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窗口吹进来,吹动了对方那一头黑色长发,池晏站在原地,他虽然记性不算太大,但也记得仆人里绝没有这么高又有这样一头黑发的人,领地里个头最高的是克莱斯特,但克莱斯特却是一头浅金发。
难道是盗贼?
池晏忽然有些害怕,他咽了口唾沫,准备撒丫子就跑。
他对自己的武力值有很深刻的认识,绝不以卵击石。
就在池晏心里默数一二三的时候,对方却忽然转过了头。
两人隔着半间屋子对视。
池晏咽了口唾沫。
他以为克莱斯特已经是他见过最好看了,然而眼前这个人,似乎才更当得起“人间绝色”这个称谓。
他的肤色不如克莱斯特白皙,但有一张宛如上帝亲手捏就的脸庞,俊美又硬朗,如果说克莱斯特的美是雌雄莫辨之美,他的美就是纯男性的美。
黑色的眼眸如果幽暗的深夜,没有一缕光,却神秘莫测,充满魅力。
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嘴唇,看起来冷酷而又高贵。
好像他生来就立于万物之巅。
池晏沉浸在对方的美色里,直到看到了他对方的尖耳朵。
难道——这是克莱斯特的亲戚?
池晏迟疑着跟对方打招呼:“你好。”
对方也正看着池晏,似乎一直都在等池晏说话。
池晏又说:“你是来找克莱斯特的吗?那你应该从大门进来!”
他觉得对方有点不太懂礼仪,哪怕现在不是中世纪,而是他穿越过来之前的社会,在进别人家之前都应该敲门。
不然就是犯罪!
池晏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发脾气,严肃的批评对方,但他有一点十分好奇:“你是暗精灵吗?”
关于精灵族的传说有很多,因为他们一直都是一个神秘的种族,远离人群,自给自足,除了少数精灵族以外,他们是绝不会跟其他种族有交集的。
所以传说几乎都得不到验证。
比如精灵分为光精灵和暗精灵,光精灵皮肤胜雪,一头浅金长发,暗精灵肤色则跟常人无异,头发漆黑,只有耳朵还是精灵族特有的尖耳朵。
对方终于说话了,他平静的看着池晏,目光有些复杂。
“我该走了。”
说完这四个字,对方就走了窗前。
池晏吓了一跳,难道对方就是从窗户跳上来的?
他怎么不知道精灵还会翻岩走壁?
池晏:“你叫什么名字?克莱斯特回来以后我会告诉他你来过!但你下次必须要走大门!不然我会把你抓起来!”
然而此时对方已经跳下了窗台,池晏连忙跑过去,探着头往下来,结果一无所获,他甚至没有看到对方的身影,好像跳下去的那一瞬间,对方就消失了。
池晏忽然后怕起来——如果对方是个歹徒,目的就是要杀了他,那对方刚才就已经得手了。
而他甚至没有任何办法,这么高的窗台都能跳上来,他总不能建个更高的围墙。
纠结难安下,池晏去找了管家。
管家却义正言辞地告诉池晏:“大人,那是不可能的!城堡有这么高,精灵族怎么可能跳得上来?”
池晏:“我亲眼看见的!我还跟他说话了,总不会是我的幻觉吧”
管家没说话,但他的意思,似乎就是想说那确实是池晏的幻觉。
在管家这里得不到支持,池晏只能十分不高兴的回到房间,他要把对方画下来。
虽然没有铅笔打底,但池晏能考上美院,功底还是有的,他画的专心,可是无论他画的有多好,池晏都觉得自己没有画出对方三分之一的美貌。
直到克莱斯特到房间里来见他,池晏才回神。
克莱斯特显然刚从外面回来,他身上还带着树林里的味道,些微潮湿,还有青草的香味。
池晏立马放下手里的笔,他拿着自己画的差不多的画走到克莱斯特的面前。
“我之前在你房间看到了一个暗精灵。”池晏把画递给克莱斯特,“他从窗户跳上来的,我发现他以后,他又跳下去了。”
池晏仰头看着克莱斯特:“他是你的朋友?还是你的仇人?”
