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拓平时独来独往惯了, 除了打架以外,非常讨厌跟其他人有一丝半点的肢体接触, 更不用提这种莫名其妙的骚扰。
他觉得那力道不轻不重,弄的肚子上怪痒痒, 身上又说不出的麻, 简直脸都发烫了。
原拓暴躁地换了几次睡姿,却还是不能彻底摆脱这种感觉,逐渐习惯之后,反倒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睡梦中, 原拓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雪地里, 北风呼啸, 天寒地冻,前路茫茫,仿佛没有尽头。
他觉得自己好像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但又心知肚明不会有人来接,于是一个人踩着几乎过膝的积雪向前跋涉。
走着走着, 前方出现了一个帐篷, 里面透出暖融融的光,和一点仿佛的花香。
原拓走了进去, 风雪一下子就被阻隔在了外面。
他发现帐篷里的床上躺了一个人,正慢慢睁开眼睛,朝着自己看过来,脸上犹带着刚刚睡醒的慵懒茫然。
原拓被那双熟悉的眼睛看着,就觉得心脏微微一颤,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着魔似的走到床前,用双手撑在对方的身体两侧。
他低下头端详片刻,然后凑了过去,覆上那具身体。
从冰雪中带来的寒意被驱散了,他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动着,仿佛有一缕缕的柔情蜜意缠绕上来,随着血液输送到四肢百骸。
当原拓一下子惊醒的时候,时间才刚刚指向凌晨三点。
他满身燥热,身上贴了层薄汗,裤子前面更是有点湿漉漉的,简直狼狈极了。
原拓不由扶额,他懊恼地在床上坐了一会,本意是想让自己冷静下来,结果越是这样坐着,梦境中的点滴细节越是不由自主地掠上心头。
他连忙起身去了浴室,冲了这一天当中的第二个凉水澡,并草草地打发了自己的欲/望。
这么一折腾,原拓也睡不着了。
他的心情很复杂,有羞愧,有懊恼,还有一点点意犹未尽,但更多的,则是一种不明不白的火气——
到底是谁总在摸他的肚子啊!害得他会做这种梦!
见鬼了不成!
童隽总算不用早起背单词了,一觉睡到大天亮,神清气爽地睁开眼睛,发现小刺猬还趴在他的枕头边上。
“小刺猬,早上好啊!”
童隽说完之后,发现这只刺猬像是被人点了穴一样,傻呆呆僵在那里,仿佛身上的每根刺都化成了石头。
童隽看了它一眼,结果发现这个刺猬球的周围散落着很多七彩小问号,像是一片落到枕头边的彩虹,将小刺猬围在了中间。
看来这是一只有思想会探究的刺猬,一大早就在思考。
童隽忍不住用手戳了它一下,问道:“想啥呢?”
他这一戳,石化刺猬猛地被惊醒了,它全身上下连同着每一根刺都染上了淡淡的红晕,然后慌慌张张地溜掉了。
童隽很是莫名,冲着刺猬“哎”了两声,刺猬走的头也不回,他的手机倒是响了。
童隽回身拿起来,只见原拓的名字蹦到了最上面,发来一条微信。
“今天中午请你去一品居吃饭,来吗?”
这一放假,原拓就能感觉出上学的好处来了,原先上学的时候,两个人天天都能见面,一起吃饭也是寻常事,现在放了假,连一起玩的借口都不好找。
原书中对主角的设定就是“孤僻、冷漠,如同一架只知道处理公务的机器,没有任何其他兴趣与情感”。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假期的时候主动打电话,约别人出来见面。
原拓不知道这对于别人来说代表着什么,反正他觉得就和约会没什么两样了。
发完微信之后,原拓有点忐忑,也不知道童隽有没有空,会不会拒绝,或者刚刚分开没几天他就想见面,对方不会觉得烦吧?
