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龙能打, 两条龙能打，三条龙也能打，可四条、五条、六条、七条甚至更多呢？
血滴在玄色衣裳上, 趁着衣料越发殷红发黑。
水镜中带着面具的人, 鲜血自嘴角划下。
“把凤凰精血放入体内，以抵挡龙族威压，该说他聪明还是愚蠢呢？”龙衍像是在观赏着什么般，一边看一边极有兴趣地评论：“啧，两重金身也想和龙躯硬扛？”
咔擦！
“嘶，这一下怕是下肋全断了吧。”
锵！
铁链有气无力的晃动，耷拉的眼睑轻颤, 颈间蛇鳞若隐若现, 身体内的血脉刚有奔腾之兆，顷刻消失殆尽。
没有灵气，血脉再有用正如屯水的大湖, 里面没有源头只能平白无故为别人做了嫁衣。
龙衍扬起眉梢，通过星珏体内的水中火惊诧感觉到星珏体内的吞元蟒血脉再次凝实了许多。
他像发现宝藏般看了看颜色更为纯粹的龙血，眯眼望向水镜中的殷绝，暗中传音：“下手要多重有多重, 但别弄死人。”
殷绝负手而立, 背在身后的手轻微颤抖，周围全是龙族, 金眸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落在他身上。
人修在西域本就臭名昭著, 加上他们族长告诉他们这是人族炼丹师, 此次前来龙族就是为了取龙血，得龙丹，拿去炼丹用的。
若非族长及时下令不能杀了这人族, 他们肯定要将这人族废掉修为，打得半死扔到外面无尽之海中喂鱼。
识海中的九转还魂神丹不停为殷绝补足着灵气，疗伤，但下一刻神丹便让殷绝彻底封住了。嘴里的血咽不尽，呼吸一口便扯得五脏六腑撕心裂肺的疼。
殷绝擦掉嘴角血渍，在下一条龙明显放弱掌心灵气，只增大力气往他痛处攻来时，殷绝凤眸一闪，迎身而上。
身子灵活自腋下穿过，翻身跃上，五指扣住这人脖颈。
在这人冷笑着就要抓住殷绝手腕，掰断，扯下人时，火焰自殷绝指尖浮现。
在水镜前观看的龙衍瞳孔一震，唇角带出笑容，没想到离火带给他惊喜这么多。
很小的一簇火焰，让殷绝扣住脖颈的龙丝毫不在意，然而就在火焰落在他手臂上时，顷刻之间烧融龙鳞，血水消融。
“啊啊啊啊啊！”
那龙当即惨叫，疯狂想掸开那如附骨之疽的火焰。
“哈哈哈哈哈，什么狗屁龙族，在我面前全是渣渣！龙鳞？哪算个什么玩意？！”殷绝终于让石中火出来攻击，可让石中火憋坏了，灵智化身的小胖子张牙舞爪，叉着腰对那疼得龇牙咧嘴的龙嘲讽。
随后石中火来到殷绝旁边，嫌弃看着殷绝狼狈的模样：“我说了，你早让我出来这些算什么玩意？！我见一个烧一个，早帮你找到星珏了！现在，”
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殷绝无形精神力丝线团团束缚住石中火，火焰犹如笼中鸟，挣扎着想要出来，却只能被殷绝死死套住。
殷绝没理会那些戒备看着他的龙，他看向空中，道：“龙衍，我知道你在看。”
“此次前来，我只是想和你做交易。”
“用五大异火之首的石中火，和你换那条蛇。”
精神力中的灵智不可思议瞪大双眼，四肢费力挣扎着，嘴巴一张一合看似想说些什么奈何被殷绝精神力封住了嘴。
“哈哈哈哈哈，”石室中龙衍愉悦地笑了起来：“你听见了吗？他想用石中火换你。”
龙衍不傻，他很清楚离火绝对不傻，单枪匹马闯龙族，能走到这一步，能和他提条件，就证明离火一定有后手。
而要知道，如今的离火对上他，甚至不需要动用吞元蟒血脉，一只手指就能碾压死离火。离火的神魂可能对修士有用，但对妖兽作用可真不大。
“有意思。”龙衍低声笑道：“听说离火炼出了九转还魂神丹，神丹，嗯，你说他的底气是这个吗？”
“龙衍，你怕了吗？”殷绝嘴里再一次有血流出，身上气势却是丝毫不减。
龙衍半撑着头，唇角笑意不减，传音吩咐：“带他进来。”
水镜跟随着殷绝，看着镜中的人逐渐靠近山峰。
