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宴来的人着实不少,马场上,小娘子们围在一起欢声笑语,正直好时节,天边的云彩被风一吹又散开了。
看着看着,徐笙就有些无趣,“以前总眼馋着看别人办春日宴,可等到自己做了东,却也没有那样的快活。”
刘大娘子问,“徐娘子,不下去跑一圈?”
徐笙把玩着手里的一颗翡翠色的嘉兴李,“不了。”
她的指节并不算修长,把半大的李子支在指尖,就有点盘不过来了。玩儿了一会儿,有些索然无味。
看了看周边,空空荡荡的。
蒋宣的声音从老远就传到她耳里,“这球是我的!谁也不准动!”
身边会马球的小娘子都悉数下场去了,因这场的彩头是赵晏出的玉牌。马场内热热闹闹的,但徐笙真的是好无聊。
在她看来整个马球场就是一口大锅,人头就如同那白花花的饺子,正在咕咚读咚冒着热气,拥挤又闹腾。
耳畔传来马蹄跑动的声音。
“徐娘子是在等小公爷?”刘大娘子又问。
“他来不来和我有什么关系。”徐笙可不想让人会错意,“我可没在等他。”
这小娘子口是心非的厉害。
李女使蹲下给她整理衣裙,“徐娘子不出去也好,免得乱了妆容。小公爷见到徐娘子温婉娴静,想必会很喜欢的。”
徐笙觉得很有必要再澄清下,“我真不是在等他。”
好了,这下子刘大娘子也跟着笑了。
好像说再多都是徒劳,她现在做什么都能和池景州牵连上。徐笙有些无力,“你去把马车里的话本子拿过来罢。”
刘大娘子见如此,也退下去了。
外头的吵嚷声时不时的传过来。徐笙坐着看书,消遣时光,“之所以,爹爹认为在这刘大娘子里的马球场里办春日宴能让我满意,他们想是觉着我爱看热闹。”
原是从未了解过她的心思。
像是她这样的人是徐家的嫡女,府上没有哥儿,爹爹养她的方式就如对待男子。跑马遛园是池景州的爱好,徐笙为了讨爹爹喜欢,就让自己去硬着头皮学。
她羡慕池景州可以肆意做自己想做的事,徐笙对这事不否认。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随着池景州来马场,还被马吓哭过。
她站在马场里无所适从。那一刻,徐笙都不明白自己图什么。
孤零零的站在那处,被吓哭了,像一只走丢的流浪小狗,摇着尾巴乞讨别人来爱她,当真是好生可怜。
池景州走近过来,他拉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哄,“表妹,不哭。”
那时候自己才明白,这个凶巴巴的国公府小公爷,其实是有那么点喜欢自己的。
“徐娘子,难道不喜欢热闹?”李女使问。
她笑了下,“分人。”
池景州的热闹,她就爱看极了。
徐笙更加的无聊了,她把手里的嘉兴李往桌上一丢,圆滚滚的,酒落到地上去了。
“徐笙!我赢啦!哈哈哈哈!”
蒋宣在那头三呼万岁,赢得了彩头,等回到棚子里就见着徐笙单手捧着书,话本正巧挡着她那张巴掌大色小脸。她一边解开身上的束带,一边问道,“天气这么好,你不下去跑两圈?”
“不想去。”她正看到有意思的地方呢!
“话本子哪有现下的剧情好看,我赢了宣王的彩头,你那不值钱的表姐正在委屈巴巴的哭呢!”
徐笙从话本子里探出头来,“那蒋娘子真是好了不起。”
“你这话说的我都没办法应。”蒋宣在她身边坐下,把得了的玉牌丢到她怀里,“我又不是没看过好东西,要这劳什子的彩头有什么用。不过就是见不得徐阮罢了,你这眼神又是怎么回事?在徐府被你爹娘给洗脑了?真当是可怜的紧,徐娘子,我那都是在为了给你长脸啊!”
玉牌触手温润,她捏在掌心里翻了另一面,还有个小小的晏字。
“李女使给蒋娘子上碗热茶。”
蒋宣一张苦脸,却到底是没有贪凉,拧着鼻子把热茶喝完了,“都和你说过了,我爹爹给找了一名厉害的女医。三两下的功夫,竟是帮治好了腹中痛的毛病。”
说到此处,那外头进来一个高高的人影,声音徐笙听上去很是熟稔。
“蒋娘子说的女医,我怕是也认识。”赵晏对着他俩作辑。
蒋宣拉着徐笙起身,回了礼,“见过,宣王。”
她便静静的看他,果然和之前想的差不多,这赵晏是位金尊玉贵的少年人。与池景州的威严内敛不同,倒是多了些气若无力的病秧子形象。
病秧子?徐笙抬头看他,“总不会是那女医也曾给宣王看过病?”
赵晏捂住口鼻,咳嗽一声,“徐娘子聪慧,的确是如此。”
“你俩莫非先前就见过面?”蒋宣拉着她的衣裙,“这样的事,怎么也不同我说道说道,还拿不拿我当好朋友了?”