原拓怀揣着满腔小心思,把手机屏幕倒扣着放在床上,自己去洗了把脸,又忍不住照着镜子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和发型。
他的头发就是简单的寸头,身上的衣服也经常是黑白灰三种颜色,平时要操心的事太多了,原拓也没有那个心情去注意自己好看不好看。
但这个时候,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竟然觉得有点不满意起来。
他记得班里有个男生特别臭美,经常拿着小镜子全方位多角度地欣赏自己,还偷着用他哥的发胶打理头发。
原拓学着那个人的样子,用梳子试着在自己脑袋上到处梳梳,只是他原本就是个板寸,输了半天也没什么效果,反倒累的满头大汗。
原拓觉得非常恼怒,将梳子往桌上一拍,起身找衣服去了。
童隽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
“喂,我看见你微信了,今天中午出去吃饭是吧。”童隽高高兴兴地说,“谢谢咱们原同学盛情邀请,正好我刚起,还没吃饭呢,都快饿死了。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童隽起来的不早,这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了,原拓听见他的声音,刚刚那点小懊恼顿时烟消云散了,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
他听童隽连早饭都没吃,连忙道:“你不用过来了,我这就去找你,很快的,到了给你打电话。”
挂断电话之后,他换好衣服就往楼下跑,出门在路边打了个车,挺快就到了。
童海生早上出门之前让保姆给童隽留了早饭,但他想马上就要出去了,也就没动,给保姆周阿姨放了一天假,刚洗漱完毕,原拓已经在外面按门铃了。
童隽让他进了家里来,笑着说道:“你好快啊。”
他穿着一身很休闲的衣服,站在明亮的大厅中,整个人看起来清清爽爽的,跟原拓从小所处的环境,见过的人,都有着天渊之别。
他在原拓的眼中,似乎代表着另外一个美好的、温柔的世界,当看到童隽,他便也跟那个世界有了交融。
原拓从最底层成长起来,即便是后来掌权裴家,也成为了坐拥亿万资产的霸道总裁,然而习惯使然,在饮食衣着等方面,他都算不上一个特别精细讲究的人。
但当着童隽的面,他总是希望自己的形象能够更好一点,忍不住悄悄朝着对面的镜子上瞄了一眼。
看不太清楚,也不知道这件新衣服行不行。
“好啦好啦,别看了。”童隽不知道原拓的心思,拍了他肩膀一下,抓起茶几上的钥匙,“你今天超帅的,咱们走。”
上回两人吃串,是童隽请的,请完后才得知原拓发财的事,他们就半开玩笑地说过下次要到当地比较有名的一品居吃饭。
这次原拓信守承诺,果真带着童隽去了。
这家菜馆传说是当年从皇宫中出来的御厨开的,传到今天已经子孙承继,经营过了数代,菜品昂贵还是其次,每天接待的客人也有定数。
拥有这里的会员卡,不光代表着享用美食的权利,更是一种身份地位的象征。
生意伙伴们约在这里见面,首先最起码就证明了,这人有着一定的人脉与底蕴。
童隽以前来过,也知道这里的惯例,他看见原拓取出会员卡递给前台,立刻意识到这当中代表了什么。
童隽挑了下眉,语焉不详地问道:“已经彻底决定开始了?”
以原拓的性格,既然知道了以后会发生的事,就绝对不可能跟他父亲裴洋站在同一个立场上。
如此看来,他多半是得到了裴老的初步认可,需要出入一些场合,接触一些事务,所以这些门面上的东西也都需要起来。
当然,这更加代表着,他与裴洋立场对立的开端。
原拓并不惊讶童隽的聪明,挺坦然地点了点头,说道:“他目前只是初步开始把我当成裴家的一份子来对待,不过对于我来说能利用这份资源就行,他们的态度和看法都不重要。”
童隽笑着说道:“倒也是。你不在乎就什么都无所谓。”
一品居周围的装潢环境虽然布置的清雅,位置却选在了市中心的一处广场后,坐在古色古香的房间里面,能听见不远处隐隐的车声人声,要的却是闹中取静之意。
原拓和童隽进了包厢之后就不再提那些糟心的事情,一边吃菜一边随口闲聊几句,倒也安逸。
原拓带上手套,拿了一只虾在手里剥,楼下遥遥传来一群少年少女笑闹的声音,汽车的喇叭滴答答地响。
太阳夹杂在楼群之间,光线漫过大厦一角,又静悄悄洒入房中,落在他的肩头上,落在童隽的面颊上。
岁月静好。
他这一生,仿佛从来都没有这样,不为任何目的,没有任何担忧地享受光阴。
真的很神奇,一个人的陪伴,竟然就能让人生变得这样有声有色,那原本晦暗阴沉的世界中,也逐渐开始被亮色慢慢地填充进来。
甚至想着,如果时间就此停滞,这一生都能如此过下去,似乎也可以别无他求了。
原拓将剥好的虾仁放在童隽的盘子里。
【叮!主线任务触发!
