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特助让在门边, 请裴亚辉和原拓先进去。
裴亚辉跟在原拓的后面,心中也有些纳闷。
照理说原拓明明应该是头一次来, 他却觉得对方好像对房子里的构造很熟悉,仿佛在这里生活过七八年似的。
两人进了大厅之后, 裴老还没有出来, 倒是裴洋和李欣丽夫妇都已经到了,正在沙发上坐着。
他们也是被一通电话叫过来的,还不知道有什么事,结果居然看见原拓和裴亚辉一起走了进来, 都大为惊讶。
李欣丽的反应尤其大, 她本来坐在沙发上, 看见原拓之后,一瞬间就直起了腰来,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她的家庭条件不好, 从小靠着心机和讨好一路往上爬,奋斗到了如今的地位, 可以说, 只要李欣丽算计的事,很少有不成功的。
但自从原拓这个毛头小子出现, 她却中邪般的屡屡受挫。
自从上回高考的事情过后,她的阴谋再一次失败,李欣丽心中就一直不太踏实,果然随后预感成真,她栽了一个大跟头, 说好的慈善晚会没能主持,还成为了上流人士当中的笑柄。
今天竟然在老宅里看见了原拓,对于李欣丽来说,更是好像见鬼一样。
当年她处心积虑才把这对母子给赶了出去,就算原拓要回来,也应该是经过她的恩惠,被她牢牢掐在手里掌控住才可以。
谁让他进来的,他是怎么进来的?!
李欣丽猛地转头瞪着丈夫,却发现裴洋也是一脸意外。
“你怎么来了?”裴洋的反应倒是没有李欣丽那么大,只是有些纳闷地询问原拓。
裴亚辉见了他如同见到救星,不给原拓说话的机会,抢着跑到裴洋面前,低声告状:
“爸,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跟刘特助联系上了,刚才在外面我们两个碰上,他不光给我难堪,居然还打电话把刘特助叫过来压我。我看他简直不把您放在眼里!“
裴亚辉这两句眼药上的恰到好处,裴洋刚才还算平和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起来。
别说他和刘特助的关系不好,就是这个儿子敢如此越过自己行事,也足以让他萌生出巨大的不满。
他盯了原拓一眼,摆出父亲的威严,缓缓地说:“小拓,你来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李欣丽和裴亚辉都能听出来,裴洋已经隐隐有点火气了,裴亚辉洋洋得意地看向原拓,李欣丽的表情却没有放松下来,反倒更加凝重。
“您想听我解释什么?”
原拓哼笑一声,径直坐在了裴洋对面的沙发上,身体向后一靠。
他的姿势显得放松而慵懒,一双锐利的眼睛却依旧光芒不减,看上去像是一只盘踞的猎豹。
原拓漫不经意地说:“是想听我说裴二少在外面同别人讲你第一次结婚前就与李夫人‘甜蜜相爱’的风流韵事,还是想听我说我的母亲莫名其妙被穿成了第三者插足,我对此,非、常、不、满?”
裴洋也不是傻子,李欣丽这些年的心结他也知道,当年用了手段上位,就总怕被别人看不起,铆足了劲要让其他人觉得她堂堂正正,清白无辜。
他见对方折腾,本来也懒得理会,倒不知道裴亚辉在外面是这么说,想也知道会是谁教的。
他瞪了李欣丽一眼,不耐烦地训斥道:“跟你说了多少遍,做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别总是惦记着玩点心眼造几句谣,当别人都是傻子吗?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目光短浅。”
裴洋的脾气十分暴躁,对身边的人动辄打骂都是常事,其实他已经对李欣丽够好了,要是换个人做了这件事,只怕这时候裴洋一个耳光就要抽过去。
李欣丽忍了他十几年的臭脾气,但即便如此,当着原拓的面挨骂,她也不由产生了一种极为屈辱怨恨的情绪。
这男人永远是这样,耳根子软,还自负,被别人几句话一挑拨,就会上套。
李欣丽抬了下眼睛,正好看见原拓似笑非笑地看过来,本想认错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她委委屈屈地道:“我也是为了咱们家人的面子……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传出去毕竟不光彩,我倒是无所谓,可不能让亚辉被别人嘲笑呀。”
她知道裴洋非常疼爱裴亚辉,果然把儿子搬出来,丈夫的脸色就稍微缓和了一些。
原拓讽刺地看着这一幕,倒也没觉得失落不快,他早就已经知道了,在裴洋心目中,只把裴亚辉当儿子。
但也没什么用,儿子、妻子再疼爱也就那么回事,哪个都比不上裴洋自己重要。
李欣丽又道:“小拓要是对这件事不满,也是应该的,阿姨的说法不妥当,可以跟你道歉,可是你怎么能联系刘特助呢?老爷子本来身体就不好,还要用这种事情惊动他老人家,会让人觉得咱们家人不懂事。”
她只消三言两语就四两拨千斤一般,把明明自己不占理的一件事蒙混过去,反倒像是错处全都成了别人的。
果然,裴洋的不满转移到了原拓身上,略带责怪地说道:“你也是,不过就几句话而已,兴师动众的让这么多人跟着你折腾,简直胡闹。”
按照裴洋的脾气,他跟原拓说的这两句话已经算是语气很轻了。
原拓看他一眼,倒缓缓笑了:“你们做的时候都不嫌丢人,倒怕我说,还能更无耻一点吗?”
