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不想离婚(30)

酒吧对面。

三楼茶室包厢里,风青玉端着手里的瓷杯,听着自己的朋友们在旁边聊着她不感兴趣的话题,不发一言,却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只是任由那热腾腾的茶水在自己手中的碧玉小圆杯里渐渐变凉,留下一片波光碧顷的茶汤颜色。

直到有人发现接连聊了几个跟电视剧、最近的娱乐圈有关的消息时,风青玉都没有接茬,最后终于有个人没忍住,用手指指背在她的桌上敲了敲,问道:

“嘿,你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对面这家……是‘金迷’啊,本城最漂亮的小姐姐和小哥哥都在里头了,你感兴趣啊?不过青玉,我听说你上次生日的时候,你那个妻子可跟传言里很不一样哦,特别有礼貌、又特别乖巧,你不会要做那种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的Alpha吧?看你也不像啊。”

有个比较爱开玩笑的Beta朋友往风青玉的这边凑了凑,话刚落下,就往她的面庞边凑了凑,仿佛只是想认真观察一下她到底是什么类型的人。

风青玉回过神来,察觉到对方的距离在迅速与自己接近,倏然往后退了一下。

茶水从她手中的茶杯里晃出,长木椅子也在地上拖曳出极其大的一声,将这茶室里一些打牌的、聊天的人都吓了一下——

而后集体朝着他们的方向看来。

风青玉抬眼看着面前这个并不太熟的、不知借着谁的关系往自己身边凑的曾经的同学,眼里沉沉一片,在众人疑惑的目光里,她的声音轻而慢地落下:

“抱歉。”

“我不习惯和别人靠得太近。”

这话一出,那Beta的脸上皆是讪讪,掩饰性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想之前大家不是都说风青玉和她的那个Omega妻子关系很一般吗?不是说风青玉对Omega的信息素不感兴趣吗?

怎么现在好像跟说好的不太一样?

而且风青玉未免也太冷淡了点。

谣言误我。

她抬手拿起一张纸巾,想要帮风青玉擦一擦刚才落在身上的茶水,毕竟她腿上的裙子都洇深了一小片,风青玉依然是避开了,虽然不如先前动作那样夸张,但是很明显,客套疏离依然能从她的动作里体现出来。

“我自己来就行。”风青玉说。

眼见着她们俩的相处尴尬,有人出声打了个圆场,暗中示意这Beta放弃,“青玉,是不是今晚许娇在对面跟朋友有应酬啊?”

说话的这个是之前参加风青玉生日会的人,因为亲眼见过风青玉的目光围着许娇打转的样子,所以轻易猜出了这会儿她盯着对面看的原因。

此话一出,其余人皆是附和打趣:“哦,我说难怪呢,前几天约她出来都是剧组拍戏、忙,今天就这么巧有空?原来不是她有空,是许娇有空啊~”

“嗐!现在都流行让狗自动送上门找杀了吗?”

“青玉,那里面的人那么多,你居然也没直接去盯着啊?你就不怕她被别的什么居心叵测的人拐走了?”

听见前面的打趣,风青玉皆是没有理会,然而听到后面这里,她捏着杯子的那手指尖紧了紧,又很快松开,只说道:

“她不会。”

不管是自己,还是别的什么人,许娇都不感兴趣。

而许娇不感兴趣的家伙,似乎不管使出什么手段,都无法让这人动容。

听见风青玉的这句话,朋友们都曲解成了另外的意思,以为许娇对她情比金坚,当即就一阵嘘声:“噫!”

……

十二点十五分。

茶室只有搓麻将的声音在一圈圈地响起,长方形的绿色麻将被几只手在桌上推来推去,发出那略有一点儿沉重的碰撞声,连串地撞在一起,最后又被堆成两条整齐的长城似的绿色高墙。

风青玉依然坐在桌边,望夫石一样地往外看去。

忽然间。

一辆保时捷停在那酒吧的门口,里面走下来的人一身整齐的西装,隔了这样远的距离,风青玉都觉得有种自己非常不喜欢的浓郁的敌人味道传来。

光看个背影,她就知道这人是上官炎。

他出现在这里做什么?

风青玉盯着上官炎往里走,视线凝在酒吧的门上,半天没有转开目光,过了一会儿,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问对面那个一直在重复沏茶、真情实感约大家来喝茶的朋友,“对面那个酒吧,是不是有后门?”