克莱斯特接过那张羊皮纸。
羊皮纸上画着的人像只用黑色墨汁勾勒,不过几个简单线条,却跃然纸上,一眼就能看出池晏画的是谁。
克莱斯特赞叹道:“你画的真好,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画法。”
池晏得意道:“那是!我老师也说我很有天赋。”
得意完之后,池晏才想起自己刚刚在问克莱斯特问题。
“那个暗精灵到底是谁?”池晏用自己最严肃地语气问。
克莱斯特笑道:“是我的朋友,他没有恶意,你不用担心,而且我保证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池晏想了想:“既然是你的朋友,如果他想来找你玩,就应该走大门,我又不会阻拦你跟朋友见面。”
他有补充了一句:“你朋友长得挺好看的。”
克莱斯特憋着笑问:“那我和他谁更好看?”
池晏踌躇了,他小声说:“各有各的好吧。”
然后他叹了口气:“可惜都没有我好看。”
克莱斯特微笑着:“?”
“对了,给你看这个。”池晏把放在桌子上的木雕拿起来给克莱斯特看,“是不是很漂亮?”
这是矮人雕刻的木制小鸟,雕刻的好极了,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小鸟展开翅膀,活灵活现,矮人们从来不受重视,没人知道他们原来有这么好的天赋。
池晏:“如果带到城里去,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他们一直都在坐吃山空,明年开始虽然可以自给自足,但也要有可以卖钱的东西。
不然他穷的响叮当,什么也买不了。
钢刀是不能卖的,明年开始种卡坨,但卡坨也只能他们自己吃,小麦要拿去交税,领地上来了这么多平民,光是税收就要花一大笔,酒倒是可以卖给大商人。
但他们不能光靠买酒来钱。
有了木雕,不管能卖出什么样的价钱,好歹能有点进项。
以后要买什么也方便。
池晏觉得自己苦心孤诣搞出的东西不能拿出去卖,心都在滴血。
克莱斯特接过那个木雕,不得不承认这是他见过最精致的雕刻品,他对池晏说:“至于贵族会买这些东西,但这是木头雕的,不值钱。”
池晏叹气道:“能有点收入就不错了。”
他没想到自己要养活这么多人!
以前他最多忧虑毕业后要怎么养活自己。
“积少成多嘛。”池晏乐观地说。
葡萄酒开缸的那天,池晏很紧张,他毕竟没有真的酿过酒,对成品会是什么样心里没底,仆人们小心翼翼地把酒缸搬到大厅里来,好像他们抱着的不是酒缸,而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珍宝。
池晏蹲下去,一点点的把封住缸口的黄泥抠下来,一点也不嫌脏。
等他把盖子打开,一股酒香味扑鼻而来。
那是真正的酒香,不是之前管家拿给他的葡萄果汁味。
香味浓烈,池晏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然后用厨娘拿过来的小勺子喝了一口。
他穿越前没喝过酒,唯一喝过的类酒类饮料只有醪糟,池晏砸吧砸吧嘴,觉得还是有点涩,味道不太醇,但已经很不错了,非常成功。
因为酿的多,所以池晏对卡迪说:“参与采摘葡萄的人每人都能分到一杯酒。”
卡迪跟管家不同,管家有时候还会给池晏提意见,甚至阻止池晏的一些决策,但卡迪绝不会这么做,他只会忠实的完成池晏的所有命令。
所以他二话没说就让仆人们抱着两缸酒跟自己一起离开。
雨季还没有过去,但雨势小了很多,天气渐凉以后,哪怕是身体最强壮的牛头人都会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地精和矮人就更不必说了,他们没有衣服穿,只能编织草裙围住自己,不至于直接袒露身体。
但草裙是无法取暖的。
奴隶们往年也是这么过来的,雨季结束,冬天到来的时候,很多奴隶都会冻死。
大河坐在屋子里,屋里有一盆炭火,这盆炭火提供着源源不断的热量,地精们都挤在炭火旁边取暖,窗户开了一个小缝隙,风会从外面灌进来。
但没有地精回去关上,因为仆人们告诉他们,如果把窗户关上了,屋里又点着炭火,他们就会憋死在里面。
虽然奴隶的命在别人眼里看来不值钱,但奴隶们自己还是很惜命的。
屋子里暖洋洋的,地上还铺了干燥的干草,孩子们在屋子里跑跳吵闹,其他地精则是在编织藤框,大河也跟族人一样,低着头编织,他的动作很快,编织出来的藤框又结实又漂亮。
就在地精们安静干活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卡迪出现在他们面前。
“把你们的碗拿出来。”在奴隶面前,卡迪表现的很像管家,都是一样的板着长脸,看起来非常严肃。
地精们不明所以,但他们还是老老实实地把碗拿了出来。
除了小孩以外,每个人都分到了一杯葡萄酒。
当酒缸的盖子被打开,酒香盈满室内,每个人都只能分到一小碗。
但这么一小碗,对地精们来说已经是非常奢侈的享受了。
他们可从来都没有喝过酒,酒是贵族的专供,他们现在甚至还不知道碗里这紫红色的,晶莹剔透的液体就是他们曾经听过的,只有贵族老爷才能享用的酒。
等仆人们走后,地精们才敢低头喝一小口。
几个小孩闻到了酒香以后,也闹着要喝。
地精只给小孩尝了一点点。
大河和妈妈也都分到了一小碗。
他们珍惜的喝光了碗里所有的酒,喝完以后,有的地精还好,有的地精却晕的不行,大河就觉得自己看什么都是模糊的,还有重影。
他吓得不行,喊道:“妈妈!妈妈!有两个你!”
