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进行了一番有益身心的活动,姜婪的睡眠质量格外好,通宵后补觉醒来,仍然精神饱满,容光焕发。
反倒是和他一道醒来的应峤,脸色隐约有些发黑,情绪十分郁郁。
姜婪没注意他的神情,道了早安,就趿拉着拖鞋去了客厅。狻猊和椒图已经起来了,一个在豪华水族箱里清点自己的宝石,一个在阳台的椅子上晒太阳。
见他出来,狻猊从椅子上跳下来跑向他,仰着小脑袋问:“今天出去吃还是点外卖?”
又探着头朝次卧张望了一下,疑惑道:“嫂子怎么还不起来?”
姜婪弯腰将他抱起来抛了抛,笑眯眯道:“出去吃,谁教你叫嫂子的?”
“我自己想的!”狻猊骄傲地扬了扬脑袋,又小声凑在他耳边说:“应峤哥说你们还没结婚,不让叫嫂子,让我们叫他哥哥。”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姜婪:“你们什么时候结婚?不搞快点等下嫂子跑了怎么办?!”
好不容易有个嫂子,得抓紧点!
姜婪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捏了捏他的腮帮肉:“懂得还挺多,没少背着我偷偷拿平板上网吧?”
狻猊眼睛一瞪,溜圆地瞅着他:“哪里有?!你别瞎说!”
说完从他怀里跳下地,心虚地跑走了。
姜婪双手抱怀,咂摸了一下嫂子这两个字,又想了想冷着一张脸的应峤,忍不住偷偷笑起来。
说起来,应峤虽然只是蛇族,但是相貌气质跟龙族相比却毫不逊色,若是不提他的根脚,放在龙宫里也不会有违和感。他们果然天生适合当一家人!
人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应峤从卧室里出来,就看见姜婪站在客厅中间笑得傻乎乎的。应峤在这傻乎乎的笑容里又找回了一点熟悉的控场感觉。心想小妖怪性格单纯天真,床上放得开那是顺从本性,直白率真。
并不是把他当做了工具人。
想明白之后应峤心中的郁气散开不少,话也多起来。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姜婪脱口而出:“在想什么时候带你回……”他舌头打了个转,好险才把“龙宫”两个字咽下去:“……回老家见见我的家人。”
应峤挑眉,他以为小妖怪跟家里的关系早就破裂了。
“我早就想问了,你跟家里的关系……是不是不太好?”
他虽然没有挑明,但眼神却扫过狻猊和椒图。
姜婪默默在心里回想自己立过的人设,费劲往回圆:“嗯……之前有点争执,现在已经和解了。”
他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你愿意吗?我家里人有点多,不过他们都很好相处。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就带你回去见见他们。”
要不是因为马甲还没掀,他早就想告诉大哥和四哥自己谈了恋爱,然后带应峤回龙宫显摆了。
想到应峤微信头像上的龙尾巴,姜婪就哼了哼,等带应峤回了龙宫,他肯定会大吃一惊,到时候正好叫他把头像换成自己的尾巴。
男朋友就是龙子,不用再崇拜别的龙了!
听他说家里人口多,应峤就露出了然的神色。他之前就听说狮族确实挺能生的,相对其他妖口凋零的种族,狮族已经算是繁盛了。
“我没有别的亲族,以后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姜婪闻言立刻打起了小算盘,想着得找个合适的时机,最好是不经意地让应峤发现自己的身份,到时候再顺理成章地坦白,就可以happyending了!