裴洋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原拓脸上的笑意越发畅快似的,语气中仍是带着丝不紧不慢的刻薄:
“我说你们两个要是早知道什么叫要脸,今天也用不着坐在这里了。居然还过来指手画脚地教训我——什么东西。”
裴洋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没听错,瞬间勃然大怒,拿起桌上的就朝着原拓身上砸去。
原拓连身子都没动,一偏头躲过,玻璃杯落在厚厚的羊绒地毯上,偏生还没摔碎。
裴洋气急败坏,怒骂道:“好啊,你翅膀硬了,连你老子都不想认了是吧?别以为进了裴家的门我就拿你没办法,惹急了我,一毛钱都没你的份!
原拓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沉到最后,薄唇一弯,反倒笑了。
“放心,一个成天靠惦记父亲家产过活的人,你那点东西,我一分也不稀罕。”
他声音冷诮:“只要有朝一日,你别来求我。”
李欣丽和裴亚辉看见这一幕,都觉得原拓简直是已经疯了。
但两人心头又难免生出些幸灾乐祸之感,不管原拓是精神不正常,还是打算跟裴洋撕破脸,对于他们母子来说,都是一桩好事。
李欣丽原来还存着些利用原拓争夺家产的想法,但经过几次打交道,她已经意识到这个小子很本就没有办法控制,而且对她十分仇恨,还不如彻底除掉更加省心。
裴洋几乎气笑了,一巴掌就朝原拓打了过去,却被原拓把手腕捏住。
原拓本来只打算把裴洋的手挡住就算完事,李欣丽见了,却不想让这件冲突这么简单地结束。
她有心让这对父子彻底决裂,再也无法挽回关系,见状故意凑过去拉架:“你们两个好好说,别打架!小拓,怎么能跟你爸爸动手呢!”
原拓这种见过大场面的人,早已经练就了一双鉴婊如炬的火眼金睛,李欣丽的手掐在他的胳膊上往外拉,明显就是想来碰瓷博取裴洋同情的。
原拓成全她,二话不说反手就是一个耳光:“滚!”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旁边要过来帮忙的保姆管家都吓傻了,裴洋和裴亚辉目瞪口呆。
原拓半点都没留力气,李欣丽这个嘴巴子直接抽到了沙发上,只觉得脸几乎是瞬间就肿了起来,嘴里一股血腥味。
她这些年养尊处优,当惯了阔太太,何曾吃过这样的苦头?整个人说不上是屈辱还是脸疼,气的眼前发黑。
裴亚辉大吼:“你敢动我妈!你居然连女人都打,还是人吗?”
原拓冷笑:“贱人还分男女?”
他从小是从市井中摸爬滚打混出来的,为了讨生活,什么不体面的世间百态都见过,可培养不出不打女人的绅士风度。
裴洋气的直哆嗦,裴亚辉暴跳如雷,要冲上去跟原拓打架,闻声赶来的佣人们连忙上去阻拦,整个大厅里乱成一团。
裴家老宅怕是十几年都没这么热闹过。
正在这时,有轻轻的咳嗽声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冷冷说道:“不像话。”
是裴老来了。
他性情严厉,在这个家中素来颇有威严,别说裴亚辉一下子就老实了,就连裴洋和李欣丽也瞬间变得战战兢兢,半点都不敢再造次。
裴洋过去扶着他坐下,道:“爸,您来了。”
他顿了顿又道:“我不知道小拓自己联系了刘特助,还把您给惊动了。这孩子从小不在我身边长大,欠缺管教,让爸费心了。”
“欠缺管教?”裴老看了他一眼,觉得比起孙子,这个儿子才更让他费心才对,“你倒是从小在我身边长大,看看你那点出息,一把年纪了,连自己得家事都处理不好。”
裴洋最怕的就是这个父亲,没敢接茬。
倒是裴亚辉实在忍不住了,委屈道:“爷爷,咱们家之前从来都没有这么闹过,明明是原拓他来了才变成这样,他不光顶撞爸爸,还跟我妈动手。您看看!”
