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车连环相撞车祸没破, 何俊雄的案件没有进展,这又死了一个。
尸体是在朝阳区临近的兴义区近郊的田地里发现,发现者是附近的住户胡德民, 因为暴雨冲垮了猪圈的门,两头猪都跑了。胡德民为了找猪冒雨出来,哪知道在地里栽了跟头, 直接摔进杂草遮挡住的大土沟里, 他倒是没摔坏, 因为身下有个垫背的,一个死人。
死者被毁了脸和指纹,身上的衣服也被剥了个精光, 胡德民当场吓尿,赶紧打电话报警了。
邢思博没让屠斐去现场, 屠斐在警局里焦急地等了一个多小时, 一行人才回来。
法医很快给出鉴定的结果, 机械性窒息死亡, 脖子处有被电线勒过的痕迹。
“这场大雨下的。”陈光辉全身失透了, 进门留下一串泥印子, 他啐了口唾沫骂道:“证据都TM给冲没了。”
如陈光辉所说,现场除了死者, 连个脚印都没有,雨水冲洗的干干净净。
“死亡时间推测是夜里的9点多, 根据胃溶尸检报告来看, 死者在临死前吃过牛羊肉的肉串……”邢思博拿着技术组加班加点给出的报告, 他边看边读,屠斐和陈光辉一起听着,两人不时对看一眼,各怀心事,“赵局来了。”外面传来一声,邢思博回头喊了一声,“知道了。”
“走吧,开会。”邢思博拿着报告出去了,屠斐和陈光辉紧跟其后。
大半夜,惊动了老局长赵洪德,连夜召开紧急会议。
屠斐坐在角落,从头听到尾才知道,死者的指甲缝里残留着毒品,这才是引起重视的主要原因。
近几年,经济快速发展带来了不好的后果,人们物质生活丰富之后,开始追求精神上的刺激,各式各样披着华丽外衣的毒品开始出现在各大夜总会。
“不过奇怪的是,死者虽然指甲里有毒品,但是本身没有吸食。”邢思博将报告递给赵洪德,老局长低头认真翻看报告,头也不抬地说:“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国庆了,咱们必须得□□,现在还不确定之前发生的两起案件和今天的命案是否有关。”赵洪德跟市局领导申请过,现在正式成立813专案组,“我任组长,思博任小组主要负责人,牵头办这件案子。”
赵洪德说的另外两起案件,正是何俊雄命案和车祸案,现在以813专案组为原点开始调查,如调查过程中涉及到另外两起案件,那就一并查清,“涉及到毒品,市局非常重视,给咱们的时间不多,希望各位打起精神,争取最早速度破案,接下来,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邢思博最先发言,事发突然,加之天气和时间都对案件不利,现在并没有过多信息,赵洪德打断邢思博,“邢队,你给我个时间,什么时候能破案?”
屠斐和陈光辉心有灵犀,对看一眼,表情都不明朗。
两人心里想的一致,有的口风不能开,办案不是玩游戏,通关时间谁都说不准。
最主要的,人手严重不足,技术有限,凡事都靠人力……邢思博模棱两可的答案换来赵洪德的批评,“邢队啊,有问题不能退缩,你说的技术有限是大家都知道的,至于人手,如果真的需要,我会跟市局反映加派人手,但是,”赵洪德话语一顿,眸光凌厉,“你得给我出成果,知道吗?”市局加派人手,到时候白折腾一场脸上无光,“一个星期够不够?”
屠斐听得哭笑不得,一个星期?她瞟着邢思博,队长唇角动了动,清了下嗓子,“至少也得半个月吧,赵局,你也看见了,我手底下就两人,光辉两年多,屠斐新来的……”
“人手问题我解决,争取10天案情有重大突破,别再讨价还价了,法医部门、技术组等其他部门全力支持,必须争取最短时间破案。”除此之外,赵洪德表示会和市局申请巡逻防护,确保临近国庆节期间的海京市能够平安稳定。
散会后,邢思博带着两人回到办公室,他推开窗子点了根烟,“你们两有啥想说的吗?”
陈光辉和屠斐面面相望,齐声说:“没有。”
邢思博吐了口烟雾回身笑着看屠斐,“你没意见,不太正常啊。”
屠斐坦言,“老大上面有赵局,我的上头是老大。”言外之意,一级管一级,此刻,屠斐懂他的无奈,就像是她知道自己的无奈一样。
邢思博笑了一声,掐了烟头丢进垃圾筐,神色肃然,“行,那接下来,就辛苦大家了,这次成立专案组了,大家先从813案件开始突破。”
邢思博和赵洪德的想法不谋而合的地方是都怀疑何俊雄案件和813案件有关,两个死者都是死于机械性窒息,一个死在夜里的雨天,一个死在宾馆的浴室,“我觉得这凶手肯定挺喜欢干净的。”屠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邢思博顿了顿,“他选择有水的地方和时间,倒是可以这么想,但是他每次都选择勒死,这不单单是干净的问题了。”
“胡德民得作案可能性已经排除。”邢思博去现场时就已经确认过,发现死者前,因为暴雨天他一直在家里,“明天以胡德民家里为原点开始摸排走访,死者已知的身高,体态特征都在报告上,人手问题我会让赵局想办法,现在咱们重新捋下时间轴吧,从屠斐来海京市抓获赖兴国开始。”
三人在办公室里各抒己见,窗外暴雨转为大雨下的正酣。
凌晨3点,屠斐正慷慨激昂地表示该调查的地方都得去,就差直接说金碧辉煌了,陈光辉拍了拍桌面提醒,“你手机响了。”
屠斐抓起手机,嘴上还在说:“如果遇到问题就退缩,那破案难上加难。”
沈清浅发的信息:小孩儿,你没什么情况吧?
