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扭

提线木偶的本丸乍一看上去和鸣人的没什么区别。

入门的时空转换装置前, 是风景秀丽的庭院和一栋天守阁。小鸣人往前走了几步回头再仔细看,马上惊叹出声:“……好小的院子!还是破破烂烂的!”

看惯了自家本丸里连绵一片的建筑群和森林湖泊,冷不丁的见到小小一片空地, 无论是建筑和远处的土地河流都很少一片,小的可怜。鸣人的话是无心直接脱口而出的。而且这里平时似乎没人打扫,池塘里满是淤泥枯叶,木制走廊上沾满灰尘,房屋破败, 四处都看起来很陈旧。比暗黑本丸的环境还像暗黑本丸。

“小橙!”玖辛奈嗔怪的瞪了鸣人一眼。金发小孩失言的捂住嘴巴:“啊抱歉,妈妈!我又说错话了。”

“没什么。”烛台切光忠微笑了一下,神情似乎有些哀伤、又似乎仍保持着云淡风轻的帅气。低沉的说, “每个本丸的规模都和审神者的灵力大小有关。我们很久没回来过了……该不该说怀念呢?”

大俱利伽罗目光沉沉的一直盯着被金发小孩随手在地上拖着的年轻审神者。宗三左文字同样冷着脸,视线复杂的望过去:“……”

那个曾经被他们承认为主人、当做精神支柱一样的青年鼻青脸肿的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完全没了曾经的气度, 狼狈不堪。偏偏他还倔强的咬着牙关不喊出来, 顽固的一言不发, 像是仍然没有服输的败犬。

如果是曾经, 那么在场这几个刀剑付丧神拼尽全力也不会愿意看到他变成这样,可现在大家都只是冷眼旁观着。‘提线木偶’就像还有什么依仗似的,到了这种关头也不愿露出丑态,更没有陷入绝望和崩溃,平静的让人觉得可恶。

“黑暗。”山姥切国广突然的说, 他的声音很轻, “只有我坠入了黑暗吗?”

山姥切国广声音中的悲哀和苦涩随着不甘沉淀了下去, 似乎凝结成了冰冷锋利的刀刃。现在再看, 他们曾经经历的那些悲欢喜乐,全像是傻瓜一样。

堀川国广眉头微皱, 不安的转头看了一眼兄弟。山姥切国广白被单下的那双眼睛幽冷猩红,十分危险,看得他心脏都漏跳了一下。

这振初始刀才是遭受最多的,可是被背叛后,他们的审神者却没有露出那种该有的痛苦和即将得到惩戒的害怕,仍然带有底气。这份错差的不甘心,无疑让山姥切国广身上的气息更加黑暗危险了。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黑发的山姥切哥哥,看起来更帅气了!”走在前面的鸣人冷不丁的回过头,似无所觉的天真称赞了一句,语句惊奇,“而且碧色的眼睛也会变成完全相反的红色唉!”

“……”山姥切国广一顿,笼罩在几个刀剑付丧神之间悲哀又凝结的气氛被打断了。他迷惘的看了看金发小孩,下意识无措的低了一下脑袋,用白被单继续把自己的相貌遮挡住了,闷闷的声音低不可闻,“……这种样子,更不要夸赞我了。”

和泉守兼定赞叹的望着那个孩子,不知道该夸他是天然的神经大条,对待一个暗堕的付丧神都像没事人似的;还是赞他出声的时机精准,用山姥切国广最不擅长抵抗的夸赞打断了他继续的暗堕变化。

玖辛奈眼中闪过一抹光彩,不动声色的瞥瞥他们。

这算什么,他们本丸里大家朝夕相处着一位暗堕鹤丸呢,鸣人要是随随便便就被暗堕付丧神吓到了,那才奇怪。

“我们到了。”鸣人拖着年轻审神者在天守阁的一楼大厅里停下来,青年摔在地上发出吃痛的一声闷哼,小鸣人转过身毫不在意的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嗯……我先在这里审讯他?妈妈去处理其他人?”

除了提线木偶的几振刀在这里,鸣人本丸的刀剑都在庭院中没有跟进来,因为他们要负责看守抓到的那么多敌人。

“好啊。”玖辛奈爽快答应了,她知道单独相处下提线木偶就算是个成年人,鸣人也吃不了亏。要是鸣人不会审讯人,那不是还有九尾的吗?

“你们是跟着我过来问情况,还是……”玖辛奈又看向那几位刀剑付丧神。

“我要留下。”压切长谷部声音沙哑的说,他那双藤紫色的眼眸中一片黯淡,却执着的盯着年轻审神者。刚才事发突然,危机中大家只知道鹤丸的指控可能是真的,却不懂他们的主公为什么要这么做。‘想要问个明白’这已经成了失魂落魄的长谷部现在仅剩的一点执念了。

“我也是。”大俱利伽罗阴沉的说。

鹤丸国永微微点头,烛台切光忠沉默不语。就连新来的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国广都一动不动的定在原地,没有离开的意思。