不过坦白之前还得试探一下应峤对饕餮的态度才行。
他眼珠滴溜溜地打转,小算盘打得飞快,脸上却看不出一点端倪:“嗯,那等我处理好家里的事情后,就带你回去。”
“好。”应峤含笑应下。
这段时间磨练的炉火纯青的演技成功地骗到了对方。
*
本来说好一起出门吃早饭,结果刚准备出门,应峤就被老板的夺命连环call叫走了。请假作废,应峤只能一脸不爽地先走一步。
姜婪和弟弟们去吃了早饭,又去买了一顶新帽子,便去了医院。
江迟在病房守了一夜,姜婪过去的时候巡房的护士都夸他懂事的让人心疼。
一个小孩子在医院里,不吵不闹,还能帮着给病人喂水换尿袋,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本来昨天对他留下颇不赞同的护士们,今天早上还特意给他带了一份早餐。
当然,戒备心极其强的江迟并没有接受。
护士们只当他是不吃陌生人的食物,还特意跟姜婪说了一声:江迟一早上没吃东西,只喝了一点水。
好在姜婪早想到了一点,来的路上顺便打包了白粥和小菜。
江迟一动不动地坐在病床边,姜婪叫了他一声,他才抬起头,朝他点了点头。
“护士说给你送了早餐你没要?”姜婪问:“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江迟点了点头。
“不吃陌生人给的东西是对的。”
姜婪将打包的白粥和小菜摆在床头柜上,将勺子塞进他手里:“但是护士不是坏人,她们没有恶意。你有防备心是对的,但也不必拒绝所有人的善意。”
也不知道他听没听懂,姜婪就见他扔掉勺子,直接端起粥碗狼吞虎咽地喝了下去。
姜婪想栏都拦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短短两三分钟就喝完了粥,连带小菜也一扫而空。
看他这样子,显然是饿急了。
姜婪无声叹气,深觉想把这小崽子掰正,实在是任重道远。
倒是江迟一抹嘴,看向他不太熟练地组织着语言:“什么时候,去你家,干活?”
这是他迄今为止和姜婪说过的最长一句话,发音生涩,嗓音干哑。
所谓的去干活本来就是姜婪编了哄他的,没想到他还记着,姜婪思考了一下,知道要是不按昨天说的实行,他肯定又会不安,便道:“就今天吧,你先跟我回家拾掇干净,认认路。家务不多,以后你做完家务,就可以来医院。”
江迟点点头:“好。”
姜婪又将新买的帽子拿出来,拉上床帘,给他将防晒衣解开戴上帽子:“头发有点长,回去我给你剪一剪。”
江迟抿着唇,没有说话,垂在身侧悄悄握紧的拳头却松开了一些。
姜婪故意把帽子买大了一号,江迟戴上,正好可以藏住额头的小角,他满意地拍了拍江迟的肩膀,叫他在病房等一等,自己则去找医生询问疯婆李的情况,顺便再找个护工过来看护。
医院里护工还算好找,就是筛选花费了一点时间。最后定下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姓张,性情温厚,很有耐心。
姜婪带着护工回病房,排队等电梯上楼时,就见隔壁手术电梯前推来一架手术床,手术床上躺着个年轻男人,脸色蜡黄,双眼凸起充血,两只手和右脚都用束缚带固定在床上,唯一自由的左脚还打着石膏。
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惊恐瞪着,嘴里还不断地叫嚷着:“别看我,别看我……”
两名护士守在他身边,像是时刻防止他情绪过激挣脱束缚。
不少等电梯的人都好奇地张望。
护工也跟着探头看了一眼,跟姜婪嘀咕道:“哎……这小伙子我早上见过,还跟我问路说精神科往哪儿走呢,怎么好好地就疯了?”