“对啊,”那人随后应她:“毕竟这地方很多明星过来,有时候正门总有狗仔蹲着,所以走的时候就会从后门出去,后门通影视城,又有很多情人打掩护,很容易就溜了。”

风青玉听完,登时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道:“我先走了。”

沏茶的人瞥了眼她的杯子,见到里面那刚倒满的茶又是一口没喝,就在那里放冷到现在,登时露出暴殄天物的心痛表情,对风青玉驱赶似的摆了摆手:

“走吧走吧,下回喝茶不叫你们了。”

“一个个的,要么往茶杯里飘烟灰,要么一口不喝,浪费。”

风青玉唇角动了动,像是想拉出一个抱歉的友好笑容来,可最终也什么都没展露,就那样离开。

……

酒吧内。

许娇看着原本说只喝一两口,现在却醉的在那儿睡大觉的仇咏梨,忍不住摁了下额角,目光从仇咏梨那酩酊的脸上,挪到了桌子上。

桌上还剩下一杯深水,一杯长岛冰茶,一杯西山日落。

而仇咏梨趴着的手臂边,整齐地摆着六个杯子。

都不是空的。

要么是浅浅地落下去一些,要么就是被喝了一半,先前仇咏梨喝的时候,还拍着胸脯跟她保证:“你别看我之前酒席的时候醉的那么快,其实我是装的,我可能喝了。”

许娇真是信了她的邪。

由着仇咏梨点了一堆奇怪名字的混合酒,如今的结果就是许娇得想办法给仇咏梨的助理打电话,并且还将人从这酒吧里挪出去。

还好她和仇咏梨都是Omega,就算被拍到一起玩也是姐妹情深的话题,没有更多的奇怪绯闻,否则这麻烦就更添了一层。

她拿出手机,往安静的地方走了两步,刚听见嘟嘟两声,就闻到一股浓重的信息素味道朝着自己的位置而来,让她本能地泛起几分不适。

许娇对这人的信息素味道印象不是很深,只大略记得味道,因为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各有不同,所以她也没怎么仔细辨别那其中的内容,只觉得今天的上官炎味道比以前更讨厌了一点。

许娇偏过头去,见来人从那昏暗中走出,面上挂了几分轻佻的笑意,低沉的男声里也带了两分愉悦:“真巧啊,又见面了。”

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接通,许娇对上官炎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用动作告诉他自己正在打电话,与此同时,她轻声打了个招呼:“炎总。”

说完,她将注意力从上官炎的身边挪开,跟电话那边的仇咏梨助理说了下地点和情况,三两句之后,她将通话挂掉。

上官炎还没有离开。

许娇知道他对自己似乎莫名其妙地产生了兴趣,但她却不想深究,转身就想要走,就在这时,上官炎的信息素陡然变得强烈了许多,好像有意拦着她离开。

连呼吸的空气里都是那种味道,让许娇平白觉得自己像是被迫在吸二手烟,恨不能自己屏住呼吸,再把肺里的所有气息都给挤出来。

她转过头,看向上官炎,与他装傻道:“炎总是有什么事情吗?”

上官炎气势凌人,信息素也嚣张不已,偏偏话好像客气许多:“在这里碰见也是一种缘分,不跟我碰一杯再走吗?”

许娇笑了一下:“抱歉,炎总,梨子她喝醉了,我不放心她一个在包厢里,下次吧。”

上官炎便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许娇懒得跟他再打这无谓的太极,干脆明说:“炎总,您这样对我步步紧逼,很容易让我产生一些不必要的错觉——”

上官炎扬了下他的剑眉,发出一声:“哦?什么错觉?”

许娇的笑意不及眼底:“会让我以为炎总对我有兴趣。”

上官炎站在那灯光昏暗的地方,在这走廊里,两人都无法清楚地将对方的情绪看得清楚,他只觉得许娇那双眼睛,黑的太纯粹、太漂亮了,也不知道谁能永远占据这双眸子的注意力。

他向来是个强势的、直来直去的类型。

既然许娇不是那种欲拒还迎、搞朦胧暧昧的类型,他也相当直接地往下顺:“那如果我真的对你有兴趣呢?”

许娇连最后一点笑意都消失不见。

她停顿了好几秒钟,才露出那种略有些无奈、又有些不太想继续应付的表情,目光在周围逡巡了半晌,才对上官炎说道:

“陆勋没有跟您说吗?”