屠斐讶异沈清浅发信息的时间点,屠斐:阿姨,我在警局,没事,你怎么还没睡?
沈清浅:醒了给你发个信息,没事就好,自己小心点。
屠斐:恩,阿姨赶紧睡吧,别回了。
屠斐放下手机,投入到讨论中,家里的沈清浅熄灯,上床休息。
翌日的海京市,天气晴朗,雨后明显没那么热了。
屠斐一夜没回来,沈清浅开车经过朝阳分局门口,车速减缓最终却没有停下来。
沈清浅今天是忙碌的一天,早上第一台手术就是她的,她简单吃了早餐,去看病人前先给屠斐发信息,提醒她按时吃早饭,屠斐没回复。
沈清浅进手术室前翻了翻手机,仍是没有屠斐的消息,她收起手机,开始换衣服了。
屠斐此时已经和陈光辉抵达胡德民家,架不住屠斐的央求,陈光辉带她去案发现场,屠斐振振有词,“昨天夜晚看不清,今天没准能有新发现呢。”
两人在案发现场绕了几圈,附近虽然是农田,但这片地不知道为什么空着了,杂草长得挺高。
雨水冲洗了细微的痕迹,但大的痕迹却留下来了,“辉哥,看到没,这八成是凶手拖拽尸体时留下的痕迹。”屠斐说的是一处被压倒的杂草,周围杂草丛生林立,唯独一处是倒向案发现场的。
屠斐沿着痕迹往回走,突然喊了一声,“辉哥!”
拖拽痕迹深浅不一,形状不规则,但离水泥路最近的地方是个凹凸不平的陡坡,斜坡上有一处细平光滑的痕迹,很像是有人不慎滑到蹬出来痕迹,“你看这像啥?”屠斐意味深长地问,陈光辉蹲在地上细瞧,“应该是有人滑到了,身上背着的人掉下来,还砸了个比较深的坑。”
屠斐重重地点头,“凶手最初不一定想拖拽,不过下陡坡时滑到了。”
屠斐怀疑这里会留下凶手的痕迹,陈光辉摇头,“雨大,早冲干净了。”
“我觉得不见得。”屠斐蹲在地上凑到水泥路和土地的交界处,跟相面似的盯着看,“你看,这有可能是歹徒的鞋印。”
陈光辉几乎趴地下才看见交界处有一个隐约的轮廓,因为是第一脚,后脚跟踩得深,“你这眼神相当可以啊。”陈光辉说罢想起什么,“诶,会不会是其他路人留下的呢?比如说胡德民找猪的路线。”
“拉倒吧。”屠斐回身望了一眼身后的平房,“他们家在那边,有路直接通向地里,他专门跑这个位置来?”
屠斐抽出手套带上,蹲在地上,慢吞吞地说:“这附近都是杂草丛生,唯独这里有脚印,最大可能就是凶手从路上过来抛尸的。”屠斐指尖轻轻扣着地上的泥土,或深或浅的痕迹里夹杂着绿色的叶子,陈光辉也蹲下一起检查,“这些叶子会不会残留凶手的印记?”
屠斐不知会不会残留,但所有证据都不能放过。
陈光辉跟邢思博请示,希望技术组再来现场取证一次,两人守在路边,屠斐四处张望,很远的地方有一座小房子,“那里是干嘛用的?”
“昨晚夜里太黑都没看见,待会问胡德民吧。”陈光辉抽出一根烟,屠斐看看时间,上午10点,“技术组得一个小时吧?”
“差不多。”
“那我去看看。”屠斐撒丫子跑向小房子了,陈光辉喊也喊不住。
道路泥泞,屠斐半个小时才到达,小房子临河而建,大概是夏天临时遮风挡雨顺便看个瓜之类的。
让屠斐意外的是,小房子附近有脚印,大概是泥土松软,脚印太深,所以雨水没能冲洗干净。
屠斐站在河边凝神,死者的衣服没了,凶手总不会带回去,会不会丢到了河里?