直到那水镜映照出山峰之下天蓝色的湖水。
龙衍指尖触碰着那些穿透四肢，浸染了血液的铁链：“你知道那湖水里是什么吗？”
“水中火。”
“是分割灵气、筋脉、根骨、神魂的水中火。”
火焰寸寸融入湖水中，除了龙衍，但凡经过上空的人体内灵气悉数分离出来，灵气不得用，故而上面系有吊桥。
“石中火能融炼世间万物，水中火却能分离世间万物。你没见过被水中火烧死的人吧，落入湖水，接触火焰的那一瞬间，可是很美的。”
龙衍声音蛊惑：“神魂顷刻粉碎成光点，散入水中，血液和水分离，根骨和筋脉剥开，灵气逃散，可刚落入那一瞬间又不会立马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寸寸消融、一点点分割，痛苦而又绝望地死掉，下沉，化作空荡荡的。”
锵！
锵！
铁链艰难地晃动，血液顺着铁链从足尖滑下滴入池水中，侧脸蛇鳞再现，然后又只是片刻，再次消失殆尽。
龙衍好心情发现吞元蟒血脉再次凝实。
他撩起一缕垂下的黑灰长发：“乖，等会儿，我便让你亲眼看看这盛世美景。”
蛇鳞蔓延整张脸，灵气再次一窒，只是一瞬，又一次消失。垂在脖颈前的兔形玉佩微微晃荡着，从中心处，已有往周围蔓延开丝丝裂痕。
狂风呼啸，立在吊桥对面的人玄袍飞扬，在空中猎猎作响。
带殷绝来的龙狠狠瞪了眼殷绝，而后离开，吊桥之下湖水清澈干净，殷绝很清楚，一旦不慎沾染半分便是思路。
不多时，对面出现一个身着白袍之人，一金一黑异色瞳，温润脸上带笑，身形俊挺，赫然就是龙族族长龙衍。
龙衍眸子扫过殷绝手中的石中火，而后笑看着殷绝，对殷绝伸手，做出请的姿势。
殷绝抿紧苍白的唇，往前踩上吊桥。
浑身灵气顷刻一窒，游鱼似的从身体各处逃走，连带着全身上下有种利刀凌迟的刺痛，血液宛如刀子，筋脉、根骨作痛。殷绝动作一顿，而后继续往前。
龙衍扬眉，在殷绝走到吊桥三分之一时，他也踩上吊桥往殷绝这边而来。
石室中，那水镜清晰映照着吊桥上那削瘦身形。
熟悉的呼吸声在风中被残忍地撕碎，蛇鳞出现，消失，出现，消失，从脖颈到脸，再到手臂，到腰侧……
“离火。”在中间仅有十几步之遥时，龙衍和殷绝同停下步子，“或者叫你殷绝更亲近些。”
殷绝抿唇不语。
龙衍视线落在殷绝手中的石中火上：“用这蠢异火换一条吞元蟒，你觉得这交易值吗？”
本就因让殷绝困住的石中火心里全是怒气，结果这条不人不龙的玩意还敢骂它蠢？！石中火气得火焰炸裂，偏偏动弹不得，骂也骂不出来。
“你还想要什么？”殷绝沉默片刻后，道。
“听闻前不久你炼制出了神丹？”龙衍一笑：“神丹，千万年的神丹，我也从未见过，不知今日可有这个荣幸得以一见？”
“石中火和神丹？龙衍，你未免太贪心了。”
龙衍摊手。
殷绝蹙眉，精神力下沉，从识海中祭出一枚白色的，拇指大点的丹药，而那白皙圆润丹药上赫然蹲着一个玉做般，剔透玲珑的小人。
是神丹灵智！
在丹药离体，龙衍目光落在丹药上时，殷绝凤眸一寒，随即收回石中火和神丹，掌心七品杀阵浮现冲向龙衍。
咔擦！
仅是一掌，七品阵法似纸张般轻而易举撕碎，阵法从中心层层碎裂，灵气轰一声砸在殷绝身上。胸口五脏六腑全部移位，血猛地从口中喷洒而出，直直往下掉，在触碰湖水之时当即消融殆尽。
殷绝不敢耽误，凭借从装满灵石的储物戒指中抽取出来的灵气再次攻上去，水中火的特性他从木中火那儿了解一清二楚，所以在临走前，殷绝特意将空间戒指装满灵石。
然而即便如此，殷绝体内灵气仍旧大受桥下湖水中的水中火影响。
咔擦！
阵法、符阵、符箓全都没用。
右手臂无力耷拉着，竟是被龙衍硬生生震碎肩骨。
吊桥上木板碎裂，殷绝只能堪堪立在木绳之上，左手费力抬起，嘴边全是擦不干净的血，唇角还在不停滴。
死寂石室中，铁链声苍白无力。
殷绝抬眼望着半空中悠闲的龙衍，龙衍不想杀他。
