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死吧。”
“只要有你, 他不仅会受伤, 还会因为你死掉，只有你没有了, 他才能好好的活下去。你对于他就是累赘。”
“快死吧。”
黑暗中那道声音一字一句惑人心智, 在看见小蛇呢喃着, 蹙紧的眉梢松开, 掌心灵气凝聚往额心送去时, 贪婪的竖瞳亮了起来。
领域，亦为它的世界。千万年来只要踏入它的领域, 皆死无葬身之地，那种溺死在心魔之中，挣扎, 痛苦而死的魂魄味道最佳！
而且它观这条蛇体质骨骼不错，等这条蛇死了，它就能占据这具身体便再也不用困在这鬼地方，届时它下去将那东西一收, 将秘境中天地材宝一装, 只要离开秘境，从今往后修真界就是它的天下！
然而掌心却停在一指甲距离处。
竖瞳猛缩, 它显然急了，一条区区金丹期的小蛇一而再再而三从它幻境中脱困不说，好不容易让它找到这条蛇的破绽，怎么在关键时刻卡住了？
难道力度不够？
幻境中, 它隐隐窥见眼前这条蛇小心翼翼搂着一个遍体鳞伤的人，气息奄奄，濒临死亡。
它乃修真界唯一一条仅存的四眼幻蛇，因体内残余一丝上古妖兽八岐蛇的微末血脉，故而得到极为罕见的异能天赋。
它的异能天赋就是它诡异的精神力，但凡猎物进入它的领域，它就能利用精神力引导出藏在最深处的心魔。小蛇此时所处的幻境，与其说它借机制造的幻象，更不如说是小蛇自己给自己打造的囚笼。
它作为局外人只能看见许些片段，但串起来不难猜到这条蛇的所困之由。
从一开始在修真界的携手并进，到最后那人为这条蛇挡住无数妖兽、修士追杀，身受重伤。
瞧着这条蛇抱着这人痛不欲生的样子，它突然明白，感情这条死都不怕的蛇弱点居然是幻境中这个人。
啧。
真是丢了蛇族脸面。
不过此时的它对于自己同族可没半点怜惜，它巴不得小蛇快点死。
精神力悄无声息探出，既然如此，不如让它来帮一把忙吧，既然这么害怕这人死了，那它就让他死掉好了。让这条蛇因为愧疚，痛苦，彻底死在幻境中。
精神力侵入其中，无形的手没入幻境，小蛇怀里的人原本微弱的气息一点点消失殆尽，凤眸中光华湮灭，最后在他怀里断了生机
黑金的眼瞳瞬时怔住了。
殷绝死了。
那道声音又一次在他脑海中响起来，说：“你看看啊，他死了，都是因为救你啊！死了，死的多痛苦！他的手硬生生折断，骨骼碎裂，他的腹部因为你被法宝洞穿，血竭而死啊！”
四眼幻蛇桀桀笑道，“你快去陪他啊。”
“去死啊。”
“死了……”
“对，死了！”
垂下的黑金眼瞳再抬起来时赤红一片，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嘶鸣声，八翼展出，原形现，无上威压顿时犹如巨山从头顶盖下，四眼幻蛇分明出窍期的修为竟是硬生生被碾压在地不得动弹。
？？？！
四眼幻蛇不可置信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什么东西？
这，这这这这这，这血脉威压不对劲啊！
怎么回事？？！
幻境刹那间破灭，漆黑腐臭山洞出现在视野中，脚下妖兽白骨堆积成山，蜷缩在最里的四眼幻蛇顷刻暴露在小蛇面前。巨大蛇身在蛇腹处有一道无比狰狞的伤痕，以前四眼幻蛇让天敌追杀，身子几欲从中折断伤及脊骨，灵气不散，肉身不愈。自此只能困于这一方天地。
“等等，”四眼幻蛇惊恐大喊，与别的妖兽不同，同为蛇族血脉的压制更为致命，即便是出窍期，但它现在被迫屈于小蛇压制完全动弹不得。
“你进秘境不就是想要天地材宝吗？！我知道，我知道很多地方，我可以告诉你，你别杀我，求求你。”
“嘶！”
赤红双眼毫无波动，蛇尾如铁器轻而易举穿透四眼幻蛇旧伤，取出里面蛇丹。
四眼幻蛇疼得大叫，刚张口就让蛇尾碾碎，血液喷涌而出，四眼幻蛇至死也想不明白，不是这么喜欢那人吗？怎么那人死了，这蛇不跟着殉情，反而发疯了？
“嘶！”
腥臭遍地，杀性占据大脑，脑中只剩暴虐，想杀，想吞噬妖兽，蛇尾砸在洞壁，石壁裂开崩塌。
蛇瞳看着沾着猩红血液的蛇丹，眼见就要将蛇丹吞噬。
山洞中适时响起一道空灵尚带几分稚气的声音：“金丹修为，出窍期的四眼幻蛇，吞下去就死了哦。”
“即便你是吞噬也没用。”
“嘶？”失去神智的小蛇感受到活物的存在再次躁乱起来。
洞内无数化神妖兽骨骼在蛇身碾压下化成粉末。
“玉佩里的是双生阵法，看样子要碎了，如果你再不恢复神智，那个人恐怕真的要死了。”
漆黑山洞中那块落在地上的玉佩让一缕灵气托起，颤巍巍漂浮在空中，其上血光刺眼夺目，裂缝布满整个兔形玉佩，仿佛轻轻碰一下就会顷刻崩碎。
赤红双眼一颤，暴虐气息骤然一窒，从咽喉里发出凄厉的呜鸣声。
*
“殷绝，呜呜呜，殷绝。”
“噗！”
方圆百里之内满是狼藉，灵气肆虐，草木焦枯，事到如今殷绝也没有藏拙。
五位化神巅峰，四位化神中阶，还有一位六品阵法师。阵法、符箓、功法，能用上的全用上，然而殷绝也仅重创了三位化神巅峰。
