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这顿晚饭最后以姜婪虚伪的应和收场了。

但他无论如何想不通,为什么好好一个人在说起应龙的时候就忽然跟脑缠粉一样,难道是被应龙洗了脑?

姜婪搞不懂,但他还是珍惜这段友谊的,所以看破却不说破。出于礼貌还会适当地配合一下应峤的吹嘘。

最后把应峤高高兴兴地哄走了。

***

姜婪买的水族箱和宝石第二天就到了。

水族箱是迷你版本,刚好能放在办公桌一角。他洗刷干净后,倒上特意龙宫才有的柔软白沙,再将珊瑚和礁石一一摆放进去。石精给送来的一袋宝石则被他随意倒在桌面上,红黄蓝绿色彩缤纷,被清晨的阳光一照闪闪灼人眼。

姜婪将椒图放在一堆宝石中间,叫他自己挑。

特别喜欢的留着玩,一般喜欢的就都放进水族箱子里,不太喜欢的则留给姜婪,可以当糖豆嘎嘣吃了。

椒图选中了一颗最大最亮的黄宝石和一颗略小的绿宝石,姜婪便将两颗宝石推进了他的螺壳里给他玩。宝石是不规则的形状,椒图自有一套打磨宝石的办法,这些宝石正好留着给他消磨时间。等打磨好以后,说不定他的螺壳上又要换上新宝石。

姜婪分宝石时,办公室还没来人,等椒图挑选完了,他开始布置水族箱,就听第二来的肖晓榆瞪着桌上的宝石惊道:“卧槽姜婪,你准备告诉大家你其实是个富二代了吗?”

她是看到过劳斯莱斯来给姜婪送东西的,此时自然不会认为这些宝石都是假货。

只是水族箱里也要放宝石?有钱人的世界她真不懂。

慢她一步的薛蒙刚好进来,就听见了她后面半截话,疑惑道:“什么富二代?”

接着目光又被姜婪桌上的宝石吸引了,鸡叫道:“婪婪你中彩票了?暴富了?”

姜婪缓慢地眨了眨眼睛,无辜道:“没有啊,你们说这些宝石吗?都是假的。是人造的仿制品。”

一听是仿制品肖晓榆就放松了许多,毕竟知道姜婪是个富二代和亲眼看着富二代把一堆价值不菲的宝石随便堆在办公桌上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后者让人倍感压力。

好在姜婪还没有这么丧心病狂。

肖晓榆好奇地凑上去,打量着这些通透闪亮的宝石:“看起来好真,比商场专柜看到的那些宝石也不差了。”

薛蒙也捏起一颗道:“这种就是仿制品也不便宜吧?”

拿来装饰水族箱是不是过于丧心病狂?

姜婪一边布置水族箱,一边把椒图不喜欢的那一小堆宝石往两人面前推了推:“是朋友送的,他家是做珠宝饰品的,这些人造宝石成本不高,他就送给我玩了。你们要是喜欢就挑两颗呗。”

说着为了增加可信度,还挑了一颗比较圆的红宝石给小狻猊滚着玩。

小狻猊拿爪子拨了拨红宝石,有些不感兴趣。

他才不像九九一样只喜欢宝石,他最喜欢的还是吃哒!

正想着就看见张天行进来了,他立刻叼着红宝石跳到张天行的办公桌上蹲好,等他过来了,就甩甩尾巴,将红宝石放在了他手心,然后仰着下巴喵了一声。

这是礼尚往来的意思。

张天行盯着那颗红宝石,目光顿了顿。他来得迟,没听见姜婪那一番话,但他在家里也不是没见过母亲的首饰,这些珠宝的真假他还是能够分辨的。

他捏着红宝石,又看了一眼姜婪桌上的宝石堆。

最后抿了抿唇收下了这份礼物,他没想到泥泥还是个有钱妖。心里不由有些遗憾,看来偷猫是不可能了。

他的脸色微微沉了沉,拿出新带的小零食喂给狻猊,没有加入旁边的讨论。

姜婪叫他们随便挑的时候,肖晓榆和薛蒙还有点不好意思。但看见狻猊都能随便滚着玩之后,就觉得这些宝石应该确实不值钱,便不再客套,一人挑了一颗。

肖晓榆喜滋滋的:“我自己编的手链正好差块石头,只是一直找不到好看的,这块正好。”

薛蒙立刻凑上去,谄媚道:“给我也编一条呗。”

肖晓榆翻了个白眼:“滚,”

薛蒙:“一顿小龙虾!”

