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跑了,应峤找不到人询问,只能暂时先放下庚辰这边,盯紧人手去查视频背后的推手。
结果这一查还当真发现了点问题,这个视频在还没火的时候,其中有几个转发的微博大V都是同一个公司旗下的营销号。顺藤摸瓜查过去,又费了点时间,才查到这家营销公司的法人代表,与另一家民营公司的老板是夫妻关系。
这夫妻俩原本只是普通职员,家庭背景平凡,经济条件也一般,但是某天忽然辞职创业,分别开起了公司。
创业资金他们对外宣传是中了彩票,但实际上他们夫妻从来没有买彩票的习惯。
再由此追查下去,发现他们的客户里有一家不起眼的小公司,公司只是皮包公司,但常常会和这对夫妻有比较大的交易往来,显然就是这对夫妻暗中的支持者。
“是乾派的人?”应峤垂眸看着资料。
陈画喝了口茶,点头:“我还让泰逢帮忙查了这夫妻俩名下的资产,以及他们的行踪。至于他们背后的支持者,行踪很谨慎,没有太多真实信心,段时间内很难查到。”
“药吃了。”狴犴顺手把要递给他,道:“这对夫妻证明视频这件事确实是有人在背后布局,而且十之□□就是乾派的人,他们故意炒火这个视频,等着我们上钩。如果我们没关注网上的消息,他们很可能换其他方法引起我们的注意。”
如此一来,视频里的睚眦也很有可能只是个虚假诱饵了。
陈画皱眉不情愿地接过药吃了,又分析道:“乾派的人千方百计引姜婪去云省,一是为了方便掳走江迟,二也说明云省有什么对他们很重要。那他们很有可能就是带着江迟去了云省。”
“这个可能很大。”应峤看了一眼时间,距离江迟失踪已经过去了一晚,现在已经是周五中午,原定这个时候他应该已经到了云省:“飞机在机场已经等着了,等这边的消息一确认,我们就可以去云省。”
正说着,就见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起来,应峤拿起手机,看到泰逢发来的文件。
点开一看,正是最新的资料。
“那对夫妻名下有一架小型私人飞机,泰逢那边查到这架飞机昨天下午六点半飞往了云省。”应峤收起手机,看向狴犴和陈画:“九鼎还有狻猊椒图交给你们了,我立刻动身去云省。”
狴犴摇头:“你先走一步,大哥下午到,我们后一步就来。”他强调道:“老五和江迟都是龙宫的人,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而且乾派那班狗皮膏药,他不亲自去铲除干净,他心里就痛快不了。
“陈画呢?”应峤瞥一眼陈画,问得却是狴犴。
陈画眼皮一跳,心想应狗这是几个意思?
他连忙抢答道:“我的伤势修养得很好,已经没有大碍了,虽然不能跟你们一起去云省,但在后方统筹提供消息是没问题的。”
狴犴看陈画一眼,两人显然早就达成了默契:“没错。贵叔也会跟大哥一起来江城,椒图他们有人照顾。”
既然他们自己已经商量好了,应峤再无异议,三人合计了一下,又跟泰逢打了招呼,应峤便将小崽子送到了陈画修养的别墅,之后直接坐飞机飞往云省。
***
江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身在云省的山里。
元殷的手下扛着他,一行人拿着个奇怪的罗盘在山里找着什么。
江迟没敢睁大眼,只能继续装作昏迷的样子,虚着眼睛偷看。
元殷正在专心看着罗盘,并没有注意到他。
“还有四十里,继续往前走,动作都快点。”
其他人闻言,都匆匆加快了脚步。
江迟被扛在肩膀上,忍着颠簸的不适,愣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这时已经是晚上,山里的夜晚黑得纯粹,但他却不知为什么,竟然能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他努力地记住走过的地形和路线,发现他们越走越深,地面的岩石也接近了了红褐色。
没多大一会儿,元殷一行就停了下来。
“就是这里了,把人给我,你们其他人在四周戒备。”
元殷将江迟接过来,接着便是一愣,冷笑道:“看来天吴倒是没说错,年纪不大,心眼倒是挺多,你醒了多久了?”