任务内容:吃下主角剥的虾仁,让主角感受到呵护他人的快乐。
任务奖励:赠送欧气“发现美的眼睛”。】
童隽刚把虾仁放进嘴里,忽然便听见了系统这声提示。
他昨晚才刚刚跟系统说过,自己已经投了简历,能不能被选中进入面试阶段,就靠运气了,今天见了原拓,这好运气就自己送上了门来。
童隽把虾仁吃了,看见原拓的头顶上biu地冒出了一颗粉红色的小爱心,觉得这个任务简直简单的让他不适应。
自己的功能配置,好像由“给主角送温暖”变成“接受主角送来的温暖”了。
不知怎的,心里有种莫名的高兴。
这高兴甚至超过了最近心心念念对于赚钱的期待,只是纯然的觉得,和这个人相处,很好,内心非常安定和满足,好像什么事情都不叫事了。
童隽看到原拓的手指被被虾壳刺了一下,自己悄悄捻了捻,他便主动冲着原拓伸出手,捏住他的指尖。
“是不是划破了?”童隽道,“我帮你弄一下。”
只是破了一点皮,本来不是什么大伤,但童隽捏住他的手,用纸巾擦拭伤口,就让原拓不由得一颤。
好像他全身上下所有的触觉神经都集中在了那一个地方,这感觉又被无限放大,从指尖一路延伸,骤然窜到脑中。
昨晚梦中的画面不期然地跳跃出来。
肢体的交缠与颤抖,耳畔轻轻的呻/吟,以及那似隐忍是沉醉的神情……
原拓整个人的大脑当机了几秒,然后就像早上那只刺猬似的,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没事,我,伤口……去洗一下就行了。”原拓憋出了几个字,然后逃跑一样出了包厢。
童隽:“……”
“搞什么。”他看了看门口,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难道属刺猬都是这样一惊一乍的吗?”
除却这个小小的插曲,这顿饭两人都吃的很高兴,不过温馨愉快的气氛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从一品居出来的时候,他们遇上了一群有点影响心情的人。
童隽和原拓向着楼梯口走过去的时候,迎面又过来了五六个年轻人,有男有女,正在有说有笑地往里走。
童隽和原拓稍微往旁边让了让,而正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突然有个人停住了脚步,试探着说道:“原拓?”
原拓和童隽同时朝着他看去,只见是个同样差不多十七八岁大的年轻人,个头稍微比童隽矮一点,长得白白净净。
童隽不认识他,以为是原拓的朋友,便停了一下。
原拓却仅仅是嫌弃眼皮瞟了对方一眼,冷淡地说:“你谁?不认识。”
他拉着童隽道:“走吧。”
系统说:【这是原拓同父异母的弟弟裴亚辉。】
裴亚辉?童隽打量了这位裴家二少爷一眼,心道原来他就是李欣丽的那个宝贝儿子,跟他妈妈长得还挺像。
说来他们两个应该比较有共同语言,因为两人的定位同为“恶毒炮灰”,裴亚辉还要比童隽高级点,戏份更多,更讨厌,给原拓找的麻烦也更加频繁。
既然原拓不想理他,童隽便也没说什么,两人就要下楼。
裴亚辉已经有两年没见过原拓了,原本不敢确定,结果对方一张嘴就是股熟悉的混账味,让裴亚辉一下子就认出这个讨人厌的大哥来了。
他立刻就来劲了,身体一侧,挡住了两人的路,挑眉道:“一品居现在的规格是越来越不行了,怎么什么人都能给放进来?”
他装腔作势地看了一下时间:“吃了没?要是没吃的话不如你等等,一会我打包几个剩菜给你带走。”
裴亚辉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下童隽,没太把他当回事。
主要是裴亚辉实在太了解原拓的生活状况了。
由于母亲经常性的灌输,在他心目中,原拓就是一个被逐出家门的失败者形象,自己锦衣玉食,他却只能靠着打零工度日,以后的前途更加不可同日而语。
每每想起这个大哥,裴亚辉总能生出一种极度的优越感与精神满足,同时也笃定,原拓这种层次的人,交到的朋友也绝对一样是穷酸。
他见两人出现在这里,穿着又比较休闲随意,便猜测他们说不定是过来打暑期工的,这回刚下班。
裴亚辉都后悔自己来的这么晚了,要不然让原拓来伺候他,多好玩。
可惜让他失望的是,听到自己的话,无论是原拓还是童隽,都没有表现出屈辱愤怒之色。
童隽甚至笑着冲原拓说道:“这是你弟弟吧?说话真幽默,像他妈。”
原拓慢条斯理地说:“我没有这么傻逼的弟弟。”
他一点也不客气,抬手一搡,就把裴亚辉给扒拉到一边去了,冲着童隽道:“走吧,太丢人了。”
“你!”裴亚辉损人不成,反倒被他俩一搭一档挤兑的怒火上涌,“你说谁傻逼呢?不想在这混了是不是?”