他过去拉了李欣丽一把,给裴老看她脸上的伤。
裴老冷淡地看了一眼,说道:“打了就打了,又没被打死,有什么大不了的?”
李欣丽委屈极了:“爸……”
裴老道:“我裴家娶你当媳妇,好吃好喝供着你,是让你管理家事,相夫教子,不是让你天天在这里挑唆着唱大戏的。既然是自找的,挨了打也是活该。”
他说着看了原拓一眼,见对方饶有兴致地打量李欣丽的表情,也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拿这个孙子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们几个都给我老实点,再有下次,我直接都给轰出去。”
现世报来得很快,如果说刚才裴洋是不辨是非地指责原拓,裴老这番话就更加是明晃晃地偏心原拓了。
他这么说不是因为重男轻女的老思想,相反,裴老的观念非常实际。
——李欣丽在这个家里是被养着的地位,无法创造任何贡献,但原拓的能力却能够使得裴家多增加一个人才,朝着更加有力的前景发展。
谁有本事,谁就对,就这么简单。
裴老的拐杖在地上敲了敲,重重地说道:“我这次叫你们来,是要通知你们,小拓虽然不在裴家长大,但他是裴家的一员这点不会改变。现在他已经满18岁了,这个暑假,我要让他进入公司历练。”
李欣丽被原拓给抽了一巴掌,又遭到了裴老的当众训斥,本来羞愤到了极点,一直低着头没开口。
但裴老这句话却成功戳中了她的死穴,使她不由抬起头来,惊呼道:“爸,您说什么!”
她别的都可以忍,但钱和权力,却绝对不能交到原拓的手上,不然这么多年,她图什么?
裴老觉得这个儿媳妇实在是不敲打不行了,冷冷地说:“你在质问我吗?”
裴洋也十分错愕,想起刚才原拓这臭小子跟他耀武扬威,他觉得自己作为一名父亲的尊严简直扫地。
裴洋道:“爸,小拓他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公司的事,怎么能直接进去呢?别的不说,他脾气这么差,万一惹祸了怎么办?“
裴老道:“你还有脸说,自己管不住媳妇,教育不好孩子,还要我给你操心。以后小拓我来教,不用你们来插手,免得成天吵吵闹闹。”
裴洋不甘心道:“爸!”
裴老重重地说:“这是我的决定。”
他最后一句话将整件事情钉死,表示再无回旋余地,李欣丽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所算计的,付出的,全部都白费了。
原拓也不耐烦跟他们待着,等到裴老离开之后,他也站起身来,打算离开。
“原拓。”
裴洋叫住了他,冷声说道:“我说你怎么敢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原来是仗着有你祖父,了不起了。我告诉你,也别太张狂了,你还嫩着呢!且走着瞧吧。”
原拓回身道:“不是因为祖父,是因为我恨你们。”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裴洋,又落在李欣丽的身上,看得李欣丽浑身发抖:“以前我被亏欠的那些,早晚都要一一拿回来,正如父亲所说,咱们,走着瞧。”
说完之后,他薄唇轻轻一挑,扬长而去。
李萌萌今年刚毕业,入职了一家私企做文秘工作。
他们公司经营着一个非常有名的男装品牌,最近因为要推出新款,因此正在寻找合适的服装模特。
他们的宗旨向来都广泛撒网,严格筛选,报名的人很多,但最后能进入面试的,却就是那么几个。
公司的前辈欺负人,将厚厚的一摞简历都给了李萌萌来挑,弄得她七点多了还不能下班,饿着肚子,满心的委屈。
其实这次能够参选的模特基本上都已经内定了,但固执的服装设计师总觉得几个人选在哪里还差着点什么,所以不太满意。
李萌萌草草将剩下的简历翻了翻,因为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无用功,也没有特别上心。看看个人经历,发现基本都是没经验的素人,就略过去了。
她将一摞简历放到旁边,正想着这些都淘汰下去,早点回家吃饭,忽然就有一阵风刮来,将其中一页飘飘悠悠地吹到了地面上。
李萌萌叹了口气,弯腰去捡,然后手指顿住。
她看见了一名非常好看的小哥哥!