“我对男人没有兴趣。”

“您也不必劝我尝试,无论您对我有几分真心,是一时兴起、还是别的什么,我都不想去探究,因为我不感兴趣的感情,对我而言一文不值,您明白吗?”

上官炎是第一次被人这样直接的、强势的、甚至傲慢地拒绝。

一文不值。

从来没有人用这个词形容过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涌上几分对许娇这份不识相的怒意来,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无比想要证明自己的感觉,他想要看到许娇的后悔、真香,或者是别的什么。

就在他念头才产生的时候,他的后面突然出现了另一道声音:

“炎总现在追也追了,拒绝也被拒绝了,也算是得偿所愿——”

“既然如此,炎总是不是可以考虑不要再为难我的人呢?”

那声音清清冷冷,像是没有多少情绪在里面。

声线也不复往日的柔和。

如同春季的潺潺溪水,陡然到了隆冬,那些悦动的清澈、泠泠的流动,全都在刹那间冻结了,透出一种依然美丽却寒意十足的感觉来。

许娇和上官炎同时回头去看,见到正从另一条通道走到这走廊附近的风青玉。

大家都是Alpha,如今又是文明社会,上官炎也不可能动手在风青玉的眼皮子底下抢人,而要拼信息素的压制,听说娱乐圈至今还没有一个男生apha能让风青玉丢人出丑的。

他抿了抿唇。

良久才对许娇说道:“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你能对我改观。”

许娇不置可否,看见他转身离开,也没多注意上官炎和风青玉的其余交流,只转身往包厢里去,等了一会儿,仇咏梨的助理就到了。

她跟着那助理,看着对方将仇咏梨轻松背起来往外走,再出包厢的时候才发现,风青玉竟然就在门外等着,并没有离开。

许娇抬眼看了她一下,听见风青玉说:“我送你回去。”

明明是一句类似关怀的话,可她的口吻却像是领了什么命令一样的公事公办。

仇咏梨的助理回头等了她两秒钟,却被许娇用眼神示意先离开。

等那闷闷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许娇才看向风青玉,轻声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你现在应该不想继续跟我扯上关系吧?那就不要勉强自己。”

风青玉垂着眼眸,在许娇从自己身边擦身而过的瞬间,蓦地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她的力道并不轻,让许娇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被什么钳住了一样,手臂骨头都有一些隐隐作痛。

就在这时,风青玉对上许娇看来的目光,用与这强势动作截然相反的语气,慢慢地说道:“不想跟你扯上关系是一回事——”

“不想丢人,是另一回事。”

“刚才你也看到了,你的魅力似乎越来越大了,看见你的Alpha都对你感兴趣……我不想在第二天的热搜头条上,看见类似于我被戴绿帽、你跟其他明星或者总裁暧昧的消息。”

“我不想再因为你上热搜了,所以,今天我送你回去。”

她的话语是异于寻常的强势。

以至于许娇竟然反应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理由拒绝风青玉的这场护送。

她有些好奇风青玉是否如这表面上说的一样,便扬了扬眉头,目光落在风青玉捉住自己胳膊的动作上,扯了下唇角回答:

“行,我答应你了……现在你能松开我了么?”

风青玉随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动作,而后,五指慢慢卸掉力道,抽离动作。

因为先前捏的太紧,如今这一点点松开的时候,许娇只觉得自己的胳膊像是久久不通血脉,这会儿跟缓慢放血一样,肌肉里爬过一阵阵的痒意。

没想到风青玉的力气这么大。

越过对方往前走的时候,许娇分神想到,之前在床上的时候,身上总是会留下一些比较淡的痕迹,但都很快就消了,那时她还以为风青玉那已经算是控制不住力道的表现了。

没想到。

原来风青玉一直都是克制的。

……

巷子里有呼呼的风吹过。

或许是离海较近的缘故,这城市里的风永远都带着一股潮意,若是离海滩再近一些,甚至还能闻见那风里的咸湿味道。

许娇吹着风往回走,风青玉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跟在她的后面,两人的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纤细偶尔交叠在一起,像是恋人匆匆而来的拥抱,又像只是两个陌路人一瞬间的交互、又渐行渐远。

风青玉盯着她们俩的影子在看。

许娇却无端端伸手拉了下自己的领口,她感觉到有一种热意从自己的体内散出来,好像之前喝下去的酒精,现在才起作用一样。

而且很奇怪。

她的鼻间好像还残留着上官炎的那种信息素味道。

像是鼻子出了问题一样。

而且随着她往酒店的方向走的越多,那味道就更加浓郁,似乎想要在她的身体里留下烙印,可本能又在叫嚣着与这气味相抗衡,两者在她的体内交战,战火纷飞,让她的身体更热了几分。

“沙。”

一声猝响。

许娇的鞋底跟水泥地面上的砂石摩擦出痕迹,她忽然转身往回走,让原本打算送她到酒店就走的风青玉也跟着止住了动作。

风青玉深深地看着重又往外走的人,出声道:“你做什么?”

