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外的马车络绎不绝。
“听说这木雕菩萨虽是徐娘子买下,但实则后头给银子的是小公爷。”
哎呦喂,先是修院子,后有如此正大光明的撒钱。小公爷当真是要把徐娘子要宠上天!
各方进京赶考的书生都争破脑袋想要见徐笙一面,“没准能得了这位娇娘子的青睐,一飞冲天!做国公府的乘龙妹婿!”
这几天,国公府可成了东京最热闹之所在。屋檐外头那整日的香火不断。
老国公闭门不出专心礼佛,但他年纪大了耳根子也软,一出门就被举子们围得水泄不通。溜须拍马的见过不少,却难见这批眼光甚高的文人一口一句的彩虹屁。他是被吹得心里暗爽,摸摸胡子,“混小子总算干了一次人事。”
正巧,那嫡子池景州带着徐笙前来拜见。他难得和和气气的嫡子坐下,喝着茶。
池景州,“爹爹今日面色不错。”
自小到大,她这表哥有个鲜为人知的爱好,和稀泥。被风一吹,珠链子哗啦哗啦的吹动,池景州侧过身看她,“表妹,今日的披帛颜色也好看。”
徐笙心不在焉的,闹别扭,“要你管。”
两人之间有着一种奇异的磁场,面上看的如此自然,平静的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显然不是那样的。
池景州漫不经心瞥她一眼,“表妹,想不想喝茶?”
别哔哔哔,他自己做了什么没点逼数么!
徐笙对他有了恼意,“不喝。”她宁愿对着老国公,那也不愿意多看池景州一眼!可他似乎也不大愿意瞧自己?
“你们今个怎么都不说话,往日里不是好的很?”老国公问。
有什么好的,他就只知道以大欺小!
她默默地看了身边的表哥一眼。池景州把玩着手里的一串彩色碧玺珠串,眼神专注,显得格外的认真。那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却是藏着狠厉的心思,“表妹大了,有自己的小心事。您老人家莫多问。”
“……”老国公老生常谈,“池景州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成日的花天酒地,你到底打算何时成家呀?”
池景州的眼尾微微上挑,声音淡漠的很,“这家里进了菩萨,她自会保佑儿子的姻缘。”却是意有所指瞥了一眼身侧。
看什么。徐笙坐立难安,隐隐察觉到臀部还有那羞耻的感觉。池景州是王八蛋!
他如何能做到如此的云淡风轻?那夜里,他摸着自己的后背脊,是慢慢的安抚,就能当做那一夜的事情没发生过?做梦去罢!
收回了视线。徐笙也开始演戏,“这都是怪我不懂事,给公爷多添了叨扰。”
老国公摆摆手,慈眉善目道,“笙笙这是一片佛心,菩萨最是喜欢你这等有缘人。可比你表哥好一百倍。”
没错,她就是比池景州好一百倍!
女使上了茶。徐笙闻了闻,嗯?好像是她往日里喝的香茶。
表哥那份似乎和她的一样,他不是只喝清茶不爱这些花里胡哨的花茶?表哥的口味几时变了。这位姑父更是显得和蔼可亲,问了她一些琐碎的事,“在姑父这里住多久都成,不用着急回去。”
池景州掀掀眉,“爹怕不是手痒,想做月老,给表妹牵个姻缘?”
“如何不成?等出了榜的那天,这群书生里总有个鲤鱼跃龙门。我瞧着不如早点为笙笙选个良婿。”
便宜了别人家,那可是不成。
池景州嘴上依旧保持着淡淡微笑,但却将茶盏放下来,“徐笙还小,不急。”
徐笙开口,“表哥,我不小了。”她都十七了!只有这表哥觉得自己小的还要亲自出手教训。
池景州颔首,收紧了手里的碧玺,难得温柔,“乖,听话。我们再养养。”
“……”养你个大头鬼啊!
那一夜后,她都有几天没和他说上话。若不是今日要来拜访老国公,她才不会搭理他。
老国公看了自家逆子一眼,呦,他小子这怕不是对表妹动了心?混不吝的玩儿了这几年把他气的够呛,可是跪在菩萨跟前一顿好骂!没想到,也有这小子这一天啊?偏不让他如意,“甭说你表妹,你自个儿都有十八了。等开了春,你就给滚出去相看去!”
徐笙在边上看好戏,又窥视了他一眼,在檀木香阵阵的青烟里,池景州岿然不动。哎,别说他这张脸,是有足够好看的。
她犹犹豫豫的问,“表哥,你喜欢什么样的?”
一向惜字如金的池景州却给了个准信,“姻缘这事,自有天定。可不是我喜欢什么样儿就能找到什么样的。不过,看遍满东京的小娘子,要找出个像表妹这样好容貌又乖巧的怕是难。”
这话说的隐秘,徐笙绷直了脚尖,不想再搭理这个浪荡子。
她不要脸面的么!
