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着,舔着, 像猎食者般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疯狂。
殷绝扶着小妖兽的肩膀没动, 直到咽喉一丝刺痛,他感受到埋在他颈间的人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视线猝不及防触碰见一丝艳丽的红色, 利箭般陡然刺破眼中沉迷, 星珏一慌, 感受到口中微甜的血腥, 他连忙直起身子。
“绝, 绝绝,”
指尖扫过脖颈, 小妖兽牙尖,力气没能收敛,而他又没刻意使用灵气, 磨破在所难免。
“没事,”殷绝看见小妖兽眼中惊慌,安抚摸了下星珏脑袋,“马上就好了。”
“对不起, 我, 我不是……”
星珏试图解释,正欲伸手去碰碰那磨破的地方, 然而这微不足道的小伤口已经在灵气治愈下消失了。
一种无力感逐渐漫上心头,像卡在瓶口,出不去,进不来。
不知是愧疚还是怎么, 殷绝发现自家的小妖兽一整天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夜晚。
屏风之后热气氤氲,水声潺潺,透过熹微灯光甚至能隐隐看见映在屏风之上的身影。
隔着屏风,殷绝只穿着浅色内衫靠在床边,及腰长发用根红绳系着,懒懒垂下肩侧,修长手指拿着一本泛黄的书页。
书页陈旧古老,其上全是各种品阶不一的符箓繁复地组成的无数种阵法,一眼望去只觉复杂,再看越发觉得晦涩难懂,脑袋不由发晕。
此乃木中火给的天阶符阵图,由符箓和阵法两相结合,其中不乏中、高阶的符箓和阵法,越到后面越是高深。本来单一样就足以让无数修士头疼,两样结合在一起可不就难于登天?
然而殷绝却看得津津有味。
一品符箓中有数种,一品阵法又有数种,每一样皆可有不同的组法。仅是一品的符阵就有成千上万,殷绝看了前几页,径直翻到后面中阶符阵看了起来。
当初殷绝炼丹一途已至臻化,无法再有进展后就喜欢待在他的离火殿琢磨这些。最先没有符箓和阵法,他就炼丹,用炼出来的丹药和别人换符箓图和阵法图。
一边学,一边瞎琢磨。
还把阵纹刻在丹药上,用丹药当符纸将符纹刻在丹药上,在符纸上刻阵纹……但凡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全让殷绝弄了个遍。
所以殷绝不仅能用低品灵药炼制出高品丹药,他还能用同属性的符纹刻在丹药上让丹药品质上升。
至于符阵,符箓和阵法相结合,这些东西他早鼓捣过。低品的符箓和阵法灵气不多,只要符箓和阵法灵气相似,方位重合,便能将符箓和阵法叠加使用,故而使威力大增。即便是天阶符阵图,万变不离其宗,低阶符阵的根本他已经摸透,自是不用再看。
然而上了中品后,每一种阵法变化万千,符箓灵气诡辩,每一丝灵气走向不同皆会使二者效用大相径庭。
到底是野路子出身,殷绝靠着东拼西凑得来的符箓和阵法修炼到五品已是极为不易,再之后要想有进展困难无比。
夺舍前,他单身一人独战这么多大能和他出神入化、层出不穷的符阵也有很大关系。
他唯独琢磨出的一个五品符箓加上五品阵法的符阵,叠加起来已经达到八品符箓的威力,在拿出那一刻瞬间将那些想杀他的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如今殷绝神魂不仅痊愈,还突破夺舍前的桎梏,识海内的半成神丹无时无刻皆在吸收灵气,而他又有天阶功法在身,哪怕是妖兽之身也毫不影响他修为的快速攀升。
才短短几日,殷绝修为已经完全稳定在化神初期,按这样的速度只怕一个月后他就能稳稳当当来到化神中阶。
至于修为太快导致的弊病,殷绝压根不用担心。
他夺舍时,特意不怕麻烦依照古方所浸泡的药浴早已将这些全部解决。
书页停留在四品符阵处,殷绝脑中一边看一边推演,勉强摸透了四品符阵的轨迹。不过他底子尚有些薄弱,四品阵法和四品符箓了解得还是太少,一时半会彻底参透不了。
如今夺舍重来一遭,神魂、炼丹、修为,皆不需要他操心,他唯一还能大幅度提升实力的方向就在阵法和符箓这两处。
轻轻翻开下一页,殷绝还欲再看,投在书页上光被遮去了一小部分。
殷绝这才恍然,不知何时屏风后的水声俨然已经停止。他抬眸,看着站在不远处想上来又有些迟疑的星珏。
大抵刚从热水中出来,脸颊还泛着红,长长黑发垂下,尚滴着水的发梢染湿了浅色的内衫,贴在瘦弱身上,勾勒出柔软的腰线,隐隐映出里面几分肤色。
星珏见殷绝看书,不禁有些迟疑,想上前又怕惊扰了殷绝般,在殷绝看过来时,才轻轻喊了声:“绝绝。”
殷绝看穿自家小妖兽的心思,收了书,凤眸柔和一片:“过来。”
星珏展颜一笑,惦着脚来到床边,弯下双膝,手搭在殷绝腿边,仰着头,“绝绝还要看书吗?”