大河的妈妈连忙抱住自己的孩子:“你这是怎么了!”
除了地精以外,其他种族也几乎都是这个情况,不少人在领地里鬼哭狼嚎,表示自己可能就要死了。
池晏在城堡里的窗边,也晕晕乎乎的。
他高看了自己的酒量,喝了两杯葡萄酒,然后就分不清东南西北。
只不过跟奴隶们不同,他好歹知道自己这是喝醉了,而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管家的酒量倒是很好,喝了两杯,脸不红心不跳,站在一边跟平常一个样。
池晏坐在椅子上,双颊绯红的看着夜空。
没有任何污染的夜空群星闪耀。
看着看着,池晏就哭了。
他想家了。
想每天笑呵呵的爸爸,还有总是揪着他耳朵让他好好读书的妈妈。
他们把自己养到这么大,自己还没有让他们想到福,就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而他明明在这个世界好好的活着,却没办法让他们知道。
克莱斯特走进房间时,看到的就是泪眼惺忪的池晏。
池晏的脸颊和鼻头都泛着红,他看起来可怜极了。
克莱斯特的心忽然就软得一塌糊涂,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唯恐吓到池晏,然后他蹲下,蹲在池晏身边,轻声问道:“怎么了?”
池晏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抹了一把泪,摇头说:“没什么。”
如果妈妈看到他这个样子,一定又会教训他,告诉他男儿有泪不轻弹。
爸爸则会安慰他,告诉他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坎,不要只看过去,要着眼未来。
克莱斯特的声音从未这么轻柔过:“是不是想要什么东西?”
池晏眨眨眼:“我想要爸妈。”
克莱斯特:“……”
这个我可真给不了。
克莱斯特忽然问:“想不想要宝石?”
他知道人族都喜欢闪亮又值钱的东西。
池晏摇头:“那还不如拿去换钱。”
克莱斯特发现自己大约没有哄人的能耐,于是问:“你困了吗?”
池晏点点头:“有点。”
他现在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克莱斯特:“我抱你去床上,好不好?”
他觉得自己简直像是在哄一个婴儿。
池晏点点头,他脑袋一歪,竟然已经瞬间睡了过去。
克莱斯特有些无奈,他一只手穿过池晏的腋下,一只手穿过池晏的双腿,把池晏抱到了床上。
池晏自己一无所知,睡着之后呢喃了几句,但声音太小,克莱斯特也没有听清。
管家这时走上前来,给池晏拉起了被子,一脸慈爱的看着睡着后的池晏。
“邪恶的魔族,你为什么会离开深渊,来到这里?”管家忽然出声。
克莱斯特看向站在自己旁边的老人——他已经这么老了,脸上满是皱纹沟壑,他的身体不再健康,手臂也不再有力,他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老人,在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哪里有魔族?”克莱斯特微笑着。
管家“哼”了一声:“你不用在我面前伪装!我年轻的时候什么没有见过?我还曾经猎杀过魔族!”
克莱斯特脸上笑容更大:“是吗?”
管家死死盯着克莱斯特:“你到底有什么阴谋诡计?如果你想要财宝,就应该去更富饶的领地,如果你想要美人,就应该去王宫!”
克莱斯特:“既然你已经认出我了,为什么不告诉池晏呢?”
管家:“哼!我不能让恶魔两个字脏了大人的耳朵,你们这些恶魔阴险狡诈,就应该永远待在深渊下面。”
克莱斯特微笑道:“你们在深渊之上,享受着富饶的土地,发动战争,互相压迫,竟然来可以这么理直气壮的来指责我们魔族阴险狡诈?”