陈光辉打电话过来,技术组到了,屠斐顺势说:“让他们来我这里,有脚印。”
技术组一看路上的淤泥,再瞅瞅脸上沾着泥土的白皙脸颊,不禁揶揄陈光辉,“你一个大老爷们行不行?啥都让你们组美女打头阵。”陈光辉哭笑不得,“得了,下次我改正。”
屠斐希望跟邢思博申请捞一下河水,“反正也不宽,试试呗。”
“确实不宽,但是它长啊。”陈光辉一眼看不到头,“还不知道多深。”
“你再这样,我跟老大说你不想快点破案。”
“……得,祖宗,我打。”陈光辉请示后,邢思博给出批示,“打捞不是不行,不过先让技术组确定脚印,并且把案发现场附近的居民脚印全都采集一下,尤其是这个近期曾经去过田地里的,如果脚印不是村子里的,再去打捞。”
一整天,技术组挨家挨户采集脚印,陈光辉和屠斐利用已知信息询问是否有人见过死者,进展不大。
“周边都贴上通知,网上也会发布消息,只要有人看见类似的就可以打电话到局里。”邢思博这话开了头,让屠斐回去写公告打印张贴。
刑警队的电话成了热门电话,人手本就不够,还得留个人专门接电话,“你也是,咋不留个人电话呢?”邢思博批评屠斐,屠斐吸吸鼻子,她哪里能想到有的人会为了所谓的酬金,不管三七二十一冒蒙打电话乱说一通。
屠斐被留下来接电话了,她恨不能揣着座机到处走,等夜幕降临,海京市民休息了,屠斐出洞,把告示上的电话抹黑,把自己电话写上了。
屠斐想想贴出去那么多海报,强迫症犯了都想改成自己的,可有的改了。
下午的协和医院,比上午安静些,沈清浅忙完手头的工作去了林致远的病房。
病房里多了一位陌生的陌生妇人,打扮艳丽,妆容很浓,不笑时显年轻,一笑脸颊布满皱纹,“哎呀,我这不是寻思不是外人吗?”
林夫人眉目冷淡,轻声道:“那就谢谢操心了。”见沈清浅进来,林夫人起身招呼,沈清浅瞟见林夫人眼底的不悦,又瞅瞅旁边絮絮叨叨的妇人,便提醒道:“病人需要多休息,希望林夫人能尽量减少访客。”
妇人也不傻,听出医生在说她,撇撇嘴挑理说:“这话说的,我这是为了探望病人,希望帮助他早点醒来,怎么成了打扰了?”
沈清浅没答话,林夫人接过话,“没说你,沈医生,谢谢你的提醒。”
沈清浅离去,妇人仍坐在房内,喋喋不休的样子让人看着都聒噪。
午后的大街上,有一个俏丽的身影正在小跑,跑一会停下,拿出兜里的笔勾勾画画,再写上一个新号码。
期间,她不停地接电话,打电话的人虽多,但是有用信息很少,屠斐扩大张贴范围,都要贴到市中心去了。
“诶诶,你干嘛呢?”街边巡逻的以为屠斐在张贴小广告,到了跟前看了个明白,“办案我能理解,但是你这容易引以恐慌啊。”
屠斐内心吐槽,抓不到犯人不是更危险吗?她面上笑着说:“我答应你,破案之后我们刑警队会清理的,为了抓犯人,让大家安心地度过接下来的中秋和国庆,谅解一下吧。”
屠斐一路张贴公告,没注意到主干路上一双眼眸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屠斐忙了一整天没觉得饿,贴公告贴到饭馆门口,肚子饿得咕咕叫。
屠斐手里还剩下不少,她望着饭馆咬咬牙转身走了,贴完再吃饭吧。
只是没走出多远,手机响了,沈清浅打来的。
“阿姨。”屠斐猛然想起,她一整天没有给沈清浅发过信息了啊,“怎么啦?”
“一起吃个饭啊?”
“不行啊,阿姨,我今天很忙。”
“噢。”沈清浅似乎有点失落,屠斐的心有点难以描述的轻微刺痛感,“阿姨……”
“屠警官,”沈清浅突然换称号,屠斐愣了愣,沈清浅说:“我有情况要汇报。”
屠斐听到一本正经的腔调,笑着说:“阿姨别闹了,我晚上很想和你吃饭,但真得加班,你不会也加班了吧?”
“我没闹啊。”沈清浅淡淡地笑,“屠警官,你公告里提到的人,我可能认识。”
“真的?”屠斐将信将疑,沈清浅郑重地恩了一声,屠斐察觉到她语气里的认真,便欣喜道:“阿姨,那我去找你。”
“诶?”沈清浅挑理似的疑问,“刚才好像还说很忙呢,现在要主动找我吗?”
“嗯呐,阿姨,你在哪呢,嘻嘻。”屠斐笑嘻嘻的声音传过来,沈清浅能想象得到她龇着小白牙傻笑的样子,无奈中有一丝宠溺,“你啊。”
“阿姨,阿姨。”屠斐讨巧地叫她,”你在哪呢?”
“转身。”
街对面的路灯下,窈窕的身姿被漂亮的光圈笼罩,夜风扬起碎花的长裙,屠斐深吸一口气,心底发烫,阿姨好像仙女下凡,真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