“叮”的一声响打断了她的话,旁边的手术电梯敞开门,两名护士将病人推进电梯,关上的电梯门阻隔了其他人的视线。
普通电梯上上下下的人多,两人又等了好一会儿,才坐上电梯,回了病房。
只不过人还没到,就见病房前围了不少人,连护士长都在。
姜婪皱眉快步走过去,就见刚才那个精神病人竟然也被安排进了这间病房里。护士长和护士正在安抚抗议的病人家属。
疯婆李住的是普通病房,一间病房住三到四个人,疯婆李的病床在最里面,外面两张床一张空着,一张住的是个做了胃部手术的老人。
抗议的正是老人家属,担心新病人犯起病来影响到自家病人休息和安全。
护士长也一脸为难,跟他们解释这个病人本来是去精神科挂号看病的,结果从诊室出来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犯了病,一边大叫着“别看我”一边往楼下跑,结果从楼梯栽下去摔断了一条腿。只能暂时安排在普通病房住着,等腿伤养好再转去特殊病房。
这时办完住院手续的病人父母也赶到了,夫妻两人又是哀求又是保证,承诺会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会有人守着,绝对不会让他伤人之后,才终于平息了这场争端。
新来的病人住靠门那张病床,护士给他打了一针安定,他这会儿没再叫嚷了,就呆滞地大睁着眼睛。
姜婪带着护工经过,多看了一眼,想了想还是嘱咐护工多加注意,以防万一病人真的发病伤到了老人。
等一切安排妥当,他才带着江迟回家。
江迟被他牵着手,一双黑漆漆的眸子藏在帽檐下,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为了方便他认路,姜婪特意带他坐公交车回去的。
等到了家,姜婪先把狻猊和椒图放出来,又领着江迟去浴室洗澡。
江迟身上太脏了,头发又长又乱,比鸟窝也好不了多少,想要把他洗刷干净,估计是个大工程。
狻猊和椒图好奇地扒在浴室门口看;“这是谁?”
亲眼看见一只猫开口说话,江迟紧张地绷紧了背,瘦弱的脊背几乎贴到了墙上去。
“新来的弟弟,叫江迟。”姜婪顿了顿道:“应该会暂时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你别欺负他。”
狻猊“哦”了一声,还挺高兴:“多了个弟弟,那我的辈分是不是又大了啊?”
姜婪敷衍地应了一声,对椒图道:“还没来及给他买衣服,就让他先穿你的吧?”
他看了看江迟排骨似的小身板,道:“可能会有点大,将就穿一下,过几天再去买。”
椒图化成人形,朝江迟友善地笑了一下,道:“我去拿衣服。”
说完就转身去卧室,只剩下狻猊还蹲在门口,好奇地打量新成员。
看到这一幕,江迟虽然极力想表现得镇定一些,但他垂在身侧的手却还是紧张地攥紧了,黑漆漆的眼睛紧紧盯着狻猊,十分戒备。
姜婪察觉了他的紧张,在他背上顺了顺,安抚道:“他们和你是一样的。”
他点了点他额头的小角,又指了指好奇张望的狻猊。
“不用紧张。”
江迟下意识摸了摸额头的角,接着又触电一样地松开手,垂着眼睛不说话了。只是绷紧的身体渐渐在姜婪的安抚下放松下来。
椒图拿来衣服,姜婪将试图进来玩水的狻猊关在门外,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里里外外把脏兮兮的小崽子洗干净。
蓬乱的头发剪短了,露出额头的小角和干净的眉眼,尖利的指甲剪短洗干净……再换上干净的衣服,看起来就是个有些瘦弱但很漂亮的幼崽了。
之前江迟总低着头,一张脸大半都被头发遮着,姜婪都没看清过他长得什么样。现在收拾整齐了,也忍不住赞叹江迟精致的五官。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长期营养不良导致气色差了点。
姜婪毫不吝啬地夸奖了他,连椒图和狻猊也纷纷附和。
江迟不自在地垂手站着,他从来没收拾的这么干净过,剪掉的头发和指甲也让他很没有安全感。但他看着对面的三张笑脸,却奇异地没有愤怒,他蜷了蜷手指,抿了抿唇,硬邦邦地说:“我要,做什么?”
姜婪没有戳破他的不自在,笑着道:“我去准备合同,你现在的任务就是陪着他们玩。”
他一指狻猊和椒图,道:“记得要讲礼貌,叫哥哥。”
江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