肖晓榆思考了三秒:“成交。”

他们插科打诨的功夫。姜婪已经将水族箱布置好了。各色宝石散落在柔软白沙之中,偶尔泄露出璀璨的光芒,确实很好看。

他将椒图抱起来,轻轻放进了水族箱里。

跟肖晓榆斗嘴的薛蒙卡顿了一下:“这是活的啊?”

他还以为是个工艺品呢。

“你是没看见泥泥喂他吃东西?”肖晓榆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怀疑薛蒙是个瞎子。

不过她还是好奇地看着椒图:“这是蜗牛还是海螺?这也可以当宠物养吗?”

姜婪现在已经在应峤身上磨炼出了面不改色和眼也不眨两个高端技能,闻言道:“是海蜗牛,我朋友养的,他有事出国,托我帮忙养一阵。”

肖晓榆和薛蒙不疑有他,纷纷好奇地盯着椒图看。

螺壳里的椒图被看得害羞,忍不住往红色珊瑚后面躲了躲。

薛蒙的叫声简直可以媲美三百只鸭子:“动了!他动了!真的是活的!”

肖晓榆瞬间离他三步远,满脸鄙夷地看着这个大惊小怪的乡巴佬。

姜婪哭笑不得,道:“他叫姜图,胆子有点小,很容易害羞。”

薛蒙啧了一声,大约是从没见过这样特别宠物,津津有味的盯了好半晌,直到上班时间到了才回了自己位置上。

*

下午时,程主任又召集大家开了个小会。

主要是商讨端午下乡扶贫工作怎么开展。

他们科室帮扶的村子已经划分好了,是函阳区下面一个特别封闭穷困的村子,叫做三水村。一个办公室得出四个人,轮流去一周。

他们科室包括程主任在内一共就六个人,这种辛苦活自然是四个年轻人去。

程主任简略跟他们说了一下三水村的情况。

三水村在函阳区和蔡阳区的交界处,大约有四十五户人家。因为村里土地贫瘠,交通不便。三水村村民早些年几乎过着封闭式生活。还是这些年江城经济发展起来,开始重视周边乡镇农村的发展,大力开展扶贫工作,这个封闭的村子才进入了大家的视线之中。

因为少与外界交流,加上村民文化水平普遍不高,三水村村民受了不少封建迷信荼毒,所以十分排斥外姓人,认为外姓人进村,会给村子带来厄运。

他们这一次借着端午的名义去三水村扶贫送温暖,其实是为了先跟村民建立良好的沟通桥梁,打消村民的戒备心理。等他们的工作结束之后,还会有精准扶贫的工作人员再跟村委会联系,设立长期的扶贫点。

因此姜婪他们这一回的工作,不仅仅是要给村民送温暖,还要顺带破除封建迷信,给村民们做个良好示范,建立起他们的信心。

程主任不爱长篇大论,花了快一个小时开完会,定下了大方向,就要他们自己去看材料做方案。

姜婪抱着一叠往年的材料回办公室整理。

结果刚坐下电话就响了起来,他拿出来一看,竟然是王青打来的。

将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中间,姜婪一边看材料一边问:“喂?王青?有事吗?”

对面王青的声音有些着急,噼里啪啦连起都不带喘地将情况说了一遍:“你下班之后能来一趟吗?”

姜婪听他说完,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他停下了翻材料的手,重新拿起电话去了外面:“确定不是普通凶杀案吗?”

王青声音有些低沉:“确定。我发小就是蔡阳刑警大队的,昨晚他和同事在这边盯梢,但一晚上过去,人却莫名其妙地失联了。我发小是退伍特种兵,身手绝对不差,就算正面对上凶手,也不可能连一点消息都传不出来。而且这案子邪门的很,你来了就知道了。”

姜婪看了看时间,道:“好,你把定位发给我,我下班就来。”

***

王青打电话时,边上还有两个刑警等着。他们是王青发小王常安的队友,都是蔡阳区刑警大队的。也是这次负责宏福小区杀人案的专案组成员。

这事还要从宏福小区的一桩凶杀案说起。

就在前天,宏福小区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案件。小区内有户人家的男主人半夜时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凶手杀人之后,砍掉了死者的头颅,又用麻绳将尸体倒吊在了死者门前。