若是那件事传出去,她还怎么在东京城里做人……
蓦地,池景州侧过头来,轻佻了浓郁的眉,他像是威逼利诱,“表妹,可是忘了你我先秦的约定?”
做他的小跟班,这事她没忘好么!徐笙挤出笑慢慢的颔首,“嗯,好。”不知哪家小娘子要倒八辈子霉,和这个浪荡子相看……
严夫人见着拜访的人太多,被老国公推出来主持中馈,“那菩萨在老爷的院子里,我让女使引着你们过去?”
身边的贴身女使侧耳过去,告诉她一个消息,“夫人,这一回可让小公爷占尽了好处。”
一樽木头雕的菩萨,竟然有如戏大的作用。
两父子多年来见面还没这几日加起来多,听闻老国公还安排了池景州的相看宴。果然她兢兢业业的伺候老国公,敌不过亲生儿子随口说的几句话。
“说到底,小公爷是在乎极了他那位表妹。他这是想给徐娘子立好名声。”严夫人沉吟一声说,“那我们不如做个好人。”
“可徐娘子毕竟是徐府嫡女,我们也不能明着挑事。”这府里,哪个不知道徐笙把李女使折腾的什么样儿了,她可不敢惹了那位小娘子。
“那徐笙脾气跋扈,满东京何人不知她的恶名?”
虽说如此,但徐笙这张脸可比恶名更有名气。
严夫人的手一指,女使就往外头看,是那些个愣头青的举子们,“夫人的意思是,让举子们找徐娘子的麻烦?”
好看的娘子就是吸引蝴蝶的花蜜,她可是件能打压小公爷的好物件。
严夫人计划着说,“今日可不能让小公爷准时参加相看宴。”
“是!”
徐笙今日要随着池景州出门,特意装了一番。
那厢却传来池景州不愿出门的消息,这可是他的相看宴!他哪有不出席的道理。
“小公爷现在何处?”
李女使道,“在书房,徐娘子可是要去去劝劝?”
徐笙把手往桌上一拍,“随我来。”她的手有些痒,冲出去想把人狠狠揍一顿。
风风火火一路冲到池景州的院子,老管家拦了路:“徐娘子,现在不方便进去。”
不方便,他是不是还睡着?徐笙脑海里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样:“这都什么时辰了!太阳都晒屁股啦!”池景州可真是过分……
老管家似乎有意站在前头,不让她进屋去。
“快看!那可是徐娘子!”
精致艳丽的容颜,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下凡的仙女,这便是隔着大老远,也无碍她的容色。就在举子们出神的瞬间,那美丽的小娘子一转眼功夫就不见了。
书生们这下不着急看菩萨了,蜂拥而上:“徐娘子!且留步!”
等追到这个院子里来,瞬间就把她围的水泄不通。他们向着她走过来:“在下久闻徐娘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
小娘子蹙着烟柳眉站在那处,就像是书里的姑射仙子下凡,春风吹起她腰间的穗带。
“徐娘子可喜欢诗词,不如与我等坐下来畅饮一番?”
面对这群人的视线,着实让她不舒服。
徐苼往后退一步:“不了,今日我已经有约。”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跤,身子眼看着就要往后倒去。
“徐娘子小心!”
“啊!徐娘子要磕到脸啦!”
“徐娘子!在下来救你啦!你们别挡着我升官发财!”
徐苼当然是指望不上他们,有点赌气的闭上了眼,等待着后脑勺疼痛的来袭。
只是,怎么一点都没觉得疼?
还能闻到淡淡的皂角味道,这气味还有点熟悉。她慢慢的睁开眼去。
怎么是他啊……
映入眼帘的是个高发束起的少年郎,一身玄色的袍服靠过来,她还能感受到湿漉漉的水汽,他神情淡漠,像极了执掌人生杀大权的判官。
其中有人已经认出他来:“是小公爷!”
江景州扶着她的腰肢,顺着她的额头一路看到嘴唇,随着他的注视,她后背感觉到一阵寒凉。像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的威严,牢牢的压着她。
“表妹怎么这么不小心?”
徐苼:“……”装你个锤子啊!
这么说老管家拦着她,可是因为他在沐浴?乌黑的长发上有一根碧玉的簪子,眼眸虽依旧清冷但也深邃的望着她:“表妹是吓到了?”
池景州抱着她,似乎是没有松开的意思。
院子里挤满了许多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以徐苼这脸皮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池景州双手拖着她站稳了,玄色的衣袍擦过徐苼的手指,痒痒的。他将她拉过身后,脸上带着几分护犊的警告,对着这群书生呵斥道:“我的人,你们也敢动?”
这个疯子!说的哪门子的疯言疯语。
徐笙的舌像是打结了,发麻的厉害,“表哥。”她整个人都被罩在池景州的气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