“不看了。”
殷绝抬手,勾来放在另一边的干净方帕,而后搭在小妖兽脑袋上,灵气运在掌心一点点给人擦湿漉漉的头发。
“怎么这般大了,还总忘擦干水?”
殷绝动作很轻,但星珏脑袋还是带得一晃一晃的。他双手往前伸,挽住殷绝腰,脸埋进殷绝怀里,任由着殷绝给他擦头发,“没有忘,只是我擦了绝绝便不会给我擦。”
殷绝擦水动作慢了下,继而又开始擦尾稍的水,他忍不住垂眸望着怀里黏他黏得紧的小妖兽,颇为无奈:“总这般黏人,若我哪天离了你该怎么办?”
腰间一紧,直到擦干了头发,熄灭了灯,上了床榻,小妖兽也没再说一句话。
黑暗中,两人距离不过一掌。
许久,身侧的人微微一动,殷绝感觉到一直安静的小妖兽慢慢挪了过来。
先是手,小妖兽的手伸到被子下,摩挲了一阵,而后终于轻轻勾住了他的手指,随即下巴抵住他肩膀。
声音很轻,带着不可掩饰的委屈:“绝绝。”
“嗯?”
肩膀上的下巴往前挪了点,“绝绝还是想扔下星珏吗?”
所以一晚上就在愁这个?
殷绝一笑,他意思自然并非这个,不管夺舍前,还是夺舍后;不管大乘巅峰,还是练气期,殷绝向来做好下一刻身死的准备。
只是夺舍前,并不觉得有什么遗憾,轻飘飘来,轻飘飘走。可如今身边多了星珏,心有所念,不知不觉中舍不得,也放不下。
两次险些身死,在雪封山自爆那一刻,殷绝其实并未有太大的感触,反倒是有种一个多月极致苦战后,终于解脱的释然。至于离火殿中那些别人眼红的法宝、灵药、功法、法器……从没有哪一刻真正束缚过他。
而在秘境中,自以为再无活路时,心里,脑子里,感受不到疼,满心满眼装得全是一条蛇。
不甘,不愿,不想死,舍不得死。
他还没看见他的小妖兽功成名就,还没看见他的小妖兽彻底觉醒血脉,直到神魂消散,意识湮灭那一刻,才倏然惊觉想要的事太多。
不知不觉当初那一份感情早已变了样,可惜迟迟未能没看清,所以才会困于心魔劫不得出。
修真一途路漫漫,前途未知,凶险难测,谁也不知道将会遇见什么。
他只是不放心。
揉了把小妖兽脑袋,殷绝轻斥:“胡思乱想些什么?”
唔。
星珏没出声,脸又凑近了些,埋进殷绝脖颈里。
勾住殷绝手指的手得寸进尺分开,手指交缠着,扣进,合拢,掌心紧密相贴。
从未和人有这样十指相扣的殷绝忍不住指尖一颤,微不可闻往后退了下。
然而脖颈的呼吸烫得厉害,还有贴近的趋势。
兴许是黑暗中,双目不能视,五官感知出奇的更为敏锐,与白天突如其来的咬脖子不同,每一寸皮肤似乎在湿热气息中活跃了起来。
小妖兽胸膛抵着手臂。
咚咚咚。
心跳是乱的,隔着薄薄衣料清晰传来,连带着殷绝平稳的心跳也乱了些般。
长睫轻动,眼尾染上几缕红。
星珏又往前凑近,直到脸颊相贴。
“星珏真的,真的,真的,好喜欢绝绝。”
一边说,还一边蹭。
明明以前在外州,蛇形亦或是人形,自家的小妖兽也总爱往怀里钻,往脸上各种蹭,可如今小妖兽越多蹭一下,心越是乱了一分。
殷绝另一侧的手拿起,扶住小妖兽腰,而后将被子往上挪,确保盖住了人,小妖兽还一个劲在脸上蹭。
等了一会儿,殷绝琢磨着小妖兽应该蹭够了,微微侧了下脸,稳了下让小妖兽搞得略有些凌乱的心绪,拍了拍人脊背,道:“夜深了,该休息了。”
谁料向来听话的小妖兽这次不听话了,手指捏得紧了些,脸颊贴得更近,在殷绝猝不及防下,唇抵住殷绝唇角,“绝绝喜欢星珏吗?”
以前小妖兽也这样问过。
那时的殷绝还试图给小妖兽解释,可如今……
眼尾越发的红,手背抵住唇。
星珏紧张得屏气,黑暗中,他忍不住用上灵气,视线终于清晰,他抬眸望向近在咫尺的殷绝,脸上肤色如常,仅有一双上勾的凤眸,眼尾红的艳丽,好看得惊心动魄。
内衫因他的动作蹭开了些,修长诱人脖颈若隐若现,锁骨深陷,线条优美。星珏想起白日不小心磨破殷绝脖颈的事,强忍念头,只将脸埋进颈间。
几息。
一双温暖的手掌从肩膀揽过,让他更好的待在殷绝怀里。
星珏心再次狠狠一跳,只听上方的人柔声道:“自然是喜欢的。”
几日后,中州俞家主家大宅外,多了两位气质斐然,身形颀长,皆戴面具,实力莫测的修士。
与此同时,中州弟子招收结束,程家派去外州的三人面容凝重,怀中带着装有程立言神魂记忆的留影石飞快赶回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