许娇随口说:“去医院。”

风青玉怔忡刹那:“怎么了?”

许娇吸了下鼻子,声音带了点儿厚厚的鼻音,随口道:“感觉鼻子不太舒服,身上也是,所以去医院看看。”

风青玉刚想随着她过去,听见只是这种临时的鼻炎一样的小毛病,不由提醒道:

“耳鼻喉科晚上不开门,只有急诊。”

“如果不急的话可以明天早上再去。”

听她这样说,许娇也意识到自己好像有点儿糊涂了,她重又往酒店的方向去,今天她的戏已经拍完了,按理说今晚就可以回到风家去。

但也不知道风青玉是忘了这点,还是不想让她回去,总之她打算今天再在酒店里将就一晚,顺便收拾好东西,看看之后是从风家搬出去、还是别的什么。

“你可以回去了。”按下电梯键的时候,许娇对风青玉说道。

风青玉看着她,发现这人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信息素在乱散,她动了动唇,想要说点什么,最终只是平静地半垂着眼睛,轻声道:

“不差这两步。”

许娇没再说话了。

她忍着身体里的奇怪感觉耐心地等着电梯,好不容易到了自己住的楼层,她往前走的脚步匆匆,像是想要迫不及待地和风青玉扯开距离。

瞧见她的这种反应,风青玉唇角绷的紧紧地,像是想要做点什么,最终又什么都没做。

直到——

许娇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摸出门禁卡,随便贴上去刷了两下没开,似乎是消磁了,她失去了耐心,有些不太情愿地准备去楼下大堂沟通一下情况。

风青玉上前一步,对她摊开了手心:“我来试试。”

许娇漆黑的眼睛看了她一眼,将卡放到了她的手心,指尖碰到对方柔软的掌心,却莫名其妙地泛起一种酥麻感来,让触碰到的指尖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风青玉不知看没看到她的动作,摸着那张卡去到门边。

过了一会儿。

“滴滴”一声。

门上的灯变成了绿色,里面的装置发出一声滋啦响,风青玉拧开门把手,忽然听见后面一声闷响。

许娇不知怎么面色潮红地摔倒在地上,整个人的脸上都是红晕一大片,看上去……

要么是忽然发烧了。

要么是刚才在酒吧里中了招。

风青玉动作极快地把卡放到门口玄关边,将许娇从地上扶了起来,气息重了一下,出口的话却是:“你……是不是刚才喝了什么不该喝的东西?”

许娇说不清自己怎么突然浑身乏力,只是摇了摇头,“我感觉有点鼻塞,而且好像总是闻到上官炎的信息素味道,怪了。”

听她这样说——

风青玉忽然想到,有一种昂贵的诱-导剂,可以掺入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当中,让闻到这味道的人都忍不住对对方产生好感。

但……

这个方法对已经被标记过的O不太有用。

Omega会为了排斥这种外来的Alpha信息素,而本能地引动情-潮,在自己的Alpha面前变得像是结合热时期一样。

可这不过是本能罢了。

风青玉压下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只问:“他应该是用了……算了,你需要帮忙吗?”

她问得非常平静。

许娇却仿佛看透了她一样,目光里透出两分意味深长的打量来,神智在清醒和沉沦间切换挣扎,许久之后,她哑着声音问道:“你想怎么帮?”

……

十多分钟后。

哗啦啦的、冰凉刺骨的水打在许娇的身上。

让她的衣服、裙子、头发全都湿了。

极度的寒冷与体内的火热碰撞,让她的理智在痛苦中挣扎,她差点打滑,抬手抓住了旁边的玻璃门扶手,睁大眼睛看着自己面前正一脸平静地拿着花洒、开到最大对着自己喷洒的风青玉。

见她的眼神似乎清醒很多,风青玉唇角拉了一下,又很快变平,然后漫不经心地问她:

“怎么样,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许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