他站在这里跟原拓和童隽较上了劲,刚才走到前面的那些朋友却不耐烦了,有人又折了回来,喊他道:“亚辉,你跟谁说话呢,怎么还不走?”
裴亚辉正在气头上,顾不得回他,冷着脸对原拓道:“原拓我告诉你,你最好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别以为爸最近多提了你两句,你就能跟我比了……”
他这边正说着,跟裴亚辉一同过来的那几个年轻男女也已经走到了跟前。
为首的是个微微有些发福的青年,二十出头的年纪,看上去要比其他人都大点,也是这几个人当中领头的。
他见裴亚辉仿佛跟人起了冲突,便过来看看,也听见了裴亚辉刚才说的话。
这些人能聚在一起,自然家世不凡,对于豪门中那点破事也都门清。
领头的青年一下子猜到了原拓的身份,目光从童隽和原拓身上扫过,他问道:“亚辉,这里面哪个是你哥?”
裴亚辉想起原拓刚才的话,也想说“我没有这种傻逼的哥哥”,但刚欲出口,又觉得好像模仿他似的,于是冷着脸指了原拓一下。
他冷笑道:“今天算我出门没看黄历,连来一品居吃饭都能碰见出来打工的穷亲戚。呸,晦气。”
大家都是朋友,更何况他们家目前还跟裴家有着生意上的合作,那青年自然也是要向着裴亚辉说话的,闻言道:“小三生的贱种就是上不了台面,你亲自跟这种人计较,没得掉了身价。”
他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当着原拓的面给不知道什么人发了条语音:“你去告诉一品居的老板一声,二楼这里有两个小子我看着挺不顺眼,让保安过来把人给弄走,以后我不想在这家店里看见他们。”
裴亚辉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那点尴尬又被暗爽的心情取代,扬起下巴,得意地看着原拓和童隽。
他一会要让保安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这两个人给架出去,让他们走在街上都没脸见人!
“不是,你等一下。”
童隽没太在意他后面发的那条语音,倒是从对方的话里找到了另外一个重点:“你说谁是小三生的贱种?”
那青年瞟了童隽一眼,见他长得挺好看,又不是自己的攻击对象,倒还纡尊降贵地搭理了他一下。
他冷笑道:“人家李阿姨跟裴叔叔上学的时候就认识,连婚都订了,偏偏有某些人妄想着攀高枝,冒出来第三者插足。这种没脸没皮的东西,被赶出裴家就是活该!这要是我,我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现在还有资格在这里叫板?”
居然还有这么一个版本,裴亚辉倒是真能编,童隽和原拓都无语了。
裴亚辉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他们家里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自然心里最清楚。
但李欣丽的身份确实尴尬,出身不高不说,严格的算起来,裴亚辉都不是婚生子,他身边来往的朋友却基本上都是原配子女。
由于家庭原因,这些人往往都特别看不上小三外室一流,裴亚辉平时出入各种场合,跟这些人打交道的时候多了,总不能顶着“小三生的”这种名头吧。
好在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知道具体内情的人不多,于是李欣丽就编出来这副说辞,裴亚辉平日里也是这样跟朋友说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这些瞎话居然还能被自己的朋友当面讲给原拓听。
这就是再厚的脸皮也遭不住啊!
“咳,咳。”
他嗓子里面卡了东西一样的干咳几声,然后去阻拦那名想给自己出头的青年:“蒋哥,蒋哥,外头这么多人呢,咱们也犯不着说话这么刻薄。吃饭去吧,让保安把他们轰出去就好。”
他这话一说,周围那些人的眼神都显得有点古怪。
要讲说话刻薄,谁都比不上他裴少刚才那通阴阳怪气,蒋哥说这两句话才哪到哪啊?
明明是给他出气,他倒又开始和稀泥了。
蒋哥也有点不满,这要是别人,他说不定就当场甩脸了,但裴亚辉的身份毕竟在那里摆着,他也不好不给面子。
于是蒋哥压下心中不满,笑了笑道:“也是,当妈的第三者插足,当儿子的想必也一样没脸没皮,骂他们也是浪费时间。”
裴亚辉:“……”
你骂人这么没新意吗?天底下的词那么多,干嘛口口声声第三者第三者!
他简直想都能想象出来原拓那张嘲讽脸,头都不抬地冲着赶过来的保安挥手:“给我把这俩人扔出去,今天赶上我心情好,就放你们一马。”
“别介。”原拓看够了戏,不冷不热地笑了一声,“裴少何必给我留这个面子。你不是看我挺不顺眼的吗?那不如趁着现在人多,好好说说我妈是怎么第三者插/足的,也让我听个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