简历上要求附带三张照片,其中一张是证件照,另外两张则是无美颜的全身照,要求一个穿休闲装,另一个穿正装。
她很少看到能把证件照都照的这么好看的人,对方的长相让李萌萌想到了“初恋脸”这三个字。眉眼清透干净,温暖美好,带着年少初次动心时那种酸甜与明媚。
李萌萌忍不住又翻了翻其他两张照片,发现无论是哪一种风格,都能被对方驾驭的很好,甚至让人有种,“这两张照片上的似乎不是一个人”的错觉。
她拿着照片看了许久,然后记住了这个叫做“童隽”的名字,将他的简历放在了面试入选的人名单里。
虽然进了面试之后要跟各种经验丰富的高手竞争,也未必能够被选上,但最起码她觉得这人有试一试的资格。
李萌萌重新坐在桌前,认认真真的把刚才那些简历又翻了一遍,生怕再错过其他好苗子,不过,她却再也没找到能跟那两张照片上表现力相比拟的作品。
这一晚上,童隽睡的很安稳,因为他知道,父亲和哥哥终于都回家了,只要想见,随时都可以看到他们。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这个时候家里再起大火,也是三个人死在一块,他都觉得死而无憾。
他曾经以为所有的亲人都会永远里自己而去,而这一生也将会如此浑浑噩噩的度过,却没想到因为一次离奇的穿越,所有失去的东西,都被一点点找回来了。
虽然要在这里生存下去,一定要非常努力才可以,但是有了追求和目标,这样的奋斗过程也令人感到甘之如饴。
童隽凌晨1点的时候醒过一回,有点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分别偷着溜进父兄的房间里看了一遍,确认人还在,这才又安心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第二天一早,童海生要带着童磊去公司熟悉情况,童隽送他们两个出了门,回来之后发现,自己等待的面试通知也已经过来了。
他一共投了五份简历,最终通知面试的有两个公司,一个是红酒,一个是男装。
毕竟在这个世界里,童隽在这方面没有半点可以拿出手来说的经验,被刷下去也很正常,其实他觉得能有两个都很多了,也不知道跟原拓的欧气有没有关系。
可惜,这两个面试时间安排在了同一天上午,他只能选其中之一。
童隽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男装那边,红酒广告要求的模特气质,一般都以性/感/诱/惑为主,他能够表现出来,可年龄上不太合适。
面试地点在aver公司总部,童隽独自一个人过去了。
他显得太年轻也太业余,接待人员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了他好几眼,仔细核对证件之后,才将童隽带往了7楼的会客厅。
会客厅里的人很多,除了前来参加面试的人员之外,还有部分艺人带来了自己的经纪人和助理,童隽进去后也没有人注意他,他便静悄悄地坐到了最后的一个角落里,顺便听听其他人讨论相关讯息。
这个系列的服装顾问刘杰是国内外知名设计师,为人严谨认真,对于每套服装的表现效果要求非常严格,事实上若非他一直坚持,这回的广告模特早就可以内定下来,也用不着这么大费周章了。
由于待遇丰厚,再加上品牌非常出名,打造的广告也一向是风格精致华丽,因此前来参加面试的候选人都对这次机会非常重视。
他们坐在会议室里,看着其他人一个个进了又出,心情就不知不觉紧张起来。
“六号!”
之前的五号选手从摄影棚走出来,脸上带着难掩的失落之色,六号连忙站起身来,被经纪人安慰了两句,进了门。
看着他换了两套衣服,按照要求换姿势,拍照,旁边围观的产品经理轻声询问道:“刘顾问,你看这位怎么样?我瞧着还不错。”
六号候选人是个刚刚出道的小演员,在一部小制作的电视剧中担任男主,因为出色的外形而获得了一些知名度。
这次被请来,也是因为他的长相比较合乎刘杰的描述,当面看起来,他的身材也很好,怎么搭配衣服都能有不错的效果。
对比前面的候选人,产品经理觉得这已经很可以了,但刘杰却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长相倒是合适,但他一看就没有当服装模特的经验,表现力太欠缺了。”
刘杰不满意地说:“他在展示衣服的时候,四肢非常僵硬,站在那里简直就像一个塑料衣架,根本无法表现出衣服的生机。这套衣服的主题就是活力与静谧,你明白吗?”
产品经理心道我真不明白,这俩不是反义词吗?
他笑着说:“我懂,我懂,真是非常有创造性的设计啊。”
刘杰沉浸在自己的情绪当中,没有注意到对方口不对心的恭维。
他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人还是我提议要请的,本来以为诠释过角色的演员可以做到这一点,没想到还是不行。唉,下一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