技术组打电话给陈光辉没打通,转而打给屠斐,“屠啊,小号开机了,位置和柴英卓一致,小号基本可以确定是柴英卓了。”
屠斐欣喜,她道谢后打给陈光辉,发现一直通话中。
屠斐急得团团转时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就嚷:“辉哥!”
“这里是薇姐,不是辉哥。”温润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音下听得不真切,屠斐看了看手机,是她特意没有写进通讯录的吴薇薇,“薇姐,怎么了?”这个时间,许久没联系的吴薇薇打电话,屠斐心生不好的预感。
“你赶紧来金碧辉煌一趟,我……”吴薇薇话音未落,那边突然传来呼啦声,随后是震耳的一声闷响,屠斐嚷:“薇姐?!”
嘟嘟嘟,手机被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