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20

两王进了京,陛下却有些不待见他们,宁愿同那张贵妃一道去相国寺上香为小皇子祈求平安。官府中人也因着嫌隙,不好与两位王爷走的太近,转而全送礼到了国公府。

“各位来的不巧,小公爷已经上值去了。”

排队送礼,有人多少开始眼红说起了闲话,“天子近臣,全朝廷上下属他活干的少油水捞得多!”

怕是这些人早忘了,当年刘逆臣领了兵马杀到禁中,风雨飘摇之际,是池景州领着皇城司的人救驾!

在禁中,火光燃了一天一夜,池景州提着剑一个人头一个人头斩出来的忠心。后来天子发了大怒,要抄了那逆臣的家,朝堂上的酒囊饭袋没一个人肯出力,也是小公爷血溅盔甲,一路斩草除根。

池景州是天子里的一把刀,恶名都由他一人担着,成全了官家的仁厚名声。

老管家还记得那时的场景,池景州连饭都不肯吃,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严夫人本就不会花多少心思在继子身上,老公爷天天求神问菩萨不顶事,只有徐笙冲进去拉他出来,一口一口饭的喂他吃下去。

那些日子,小公爷均是由徐娘子照顾着。

池景州需要徐笙,亦如人要喝水那般迫切。

这两人闹别扭势必有一方要先低头,他依照惯例那是要准备下道歉礼。老管家整理好这几日送来的礼单册子。

等了半夜,也没等见人,不免有些忧虑。

“可别是还没把徐娘子哄回来,就在外头吃酒去了吧?”

街巷繁华,醉仙楼的小斯提着一盏灯,迎来送往。

“小公爷,请慢走!”

当晚池景州喝的有些多了,被皇城司的下属扶着上了马车,他拢着衣袖,摆手,“不碍事,我没喝醉。”

赵晏受了他一晚上的白眼,心情不爽快,立在边上开始闲聊,“听闻小公爷快要订亲,说的是哪家的娘子?”

“极好的姻缘!是徐太师府的徐娘子,大人的表妹!”

赵晏如何能不记得那位娇艳的小娘子。徐笙和她那没正形的表哥是一路,没一个字是真的,说好回去就把眼疾将军的话本子送给他,到现在也没个下文,他气道,“久闻徐娘子国色天香,肤若凝脂,小公爷好艳福。”

池景州他半眯着眼,凌厉的盯着他,声音里似寒了冰,“混账!”

他不爱说些废话,往日里更没给过宣王好脸色,听了这几句挑拨,便依着本能抄起长翅帽摔了一脸。

赵晏被人打了脸,有些懵,等回过神来怒道,“池景州!你发什么昏!”

提灯的光并不算亮,马车内的少年人绯色官袍加身,袖宽而长,盖住青筋□□的手背,他那双阴沉沉的眼眸却带着嘲讽,“混账东西,你狗吠什么。”

还骂?

“不就是个公爵府的。”赵晏叫嚣的要冲上去了,打个痛快,“池景州,你给本王滚下来!”

只见池景州的眼尾一丝的猩红,脸颊的肌肉轻轻扯动,“赵晏,你竟然公然诋毁我妻!看我今日不打死你!”

赵晏冷笑,“用着自家表妹的性命去讨官家的赏,你还真有脸。”

啪一巴掌甩在赵晏的左脸,快得他直呼这哪里是喝醉酒的样子,方才在酒席上池景州分明就是故意装醉。

池景州的手撑在马车上,步履蹒跚,只有那眼太过狰狞,“徐笙的命在我手里,别人夺不走。”

醉仙楼里传来琵琶的舞乐,窈娘高歌一曲,引得在座人拍手叫好,而这室外头两队人马都起了剑鞘,一触即发。

“你和那徐家娘子尚未订婚!能不能成亲还未可知!”说罢,赵晏就要冲上去扭打起来。

“王爷!可别提徐娘子了,我家大人因这事连日来心情都不好!这不今日就买醉了么!”皇城司的下属一人拦了一头,这两位贵主儿可不敢在大街上就打起来。

有失体面。

“喝醉个屁!”赵晏的腰被小厮死死抱着不撒手。

池景州抬一下眼,说,“把我的剑拿来。”

这是要真干上了?皇城司几名下属互看一眼,“使不得!使不得!大人这回是真喝醉了,还不快快送回府去!”

两个男人没把话说明白,但阴谋算计却逃不开一个女人。

“不准走!”赵晏骂了他么的粗话,扯过身旁小厮的提灯就砸过去,“池景州你给本王滚下来!咱们打一场!”

“回府。”池景州别过脸去,命人关上车门,把头往车上一靠呼呼大睡起来。

老管家终于等到自家小公爷,看着他愁云惨淡的一张脸。

“小公爷,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和徐娘子吵那?”