江迟闭着眼,继续装昏迷。
元殷也不需他回答,意味不明地嗤了一声,道:“可惜很快你就用不上这些小心眼了。”
说完只见他掏出一柄断剑来,对着面前狠狠一划,原本安静的山里便忽然卷起了裂缝,浓烈的血腥味顺着面前的裂缝溢出来,淡红的雾气自发地将江迟包裹起来,丝丝缕缕侵入他的皮肤,钻入他的体内,似要和他融为一体。
装睡的江迟身体一抖,痛苦地蜷起身体,喉间溢出痛楚的闷哼。
元殷瞥他一眼,拎着他顺着这道裂缝进去,便到了溢出四处只有浓重红雾的地方。
他张望一圈,没有看到传说中的蚩尤。
只能按照天吴所说,将全套祭祀流程走完,而后以谦恭的姿态将江迟奉上:“请兵主享用。”
山谷中隐约听见锁链撞击的声响,接着地面传来剧烈的震动,红雾之中隐约有一颗头颅从底下钻了出来。
先是一对巨大的牛角,而后是整颗头颅……
元殷心中一颤,很想一睹传说中兵主蚩尤的神貌,然而他谨记着天吴的告诫,在蚩尤彻底现身之前,将江迟一推,迅速闪身退了出去。
江迟被推了一把,整个人都摔倒在地上,他咬着牙,捂着剧痛的头,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朝着元殷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但他人小,加上剧烈的头痛以及身体快要炸开的痛苦,让他跌跌撞撞跑了几步就再次摔倒在地上。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牙关紧咬,白皙的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以手撑着地,迟缓地坐起身,一点点往前挪。
身后地动山摇越发剧烈,四周的红雾震荡,小部分荡开,大部分却都在往他身体里钻。
江迟却凭着一股劲,忍受着身体快要被挤爆的剧痛,缓慢地往前挪动。
蚩尤已经钻出了半截身体,六只手臂或挥舞着武器,或大力捶打地面,奋力从地下钻出来。脖颈上的黑铁锁链撞击发出铮鸣。
江迟终于挪到了元殷离开的地方,但元殷已经离开,开辟的通道也已然合上,四周只有一望无际的红雾与耸立的怪石。
他睁大了眼睛,双手在空气中抓挠着,喉间发出幼兽的悲鸣,却只换来更多的红雾将他层层包裹起来。
身后的蚩尤已经钻出了整个身体,它发出一声怒吼,随后目光便锁定了小小的江迟,发出一声近似兴奋的吼声,然后大步朝着江迟走来。
面如牛首,四目六臂,六臂各持一武器,戾气横生,凶相毕露。
江迟此时已经被红雾层层包裹,没有力气再动弹,唯有一双漆黑的眼睛大睁着,里面没有畏惧,只有即将面对死亡的不甘。
他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姜婪很好,应峤也很好,还有椒图狻猊九鼎,还有辅导班的老师同学……周围的人都很好,他再没有遇到那些远远躲着他说他是怪物的。
他才适应了班上的环境,阮老师还夸他聪明一教就会,再过几天学校开学,他就要可以去学校报道……
更重要是,他还没有告诉应峤那些人的阴谋,姜婪也许也和他一样,被困在了这个奇怪的地方……
江迟心里涌起巨大的不甘,甚至盖过了身体快要被挤爆的痛苦,那些不甘翻滚着涌动着,在他的身体里游走,最终化为一股磅礴的力量,帮他挣脱了束缚。
他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不是人类的声音,是一种尖锐的、充满暴戾的兽类吼声。
随着吼声一并发泄出来的,还有心中的不甘和愤怒,仿佛有什么桎梏被挣破,那些疯狂涌向他的红雾带给他的不是痛苦,而是一种充盈感。
那是力量的充盈感。
江迟发觉自己不再需要仰视蚩尤。
他抬了抬脚,抬起的却是巨大的、红色爪子。
他懵了一下,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但看见逼近的蚩尤时,这茫然又被欣喜取代。他眼中的茫然散去,只剩下坚定。发出一声低沉的怒吼,江迟毫不畏惧地低下头,以头顶的尖角撞向蚩尤。
蚩尤亦发出一声大吼,持斧的手臂以雷霆之势劈向他。
江迟还不能完全掌控膨胀得极其巨大的兽类身体,虽然狼狈地避开,背上却添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那里流出鲜血,很快又被红雾填补。
江迟不顾伤势,怒吼一声,再次冲了上去……
一次次的交锋,一次次的受伤。江迟身上新伤叠旧伤,那些红雾已经被他和蚩尤吸收殆尽,露出四周真正的模样来。
这是一片怪石嶙峋的山谷,石头缝隙里长满了火红的枫树。枝桠伸展交叠,如团团红云。
江迟熟练地舔了舔背后的伤口,转过头来,暗红的眼瞳竖起,再次悍勇地朝着毫发无伤的蚩尤冲了上去。
和蚩尤交战无数回,他从蹒跚学步到已经能熟练的碰跑跳跃攻击,但仍然战不过实力强悍的蚩尤。
他拼了半条命,才换了蚩尤的一只手,但不过几刻钟的功夫,蚩尤的手又长了出来,恢复了完好无损的状态。
江迟心里很清楚,他不是蚩尤的对手。
他看了一眼蚩尤身后的山谷出口,目光越发坚定。
他要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