可是他很清楚，龙衍想杀他只是一挥袖的事。
融合了最纯粹的龙族血脉，拥有着上古妖兽噬天蟒血脉，这样的人别说殷绝，就是西域所有神兽加起来也不是敌手。
殷绝咬牙，大脑轰鸣，然后猛地再次冲上去，在龙衍甚不在意目光中，殷绝大吼：“石中火！”
所有火焰倾泻而出，五大异火之首全力而上，龙衍并不想尝试让石中火灼烧的滋味，在石中火扑上来那一瞬间，龙衍灵气变化开出身上一半龙鳞和一半蛇鳞。
“哗！”
火焰遇见龙鳞只烧了一点边，在触碰到噬天蟒蛇鳞时，更是直直弹回来，恰好挡住殷绝下方水中火一瞬间的气息。
仅有几息时间，但已经够了。
“木中火，记得带他走啊。”
一直在识海中没出现的木中火空灵的嗓音很低、很沉，它说：“好。”
在木中火答应瞬间，石中火感受到那同等契约主动让殷绝切断了。
骤然消失的神魂约束，整个灵智中空空荡荡。
石中火怔住，随即木中火拉住它的手，木青色火焰裹挟着殷绝识海中的九转还魂神丹和凝魂藤。
“小木……”石中火茫然。
就在它不知所措时，殷绝浑身筋脉之间灵气逆转，不要命抽取出所有灵石灵气，吸纳入全身，对着龙衍扑了上去。
龙衍冷笑：“自爆？”
“有用？！”
刹那之间，五指化为龙爪，天空幻化出巨掌对着冲上来欲要自爆的人冲下去，无数爪尖穿透四肢百骸，筋脉寸寸折断，灵气逃逸。
身子在下落那一瞬间，殷绝看着龙衍突然笑了。
一张神行符贴在身上，殷绝再次冲向龙衍，与此同时引爆所有的九品爆裂符和九品爆裂术法，以及数不清的高阶符箓。
“轰！”
震天动地的响声。
就是在龙衍失去视线那一瞬，血淋淋、炸得惨不忍睹的身子飞快下坠，一团木青色的火焰疯了般从殷绝识海中冲出来，卷着那块殷绝早给它的玉佩，带着石中火、九转还魂神丹、凝魂藤，凭着微弱指引拼命冲向山峰之上，龙衍所居宫殿。
“哗！”
水光四溅。
血液晕染不开，手指、手臂、脸、身子、腿……寸寸消融，在湖水中一点点的消失。
“咯……啊……”
脖颈处垂下的布满裂痕的兔形玉佩咔擦一声，在空中化作飞灰，散落入血池中。
干裂的嘴唇无力张着，撕裂开，渗出血来。喉咙泣血，费力地，想要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睫发颤，有水珠混着脸上血迹，污浊地流下来。
从足尖到手背，鳞片寸寸生出，头发从黑灰色越来越深。
“轰！”
石室中猛地有什么冲进来，没入眉心。
“吾乃上古异火木中火，今日愿定下主仆契约，为吾主献上所有！”
“吾乃上古异火石中火，今日愿定下主仆契约，为吾主献上所有！”
“吾乃九转还魂神丹，今日愿定下主仆契约，为吾主献上所有！”
……
脖颈上扬，黑金瞳孔全部变成血红色，消失蛇鳞再次出现。
干涸筋脉因异火和九转神丹进入，自愿定下主仆契约祭献全部，灵气如洪水决堤顷刻蔓延，穿透四肢拳头大的铁链阵阵作响，陡然咔嚓一声全部碎裂。
天空中雷鸣作响，黑云卷动，天道震动！
“该死！”
龙衍让殷绝突如其来的攻击弄得猝不及防，仅十几息功夫，龙衍发丝略微凌乱，方才在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炸裂的时候，他似乎感觉有什么灵气波动？
就在这一瞬间，他感受到自己石室中的锁链碎了。
心中莫名浮现不好的预感，龙衍往自己行宫望去，瞳孔猛地缩起来。
“轰！”
凭空出现的巨大雷劫对准这恐怖气息轰下，然而还没到达，雷劫在半空中硬生生截断、撕碎。天道劫云被搅碎，两道庞大的实影从下至上，直破天际，只能依稀窥见点蛇尾。
山峰之巅，实影之前，有一人独立，赤红血眸森然无比。
远古洪荒，上古妖兽。
西域所有神兽乃至修真界所有妖兽全部瑟瑟发抖，对准龙族方向匍匐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