“我们魔族被困在深渊下数千年,难道我们就应该永远待在那底下吗?”
克莱斯特的眼眸逐渐变成黑色。
他的浅金色长发也变成了暗沉无光的黑色长发。。
他终于展现了自己真正的身姿,他整个人,就是浓稠的黑夜。
“你知道深渊下是什么样子吗?”克莱斯特微笑道,“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永无止境的黑暗,恶魔们互相争斗,以族人为食。”
“只有最强的恶魔,才能活到最后。”
克莱斯特说完最后一个字,他的额头忽然生出了一直角,这只角漆黑无光,上面有如咒文般繁复的花纹,竟然让人觉得华丽异常。
他像是暗夜里的帝王,那双漆黑的眼睛蕴藏着无底深渊。
他轻声说:“那只恶魔,就是魔王。”
魔族之王。
将带领深渊里的所有恶魔,来到阳光之下,占领这篇肥沃美丽的土地。
管家却一点也不畏惧,就像天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他依旧一脸严肃地说:“那么,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杀了领主大人,然后占领这里呢?”
克莱斯特微笑道:“我为什么要杀了你们?”
他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无知无觉,正抱着被子,撅着屁股睡觉的池晏,脸上的笑容终于多了几分温度。
他坐到床边,伸手抚摸着池晏的侧脸:“原本我确实是想杀了他,取代他的身份。”
“但现在,我舍不得。”
他对管家说:“我舍不得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所以我决定留在他身边。”
管家并不相信:“你不管你的族人们了?”
克莱斯特:“当然要管。”
他在一片黑暗中诞生,在那一片黑暗中长大,耳边永远是同族的嘶吼,鼻尖永远是血液的腥臭,在那样的世界里,他艰难地长大了,没有死在同族手里。
活着就要耗费全力。
直到某一天,他发现那些敢攻击他的人都死了。
而更多的人跟在他身后,奉他为王。
魔族中的最强者,就是魔王,魔王与生俱来的使命,就是带领着他的族人攻占深渊之上的土地。
为什么会有深渊?
因为圣灵认为他们是肮脏污秽的产物。
所以才把他们投放到深渊去的吗?
克莱斯特不明白,他不相信圣灵,魔族们都怨恨着圣灵,圣灵让他们受尽苦难。
“我的族人会来到这片土地上。”克莱斯特轻笑着,他的目光注视着池晏的脸,而不去看站在一边的管家,“而他是这片土地的领主。”
管家并不相信克莱斯特的话,但此时他也只能目光复杂地说:“希望你记得你现在所说的话。”
克莱斯特拂过池晏耳边的发丝,然后站起身,离开了池晏的房间。
只留下管家一个人站在原地,悠长地叹了口气。
他年轻时候遇到的魔族可不像克莱斯特,那是个很可怜的小魔族,他还没能长出角,不知道为什么爬上了深渊,临死前一直在祈求让他多活两天。
他说他只想看看阳光,看看花草。
感受光明。
可他年轻时跟着的那位领主是位严厉且崇尚武力的大人,他砍下了那个小魔族的脑袋,把对方的头悬挂在城堡上。
作为第一个猎杀魔族的勇士,他得到了国王的召见,圣院的奖赏,拥有了一大片土地。
他还记得那个小魔族对他说:“你的金发真漂亮,我从来没见过金色。”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他已经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悬挂在城堡上的那颗脑袋,脸上还带着得偿所愿的笑容。
在死的那一刻,他的身边是葱郁的花草,耳边是动人的鸟鸣,他应该没有遗憾了。
管家再次给池晏盖上被子,他关上了池晏房间的门。
天光大亮。
池晏睡了一个好觉。
醒来以后,他先去窗台边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才去洗漱。
好在分给奴隶们的酒不多,最多也就是晕晕乎乎,不会呕吐,不然早上起来就有得收拾了。
池晏回忆昨晚的事,还记得自己喝了点葡萄酒,坐在窗边看月亮,看着看着还哭了。
池晏:“……”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来倒是十足的羞耻。
好在当时只有管家……
不对!
池晏问伺候他洗漱的管家:“昨晚克莱斯特是不是来过我的房间?”