殷绝单膝跪地，眼尾带血，灵气已经维持不住人形，以前耀眼干净银发此时沾上血迹，黯淡地垂在身后。
右臂无力耷拉着，从肩侧让雷属性法宝硬生生洞穿，抬起的左手想要擦掉嘴角鲜血，却颤抖得可怕，刚擦掉一点，唇角又涌了血出来。
咽不下去，擦不干净。
感受到识海中石中火想要出来的念头，殷绝道：“别担心，我还有办法。”
石中火声音哽咽：“真，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呵。”
殷绝轻笑，抬起眼望向对面施施然换上了一身崭新衣裳的程羽盛，又一次直起身子。
除开程羽盛，其余的人看着遍体鳞伤的殷绝心中均是一震，两重妖兽金身，转瞬之间布置四品阵法，在和他们打斗中分心布五品大阵，利用五品符箓组成符阵出其不意攻击。
有六品阵法师在，他们都折损三位化神巅峰，而且至今迟迟未拿下殷绝，不敢想象若是没有六品阵法师只怕这个殷绝早就逃掉。
不过殷绝越强，程羽盛想得到殷绝的心更是强烈。他双眼望着殷绝，里面毫不掩饰欲望，语气已经迫不及待：“快点拿下他！”
“是。”
六品阵法师双眼示意其余几位修士分散开来，围住殷绝可能逃走的方向，几人手中法宝同时亮起光芒，往殷绝袭击而去。
“幸好先前和你换成了平等契约。”
石中火不解：“你在说什么？”
殷绝道：“若你找到星珏，劳烦帮我告诉他，让他好好修炼。”
石中火心中莫名一慌，它着急的大喊，“殷绝，你究竟想说什么啊！为什么要我转告，你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殷绝唇角带笑，双眼闭上，识海震荡。
石中火瞳孔一缩，“殷绝，你要干什么？你疯了吗？！殷绝！”
等石中火彻底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本就残缺不全的神魂顷刻间全部放出，口中血流不止，凤眸逐渐失焦，双唇轻启：“裂魂针。”
“啊！”
“是神魂功法！”
“快！”
“啊啊啊啊，我的脑袋！疼，好疼！”
来自神魂的刺痛猛烈冲击大脑，化神中阶抱紧脑袋痛苦在地上打滚，六品阵法师没料想到殷绝居然还留了一手，而且是来自神魂攻击。
“孽畜何敢班门弄斧？！”
六品阵法师大喝一声，庞大精神力倾泻而出狠狠碾碎空中飞来无数的神魂化针。
只是一瞬，神魂顷刻湮灭，但已经够了，在化神修士猝不及防让神魂攻击到的那一刹那，殷绝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仅剩的一张神行符贴在腿上，往外飞了去。
六品阵法师当即飞身去追，想抓住殷绝腿，猛地眼前扑来炙热东西，六品阵法师心中大骇，六品阵法运转于手掌之上往外攻去，光芒瞬间熄灭一下，快速退去，然而他掌心还是狠狠一痛，烧灼味立马传来。
几息时间，再看殷绝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六品阵法师落地，看向自己掌心，阵纹浮现而后隐去，只见掌心几欲焦黑一片，几欲烧穿甚至能看见里面森森白骨。
阴蛰看着殷绝逃走方向，若非他及时用出六品阵法，只怕最后拿一下他这只手掌就保不住了，所以刚才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殷绝，殷绝！”
一道白光闪过轰得砸在树干上，带出一片血渍而后落在草地上，软白兔毛如今满是鲜血，双眼紧闭，耳朵无力搭在地上。
不知痛得有多厉害，从咽喉里发出微不可闻的咕咕声。
石中火围在殷绝身边，火焰黯淡，最后那一下六品阵法威力全打在它身上，它也受了不轻的伤。
可如今石中火全然顾不上自己，它拼命扯开自己火焰将殷绝小心围在火焰里，“殷绝殷绝，你别，别，呜呜呜呜，怎么办？你让我去挡啊，我可以挡啊！你为什么要用神魂？！你不知道这样会死吗？！”
“殷绝！”
“你个蠢货，你不是这么聪明吗？！你救什么人啊？！你救什么云弈啊，本就是你先救的他，他要自爆就自爆啊，你管什么他！啊，你不知道你什么样子吗？你装什么厉害啊！”
“你怎么可以用神魂？怎么敢用神魂？”
“你不知道你神魂是什么样吗？你怎么可以用神魂？”
“你可以用我交换啊，你可以让我去攻击啊，你为什么要用神魂？！！”
兔子咕咕声没有了，鲜血淋漓的腹部起伏渐渐消失，石中火怔怔看着从兔身上溢出的光点，那是神魂，那是殷绝的神魂。
“别，别别别别，不可以！”
“不不不不，不行，不可以，”石中火慌张去捕捉那些神魂，它拼命地想抓住那些溢散的光点想将它们塞回殷绝体内。然而那些光点虚无缥缈，直直透过它的火焰飞至空中，然后消失殆尽。
“呜呜呜呜呜，”石中火声音破碎，它拽住殷绝，卑微地乞求着：“殷绝，我求求你，求求你别死好不好？还有星珏，你不要星珏了吗？你要是走了星珏怎么办？殷绝，别，别死好不好？”
“殷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