刑警大队接到报案后,找遍了小区内部和周边的监控,却没有发现任何嫌疑人。从监控里看,尸体是半夜时凭空被倒吊在门口的。

上一秒住户门口还什么都没有,下一秒就出现了倒吊着的尸体。

他们因此怀疑凶手懂黑客技术,对监控做了手脚。

因此在案发之后一面排查小区住户,一面派人二十四小时暗中盯着小区。

王常安和另外一名警察就是昨晚负责盯梢的人。他们在天黑之后换班进了宏福小区盯梢,中途通讯一直正常,但天亮之后,到了换班的时间点人却没有出现。换班的警察联系他们,才发现人失踪了。

王青是在中午来给王常安送东西的时候才知道人不见了的。他跟王常安是发小,工作后两人又成了合租室友。加上他还存着一颗想转刑警的心,所以跟蔡阳刑警大队来往十分频繁。王常安的这些队友他也都熟悉。

蔡阳区是后规划的行政区,很多方面比不上函阳区,比如他们队里就没有人知道这些特殊事件该如何处理。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往非自然因素上想,只觉得是凶手太猖狂,王常安两人可能遇害了。

但王青是清楚自己的发小的,又了解一些案子的情况,越想越觉得邪门,就建议专案组的陈队找擅长这方面的外援协助。

所以这才给姜婪打了电话。

但专案组的人显然对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不太相信,陈队将烟头杵灭,道:“这事我会上报,请求市里援助。”

王青道:“但等市里来人肯定又要耽误时间,万一常安他们还没出事呢?那小区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他们还是两个身强力壮的大男人,除非凶徒能瞬间制服他们,不然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失联了?”

王常安他们失联之后,陈队就带人去小区搜寻过。车还停在那里,人却不见了。现场也没有找到一点打斗痕迹。

这事确实有些邪门,但他只觉得是凶手手段高超。

可王青说的似乎也有道理。

他的神情渐渐犹豫起来。

见他犹豫不决,王青又道:“请市里协助和找外援也不冲突、而且就算往市里报了,说不得最后还是得姜婪来一趟,时间不等人,我们可以先找人嘛。”

陈队只犹豫了一瞬,便拍了板:“那就先找,人什么时候到?”

王青看了看时间:“应该快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又有人脸色难看地出来:“陈队,又死了一个。”

电话还是热乎的,是在小区盯梢的警察打回来的。

大概在下午六点的时候,四栋601户的男主人的无头尸体被倒吊在了家门口。

出门买菜的女主人刚到家,就看到丈夫被斩首的尸体挂在门口,当即就吓得晕了过去。

下午六点钟,小区里人来人往,四栋六楼甚至还有四家住户在家,但谁也不知道凶手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杀了人,又将人吊在了601门口。

陈队脸色沉凝,他用力锤了一下墙,道:“去现场!”

***

姜婪按照导航到了宏福小区时,已经将近七点钟。

夏季白天长,天黑的晚。晚七点天还是亮的。四栋门口已经拉起了警戒带,除了警车警察,还有不少小区住户在围观。

此时已经下起了蒙蒙细雨,雨势倒是不大,连雨伞都不用打,但细细的雨丝飘在脸上身上,就染上了几分寒意。

姜婪在人群里找到了王青,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出什么事了?”

王青被吓了一跳,看清是他后才道:“又死了一个。陈队他们带人上去了。”

他将知道的情况快速说了一遍,问道:“跟之前的死者一样,尸体被斩首,然后忽然出现在了楼道里。”

专案组办案,王青到底不是办案组成员,没有跟着过去。但只听专案组刑警转述,也觉得足够邪门了。

姜婪凝眉,退后一些,打量这栋楼。

宏福小区是个老小区,大约是最早的一批还建房了。小区里的楼栋普遍只有七层高,只有楼梯,没有电梯。

楼栋的外层已经斑驳脱色,一眼望过去灰扑扑的。防盗网还是老式的铁网,风吹日晒下变得锈迹斑斑。因为是晚上,家家户户开着灯,昏黄的灯光漏出来,越发显得阴沉沉。

姜婪还注意到这栋楼的住户家家户户的窗户上都挂着纸人,红红绿绿的纸人被灰暗天色和昏黄灯光一照,就显得诡异起来。

他问道:“那些是什么?”