管家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只有我陪在您身边。”
池晏松了口气,在长辈面前流两滴眼泪,和在同辈人面前哭是两码事,现在他感觉好受多了。
“对了,那些酒只能拜托克莱斯特带到城里去卖了。”池晏还是不太敢让骑士们去。
而且骑士一看就知道是骑士,要是被人盯上就麻烦了。
管家这时候忽然说:“可以让卡迪去办。”
“他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池晏:“真的吗?”
在他的印象里,卡迪的胆子好像有点小,而且人也很腼腆。
管家点点头:“有时候胆子小也是一件好事,对危险更警觉。”
池晏:“有道理!”
于是卡迪就被叫到了池晏面前。
池晏十分郑重地对他说:“这个艰巨的任务我就交给你了,多去几个商人那里问一问,选一家出价最高的。”
卡迪又激动又害怕,他拼命地点头说:“大人!我一定不会辜负您对我的期望的!”
池晏一脸欣慰:“我相信你,您可以做到。”
卡迪同手同脚地出去了,临走之前,他还转头看了池晏一眼。
那一眼简直称得上是一眼万年,风情无限。
池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卡迪的眉毛已经长出来了,头发也像是一个小平头,其实现在看起来也能算是个帅哥。
但是一个帅哥冲自己抛媚眼,再帅池晏都无法欣赏。
卡迪带了二十个仆人一起走,池晏还让他们带上了武器。
艾伯特和卡尔也看到了仆人们托着板车离开领地。
艾伯特有些忧愁的说:“大人还是不够信任我们,难道我们会告诉别人大人在领地里酿酒吗?”
他和卡尔又不是傻子,打铁和酿酒的动静那么大,怎么可能瞒得住他们?
但他们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跟着一位富裕强大的主人,总比跟着一位穷光蛋主人来得好。
“我昨晚闻到酒香了。”卡尔有些馋,那么浓的就像,他在圣院里都没有闻到过。
要知道圣院的酒可是公认的最好的酒。
可是在他看来,绝没有大人自己酿的酒好。
“怎么做才能让大人更信任我们呢?”卡尔问艾伯特,他觉得艾伯特比他更聪明,一定能相处办法来。
艾伯特:“我们去向大人宣誓吧!”
庄严的骑士誓言是不能违背的。
卡尔:“要是被圣院发现了……”
艾伯特严肃地说:“那你现在就回圣院去吧,我不是贵族出身,我的老师告诉我,如果我选择一个主人,就不能再有另一个,否则一定会自取灭亡,得不到任何一方的重用。”
卡尔迷茫的看着艾伯特,他从没有听过这样的道理,但是又觉得确实很有道理。
于是他们就兴冲冲地找池晏宣誓去了。
搞的池晏一头雾水。
两名骑士跪在他的脚下,嘴里说着最庄重的誓言。
其实他们究竟在说什么池晏也没听懂。
更像是另外一种语言,他们在高声宣誓之后,分别亲吻了池晏的手背。
这样池晏觉得他们是借着宣誓的借口来占自己便宜。
可是看着两张严肃的面孔,池晏又觉得自己大约是想多了。
他觉得这不是怪他,得怪那些曾经对他居心叵测的人,是那些人让他变得像现在一样神经过敏。
“大人!”卡尔憋不住说道,“我们昨晚闻到酒味了。”
池晏转头看向管家,管家冲池晏点点头,这就是可以说的意思,于是池晏说:“我酿出了一批葡萄酒,你们想要尝尝吗?”
卡尔有些羞怯地说:“那怎么好意思呢?”
艾伯特倒是直接道:“大人,我已经馋了很久了!”
于是两名骑士分到了一缸酒。
至于他们拿回去后自己怎么分,就不关池晏的事了。
冬天就快到了,池晏也得去城里买一些过冬需要的东西,比如厚实的皮毛,以及香料和盐。
这是他来到这里以后第二次离开领地。
“我不想穿紧身裤。”池晏对管家说,“穿上它以后我都走不动路了!”
管家想了想,觉得这次不是去圣院,不用穿的那么符合礼仪,于是他说:“您穿自己喜欢的衣服就可以了。”
池晏小小的欢呼了一声,连忙换上自己觉得最舒服的一套衣服。
虽然说是最舒服的,那其实还是很繁复,领口还有荷叶边。
马车夫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看到池晏的时候,马车夫几乎移不开目光了。
这一次池晏没有带上管家,管家必须留在这里看着领地里的人,管家并不怎么满意这个安排,他想陪着池晏一起进城。
不过池晏劝道:“你不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他说道:“只有你在,我才能安心的去城里。”
这是池晏信任他的意思,管家严肃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那您一定要注意安全。”管家说。
池晏冲管家笑:“会的,那我们走了。”
管家眉头一皱。
我们?