染香,点烛,池景州坐到了案前。

老冤家把册子递上去,“要不明日景哥儿还是去一趟太师府,把徐娘子给哄回来?”

池景州不想应,他连带着册子也不看了。问了其他的事,“那李女使跟了过去,可有传回来什么口信?”

有一双小眼睛盯着他,圆溜溜的鬼贼鬼贼,像是在偷听池景州说话。

老管家问了句,“传回来的不少,不知景哥儿想听些什么?”

这不是明知故问,池景州啧了一声,“徐娘子近日在做什么?”

他扣着手指,去看桌上的一只木雕小兔摆件,这似乎是徐笙的手作。

吞金兽的心情估计不太好,他都好几日没见她花银子了。

要不就是徐府的人给她脸色看了。这事,在她临走前池景州就想到了。

只有那傻乎乎的小娘子一门心思的想回家。

徐笙拿着木头玩意儿坐在自己身边打发时间,她拿起木头对照着他的脸,“这小兔长得一双桃花眼和景州哥哥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池景州放在掌心里摩挲,“徐府不比国公府,让李女使多花些心思,”

“小公爷说的是。”老管家这才提了一件事,“幸亏徐娘子回得及时,那徐府上下当真是不分尊卑,竟然要把那修葺好的院子给那投亲的表姑娘住。”

池景州把视线从木雕小兔上挪回来,“那表姑娘家里是个卖棉花的商户,出生是有些问题。”

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

老管家又问,“那明日就是那徐府表小姐,我们还要送礼过去么?”

他触着木雕小兔的脖颈儿,仿佛一用力就要把它捏碎,抬了眸,“把册子拿来,我来选选。”

瞧这架势,这事怕是要没完没了。

徐府门前马车络绎不绝,正午时分是最热闹的时候。

各方宾客带着生辰礼,在大门口排起了长队,“上个月为了给那徐家嫡女送礼就花了不少银子,徐府是穷成了鬼了罢!一个投亲的表姑娘也值当白这样的排场?”

谁说不是呢,可大家有苦不敢明说。谁让徐笙和国公府的小公爷要订亲,连带着徐府也跟着水涨船高。

“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得着徐笙娘子一眼。”

有好奇地问,“昨夜醉仙楼宣王和小公爷大打出手,可不就是为了这位天仙!”

“哎?莫非你也是冲着徐笙娘子来的?”

大家心知肚明的比一比眼神,入了徐府。

门房接了送礼的册子,面色有些黑,怎么表姑娘徐阮的生辰宴大家送礼却全送给了徐笙娘子!

今天徐笙一起来就觉得眼皮在直跳,等洗漱完了,坐到铜镜前,仍旧是觉得心慌慌的。

她指了指自己眼皮,“听闻左眼跳灾,右眼跳灾。我这是要遇祸事了?”

李女使给她梳发,这小娘子一早起来都有些起床气。在国公府时遭罪的是小公爷,可如今小公爷不在,哪个又能受得住只好细声细语的哄着。

“徐娘子能有什么事?奴婢瞧着和小公爷和好才是正经事。”

徐笙却对李女使审视一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给国公府传递消息。”

“小公爷也只是担心徐娘子。”

她抬手,让李女使不必费心说好话,“他若是想来谁都拦不住。既然你话已经带到,还不见他踪迹,想必是他根本心里就没我。”

这听起来徐娘子还在气头上,想想小公爷也实在是无辜的很。若不是看在她的这层关系上,谁还搭理一个没干系的表姑娘。

那外头徐夫人却进来,把送礼的册子往徐笙身上丢。

“徐笙你怎么什么东西都要和阮阮抢?这个生辰宴本就是阮阮的,你做这样的事,到底是想打谁的脸面!”

她这话听了心里是极其不舒服。徐阮躲在人后算个怎么回事?

徐腾在一旁搭腔说话,“笙笙,你这事做的是不太地道。”

徐笙让李女使把地上的送礼册子捡起来,她打开一看,“我不知娘亲为何生气,可是现在有了你的阮阮,就觉着女儿在府里住着也是错的?”

“你把眼睛睁大看清楚了!”

送礼册子上琳琅满目的宝贝,她翻到最后,却瞧见了一行字。

“赠与徐家笙娘子。”徐夫人怒道,“若不是你在其中做的手脚,为何大家都把礼指名道姓的送给你徐笙!”

这是池景州的手笔?

虽没有说明是对她的歉意,但短短几个字却好像是一座可靠的大山立在她的身后,让徐笙内心安定。

他这个人,怎么总是这样子。

爹娘不满的抱怨声虽还在耳边,却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她低头浅浅一笑,握紧了手里的送礼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