王青看了一眼,道:“是扫晴娘。”

“扫晴娘?”姜婪不解。

王青:“你没听过吧?这是他们村里的风俗,现在还信的比较少了。”

扫晴娘是个拿着扫帚的莲花头的扁平纸人,以一根线穿过纸人的脚底,在下雨天时倒挂在窗边或者屋檐下,可以祈求扫晴娘扫除天上的雨点,让天早些放晴。

“这几天没下雨吧?”姜婪总觉得倒挂着扫晴娘有些奇怪:“怎么家家户户都挂这个?”

王青不确定道:“四栋住户都是一个村子的村民,从发生了命案之后,他们好像家家户户就都挂上了这个,好像说扫晴娘不止可以祈求天晴,还能祈求好运和驱灾。估计就是个心理安慰。”

姜婪目光在那些纸人上扫过,他本来疑心是纸人成精在害人,但一个个扫过,这些扫晴娘除了看起来诡异些,倒也没有其他问题。

王青小心翼翼地问:“婪哥,你看出点什么来了吗?”

姜婪摇摇头:“暂时看不出什么来。尸体呢?”

王青一指上头:“还没弄下来呢。”

“那先上去看看。”

姜婪同王青一起上去。

六楼。

刑警队的人正在封锁现场以及收尸。

倒吊的无头尸体已经取下来了,此时正盖着白布放在一边,601房门大开,警察们正在四处寻找线索。

死者的妻子和儿子似乎是哭累了。此时都双眼红肿、神情麻木地瘫坐在尸体边。

姜婪他们上来时,正碰见他们封锁完现场,抬着尸体准备下楼。

陈队看见王青带着个脸嫩的年轻人来还愣了一下,下意识蹙眉道:“无关人员不能上来。”

说完陡然意识到什么,顿了顿:“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

姜婪点点头:“是我,姜婪。我可以看看尸体吗?”

陈队打量着他,眼中带着浓浓的怀疑。姜婪看着实在太过年轻,长相更是人畜无害的类型,实在不像是王青口中说特别牛.逼的人物。

他有些迟疑,但人既然已经请来了,总不好再反悔,只能道:“我们先带尸体回去验尸,可以回去再看。”

“我只是需要看一眼尸体,验尸是专业人士干的事。”

说着见陈队并未反对,便掀开白布看了一眼。无头尸体躺在担架上,从肩膀以上被齐刷刷斩断了。断口光滑平整,没有一点粘连。

“头还没找到吗?”姜婪问。

陈队见状对他的质疑也打消了几分。这个年轻人虽然看着生嫩,但胆子可不小。可不是谁都能直面一具无头尸,面不改色地看上几分钟的。

专业能力先不说,至少现在看着还算靠谱。

他让人先将尸体送下去,回道:“没找到。”

无头尸是忽然出现在楼道里的,滴落的血液还是新鲜的,说明人刚死不久。但奇怪的是颈部血液并没有四处喷溅,就像滴水一样,滴滴答答地从脖颈断口滴落,在地面汇聚成一滩。

“我们怀疑这里并不是第一杀人现场。”

说这话时陈队烦躁地捻了捻指尖,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烟来,却没有抽,只是不停地以手指捻弄,缓解心里的焦虑。

“先不说这么大一具尸体凶手是怎么运上楼的,就说要将尸体倒挂在这么高的走廊顶上,这些血液是很难控制不四处喷溅的,但我们里里外外都找遍了,没有找到一点喷溅的血迹。”

颈部大动脉靠近心脏,人被斩首时血液会井喷,出血量相当恐怖。按常理说,凶手将一具无头尸倒挂在楼道上,是很难做到不沾血迹的。但偏偏从现场看,凶手将尸体悄无声息地从杀人现场转移到四栋,不费吹灰之力就挂到了走廊顶上。不仅无声无息,甚至连血渍都未曾沾染一滴。

这也是他们目前最不解的地方。

楼道走廊的天花板有将近三米高,按照死者亲属的说法,他们门口的走廊上原本是没有悬挂重物的钉子的。那钉子应该是凶手弄上去方便挂尸体的。但偏偏这么粗的钉子打进天花板里,楼上住户和邻居却一点声响也没有听到。

这完全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陈队道:“我今晚准备亲自带人守在这里。”

从两个死者的死状来看,这应该是个连环杀手。他们已经在紧急排查死者的社会关系,寻找共通之处。但为了防止有新的受害者出现,陈队准备亲自守在小区里。

姜婪想了想,道:“我和你们一起吧。”

他从进这栋楼起,就有种强烈的违和感。只是他对这里不熟悉,掌握的信息也太少,这违和感来自哪里一时也说不清。他准备留下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