“好吧。”玖辛奈叹息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出门。

刀剑付丧神是一群单纯可爱的存在,你给予什么,他们就能反馈什么。

天性冷淡的大俱利伽罗,别扭自闭的山姥切国广,看的太清楚而忧郁的宗三左文字,他们付出的真情格外珍贵。自由的鹤丸国永,傲气的和泉守兼定和堀川国广,沉稳可靠的烛台切光忠,他们的折服又是那么的不容易。压切长谷部以主为命,有些东西得到的太容易,就会让人忘了他是一振以锋利为名的刀剑。

一旦这样的真情流露遭到背叛和欺骗玩弄的对待……那么,刀剑付丧神们的反噬也会加倍的危险可怖。

所以,玖辛奈干脆的离开前,好心的替他们关上了天守阁大门。

厚重的木门被徐徐合上,连同外面的阳光一起被遮断,只留下了一群危险的存在。在地上瘫着装死的年轻审神者瞳孔一缩,神情微变,看着他曾经的这些刀剑,终于强撑不住露出了忐忑的神情。

“主公,说说为什么吧……”山姥切国广幽幽的轻声询问。

小鸣人畏惧的缩了一下脖子,后退一步,果断把审讯的位置全让给了这群刀剑。但他也不是一点没做。精神空间中,大狐狸悄无声息的放开了气息。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的查克拉,都带着恶意。

九尾的查克拉就是恶意集合体。提线木偶心中浓郁的恶意很快被引起了共鸣,这种引诱就像甜美的毒药一样,和当初加州清光的蘑菇致幻药剂异曲同工,让他瞬间失去了抵抗能力,摧拉枯朽的打破防备吐露出了他真实的心声。

……

一切的悲剧源头,来自真名为‘武内松’的青年的幼年认知。

父母都来自优秀的家族,各是一方势力的领袖。在时之政府创办初期,国家的界限不再分明,他们的婚姻是强强联合。生下独子后,他们两个人并没有谁退一步去经营维护这个小家庭,而是继续各忙各的,这就是武内松的幼年生活环境。他从小见惯了父母相敬如宾的平淡冷漠,就算他表现的再优秀争气,但这不能弥补他心中破开的那个大洞。

或者说,那个无比空虚的大洞从他出生在这种环境里就注定存在了。

武内松在这样的优秀光环下内心逐渐扭曲,然后,他终于知道了时之政府和刀剑付丧神的事情。尽管他测试出来灵力稀少,但是得知属于自己的刀剑付丧神会先天的亲近忠诚于他、能一直陪伴着他时,武内松高兴坏了,毫不犹豫的选择成为了审神者。

事情如果只到这里,说不定会变成刀剑付丧神逐渐治愈了他们主公的故事,可是……

“当我再详细询问刀剑付丧神的情报时,大家都这么告诉我。”‘提线木偶’鼻青脸肿的坐在地上喃喃讲述着,意识迷蒙中,他的嘴角却仍旧无意识的勾起,显得很是讥讽,“他们说,刀剑付丧神对主人的依恋,就像父母子女之间天生的孺慕感情一样。”

“……这太可怕了,这不是我想要的,我不能接受。绝不接受!”提线木偶的情绪激烈起来,但他还没有冲破这阵影响,仍沉浸在自己内心的恶意中,只是喃喃着,“……不能接受,我必须想办法,抓牢你们。”

“什么?这是什么理由?”听了半天,山姥切国广不能接受的冷声问。仅仅因为这种可笑原因,审神者就串通了其他人给他们打造了那么长久的噩梦?

审神者想要刀剑付丧神的信任爱戴,他们当然对主人抱有这样的感情,可偏偏主人根本不相信!

多么可笑,所以他才会用出那种卑劣的手段?

“……”小鸣人却反常的沉默了,他垂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露出了心事重重的表情,一声不吭。

很让人意外的是,他觉得自己竟然理解提线木偶的想法。

哪怕他不赞成那样的行为,但是从一出生就没见过爸爸妈妈的鸣人,和从小得不到父母的爱的武内松,对‘父母子女之间先天具有孺慕感情’这点上的不认可是一样的。

这种感情,对一般人来说是紧密的、是无法斩断的、是想都不用想的。但是对鸣人来说,他现在能够做到对父母亲近,对父母撒娇,这是他们双方都在努力的结果。从有记忆开始,他真正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潜意识中他认为人和人之间,无论是谁,先天的联系都是不紧密不稳定的。什么感情,都是需要相处经营的。

武内松正好也是这么认为的。

‘刀剑付丧神对主人像父母子女间一样有先天的孺慕’,这样的话并不能让他安心,反而会激发武内松的危机感和极度不安。因为他从小就没得到过,所以他也不信任刀剑付丧神将来对他的感情。

不同的是,鸣人选择了真诚以待,用真心去换取刀剑付丧神的真心。武内松却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他从本质上来说只是一个自卑的可怜虫,为了让刀剑付丧神爱他,他只相信自己的手段,相信淬炼过的感情才是坚固的。被他牢牢掌控着的刀剑,才能让他心安。

……又是一个不懂得怎么爱人和接受被爱的家伙。

小鸣人沉重的叹了口气。他有种强烈的难受感,仿佛兔死狐悲一样,尽管他们两个本质上不是一种人。但他清楚那种好不容易要抓住一份感情后、却无时无刻都在害怕对方抽离的恐慌感。

无法自我排解的人,会被逼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