果不其然,池晏冲着城堡的大门招手:“克莱斯特,快一点,就等你了!”
管家回头看过去,克莱斯特依旧是那副雌雄莫辨的美丽高贵模样,管家想到对方的真实身份,很想劝池晏别把克莱斯特带上。
然而看着池晏的笑脸,他还是咽下了快到嘴边的话。
如果这个恶魔想害他们,早就已经动手了,不用等到现在。
管家就只能这么目送他们坐进马车,离开领地。
池晏打开车窗,看着外面的风景,虽然路还是跟以前一样难走,十分颠簸,可池晏还是觉得比待在城堡里好。
“其实这里风景挺好的。”池晏忽然说。
他穿过来之前,市里正在治理雾霾,因为城市周边有不少大厂,雾霾严重的要命,走在路上都能看到黄色的颗粒在空中飘浮,平时不戴口罩都不能出门。
当时他妈还想搬到另外一个城市去住,但因为工作原因,说了好几次,到底也没有搬走。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估计觉得这里的风景没什么可看的,就是普通的树林,既没有珍奇的花朵,也没有大的参天的树。
但克莱斯特却接话说:“确实很漂亮。”
当他从深渊来到这里时,这些花草带给了他巨大的震撼,他从不知道深渊外的世界是这个模样,这里的每一棵草,每一束花,都让他觉得美。
深渊里是没有植物的,只有无穷无尽的争斗。
同族的血肉供养着他们。
池晏:“你会想父母吗?”
池晏还从来没有跟克莱斯特聊过这个话题,他认为克莱斯特独自一人倒在路边,一定经历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而且克莱斯特当时还没穿衣服,又长得这么美。
说不定是在路上给坏人见色起意给玷污了。
因此他从来不问,就怕戳到克莱斯特的伤心处。
现在他一问出口,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就在池晏想要弥补的时候,克莱斯特却说:“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父母。”
魔族们虽然以同类的血肉为食,但却从来不会杀死孩子。
这大约是魔族仅有的智慧了,不然深渊之下一片焦土,不会存有任何生命。
克莱斯特看着池晏,池晏一副说错了话的可怜模样,似乎正在想怎么安慰他。
“别担心,我并不难过。”克莱斯特拍了拍池晏的肩膀,“在我们那里,这很常见。”
池晏:“……”
原来当精灵这么惨的吗?生下来就没爹没妈?
“你呢?”克莱斯特问道,“你的父母呢?”
池晏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低声说:“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他们就这么摇摇晃晃地进了城。
池晏这才知道,原来城里的集市不是每天都开的,一周才开一次。
“明天集市才开。”马车夫告诉池晏。
于是他们只能在城里找一个落脚地,就在池晏站在街边透气,准备上车的时候,一个穿着布衣,看起来很机灵的小伙子拦住了他。
“大人!您是在找落脚的地方吗?”这个小伙子长得很不错,浓眉大眼,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很难让人升起恶感。
于是池晏问他:“你那有好地方吗?”
小伙子连连点头,他的眼睛紧盯着池晏,兴奋地脸变得通红:“我们那可以搓澡,休息,还有……”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池晏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
小伙子说的地方应该就是妓院,池晏听管家说过,城里的妓院可以当澡堂,也可以当旅馆。
而且妓院里不止有美女,还有美男。
并且无论男女,都是男女客都接。
不过管家也说,妓院里有形形色色的人,很容易跟人起冲突。
于是拒绝一切麻烦的池晏冲对方说:“我还是去旅馆比较好,你去忙吧。”
池晏转头上车。
小伙子连忙说:“大人!我们的价格很公道的!”
池晏还是礼貌地拒绝说:“我只想找个旅馆,不想去买春。”
小伙子朝池晏眨眨眼睛:“大人,除了拉客以外,我也在里面做事,我可以不收您钱。”
池晏:“……”
就在这时,克莱斯特探头出来问:“怎么还不进来?”
小伙子看看克莱斯特,又摸摸自己的脸。
他遗憾地对池晏说:“大人,打扰了。”
池晏:“???”
对方刚刚那么锲而不舍,怎么忽然就放弃了?
不过……自己对浓眉大眼的大小伙子,也确实没有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