“哪有的事。”徐笙摇头,她对着赵晏淡淡微笑,重新坐回椅子上看话本子。
赵晏触及她的视线,慢慢说道,“久闻徐娘子国色,今日一见贵然不俗。”
这是要把先前蒋宣说两人见过面的话给回绝了。
徐笙不接话,指尖抚过一页纸。却又听蒋宣说,“宣王可别想了,这位徐娘子已经在和国公府的小公爷在议亲了。”
赵晏应了一声,感叹一句,“那却是可惜。”
“可惜什么?”神经再大条的蒋宣也琢磨出什么来,真当是一家有女百家来求。得嘞,也别在这里的煞风景,她麻溜的起身出去了。
赵晏拾起被放在一边的玉牌,意有所指的问,“徐娘子答应的话本子打算几时给我?”
徐笙瞪大眼睛,“王爷说的什么,我不明白。”
他就自然而然的坐到她跟前来,“好儿郎这么多,徐娘子也别着急订下人家。”
这人是和池景州杠上了是罢!
“你们男人的事情别牵扯上我。”徐笙皱眉,语气有点厌弃。
赵晏看着那如花似玉的脸,“那小公爷是铁打的身子,唯独他心上寄挂着的徐娘子是一处软肋。”偏巧,他对这朵牡丹也有点意思。
她抬一下眼,骂了声,“你赢不过他,就想这样的烂招?可是好没意思!”
赵晏却觉得挺有意思的,紧盯着她,“本王7的正妃且空着,小娘子不若再考虑考虑婚事?”
“你们聊的怎样?”蒋宣一脸的好奇。
“绝配。”
“徐笙,你又看上宣王了!就不怕小公爷把你的腿打断!”实在是非常劲爆啊!
她早就和池景州闹掰了,还怕他?徐笙把玉牌丢回她手里,声音温柔,“我说的是,池景州和赵晏绝配,都是一路货色的阴谋算计。”
“可我怎么觉得你和小公爷才是最配,放眼东京城哪个冤大头花这么多钱只为买的你的开心?”
那春日宴,徐笙也不是一肚子火啊!她都差点一巴掌扇在赵晏的脸上,“别和我提池景州,我烦得很。都是些什么人啊!”
要她说池景州在外头欠下的债,凭什么要她来还?
蒋宣小声嘟囔,“又不是我先提的小公爷,可是你想他想的紧了。”
徐笙,“……”
中间空档了一会儿,名门淑女们都回了自己的棚子休息片刻。也不知道是谁嘴巴大,就传出徐家娘子秘会宣王的事情。
徐阮头一个受不住,哭哭戚戚的跑了出去。
“要我说,徐笙花枝招展的性子又不是第一天了。先前盛家姐姐和小公爷相看,她还不是没脸没皮的跟着?”
被点到名字的盛雪玉颇有些尴尬,“不好这么说的。”
“盛姐姐就老好人罢,如意郎君都被抢走了,还能忍得下这口气?”大家谁不知道这事,徐笙横插一脚把小公爷勾了去。
听众人议论纷纷,徐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倒不是在意这恶名声。
就是看不惯王娘子这群人明知道这是徐府的场子,还故意添油加醋的说。怕是王娘子看出徐阮对宣王有意思,才故意这么说,欺负的是徐阮,实则上却是在恶心徐笙。
她又不是个好欺负的性子。
冲进去,指着那嚼舌根的王娘子就骂道,“你家倒是好家教,都来我这儿参宴还如此编排我?且不议我有没有勾小公爷,便是勾了你又有哪份脸来说我?”
万万没想到,徐笙当着这么多人就开骂了。
王娘子,“那盛姐姐喜欢小公爷又不是一两日了,满东京城都知道的事,徐家娘子你为何偏要拆散人呢!”
一下子推得干干净净,倒是把盛雪玉推出来,“三年前,我在相国寺曾见过小公爷,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了。”
徐笙不动神色的看着她,“盛家姐姐的草贴是从哪里来的?”
“这春日宴说白了就是小公爷给你办的,盛家姐姐自然是小公爷亲自请的!”
池景州拿她做筏子?
徐笙这一刻的脑子里只能想到这件事,她走近一步,“当真?”
盛雪玉面对着咄咄逼人,哽咽了嗓子,“我真的不知。”
“盛家姐姐何必怕这人,所有事都讲一个先来后到,你可是和小公爷先相看的!”
这话一出,徐笙的眉头皱得更紧。先来后到,表哥应当是很喜欢眼前这位的,若不是因为瞒着她被掳走的事情,如何又会和自己议亲。
她是恶人?凭什么让她做恶人。
“好!”徐笙迎上那盛雪玉的目光,“好儿郎这么多,我让给你。”
一道冷森的嗓音却从后头传来,“徐笙,你说的什么浑话!”
他马不停蹄的从皇城司赶回来可不是想看这一出。
“小公爷!”
玄色的衣领子在风中立着,小公爷这张脸真是冠绝东京城,招得小娘子们动了春心。
便是先前的王娘子也禁了声,一脸花痴的看着来人。
徐笙却不愿意多看他一眼,“我说的不够明白,还是你耳聋?”
从马场里飞来柳絮,沾在少年人的浓眉上,他声音带着几分薄怒,“徐笙。”
这会子,她哪里需得看他的脸色行事,“别叫了,招魂呐!”
报应立马到了自己身上。
“啊!”气息逼近,徐笙的小腹落下一双大手。
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将人抗到了身上。池景州审视众人,便放下一句话,“我和盛娘子并无交集,还请各位莫要毁人姻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