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夜色微凉,欧执名低头就能见若沧眉峰紧蹙,嫌弃的看他一眼。

仿佛觉得喉结又老又硬,入口味道不好。

老硬了多年的欧执名,浑身任由若沧摆布。

他根本不敢动。

刚才不过是偏个头,喉结就被咬了。

再刺激到若沧,不知道哪里会遭殃。

欧执名跟若沧相处这么久,从来没有想过:若沧出事怎么办?

问题摆在面前,欧执名反复冒出各种道教经文的片段。

然而,他根本不懂怎么用!

即使遭遇过方仲山袭击,见证过若沧各个阵法,欧执名依然是顶天立地玄学绝缘体。

梦境都随着若沧给的符箓消失,如果不是身边有个道士,欧执名和普普通通老干部没有区别。

老干部遭遇人生中空前绝后大危机。

他皱眉紧盯若沧,预测着若沧下一步动作。

可若沧也盯着他,睁着一双澄澈无辜又单纯的眼睛,里面落满了欧执名凶神恶煞闲人勿近你别咬我的神情。

若沧的相貌,沉默的凝视任何人,都足够叫对方受他蛊惑,变得心软。

欧执名心不软,他心战战兢兢。

天不怕地不怕的欧执名默默移开视线,说道:“我们回屋子里去?”

他一说话,若沧的手掌又上来了。

冰凉的触感,覆盖在喉咙上,就是傻子也该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是说话。

若沧喜欢他说话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

皮肤上传来的凉意,弄得欧执名相当无奈,连呼吸都放轻了,唯恐让若大老爷不满意。

果然,欧执名喉结平静下来,若沧嫌弃的眉头总算舒展。

他轻笑一声,像是得偿所愿的孩童,收回了冰凉的手,就这么笑着看欧执名。

夜色里眼里映衬出明亮眸光,再这么看下去,能把欧执名清心寡欲几百年的老干部心击溃成渣渣。

欧执名不管了,既然他问若沧没有回答,那就是默认同意。

无论若沧走不走,他也要把人给拖走。

于是,欧执名伸手抓住若沧的手臂,准备把人推回屋子。

若老爷不满意他说话,那么,不说话只行动总可以吧?

然而,他手掌刚触及若沧的手臂,

下一秒若沧冰凉手掌就抓了过来。

就这么一抓一握,若沧竟然将欧执名的手指,送到嘴边舔了舔。

指尖舔舐的温热感觉,还有极强的触觉冲击,欧执名浑身都炸了,心跳得无比之快。

没等他抽回手,若沧略微皱眉,一口咬上了欧执名手指。

牙齿印进皮肤的动作迅速又果断,咬得欧执名指尖都是湿意,还夹杂了轻微的痛。

欧执名正要反抗,若沧嫌弃的松口,终于出声皱眉抱怨道:“不好吃。”

欧执名:???

若沧三个字教会欧执名“懂事”。

他小时候养过猫。

小奶猫整天叼着手指咬来咬去,就是想吃东西了。

敢情这位附身若沧的大佬,又咬又舔的,是在觅食?!

觅食的若沧发现欧执名一点也不好吃之后,立刻改邪归正,放过了他。

只是微笑的看着欧执名,眼神示意:有吃的没有?好吃的。

不敢大声说话的欧执名,心里狂想有有有,客厅和冰箱全是若沧囤起来的宵夜,保证符合大佬口味。

他马上把人牵回家里,翻箱倒柜,把若沧里的午夜零食都奉上。

猪肉脯、黄桃干,还给大佬点烤串。

幸好,若沧对白天剩下的凉菜鸭脖格外满意,拿起来就啃。

哪怕这孩子吃得认真专注,和平时没有两样。

也不妨碍经验稀少的欧执名断定他撞邪。

不是命脉流转阵有问题,就是他的气运吧若沧都给影响了!

罪魁祸首欧执名,十分有自觉。

他没有办法,他只是一个普通欧皇。

赶紧趁着若沧专心吃鸭的时候,他拿出若沧手机,火速劳烦吃宵夜的若沧奉献拇指,成功解锁手机屏锁。

微信一打开,就能戳出若爻师兄的头像。

欧执名也不管扶贫干部忙不忙了,直接一个视频通话迅速打过去。

亲师弟变成这样,师兄肯定会担心得和他一样震惊!

“喂?干什么?”

晚上的师兄一如既往语气不善,似乎若沧不用完美理由解释一下视频通话,他就要门规伺候。

欧执名立刻把摄像头对准若沧。

乖巧的若沧不仅啃鸭脖,完了还会盯着手机喊:“师兄。”

中邪都不忘给师兄打完招呼,震惊的只有欧执名。

他不得不坐在远离若沧一个茶几远的对面,耐心解释,“刚才我们做了命脉流转的法术,但是若沧变得很奇怪,他不说话,但是对我……又啃又咬的……好像是饿了。”

本来他想说若沧中邪、若沧被附体。

但是若沧啃着鸭脖都还会叫师兄,这明显就是意识清醒。

一切过于正常,欧执名甚至觉得若沧逗他玩。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在若沧吃吃吃面前荡然无存。

欧执名都不生气他嫌弃自己不好吃了,但他生气若沧顾着吃还能跟师兄打招呼,竟然不和他解释两句。

听完欧执名说的事,师兄仔细端详了若沧。

这孩子吃东西比平时急切了一些,全然没了平时的慢条斯理。

“应该没事。”

师兄皱着眉端详道,“命脉流转之术本来就损耗施法者体力,你气运又特殊,对他产生了一点影响是很正常的。他这段时间应该五感会变得格外敏锐,一旦某方面需求超过顶点,就会变得跟你说的一样,不爱说话,凭本能行事。需求满足了之后,自然能找回意识。你看他现在,吃得多开心。”

欧执名抬眸,若沧吃得确实开心。

午夜加餐小能手,每次面对零食宵夜热泡面,浑身的仙气里都会冒出悠闲恬淡的幸福小泡泡。

现在,那些幸福感,溢满若沧眉间。

还好,师兄毕竟不是什么撒手不管的魔鬼。

他沉吟片刻,说道:“这样吧,我教你几个办法,如果若沧过几天还没恢复,你就用上。”

专业师兄在线教学。

欧执名调转镜头,不去看吃东西的若沧,开始跟师兄认真学习克制若沧的方法。

师兄一边说,欧执名一边念。

八大神咒配合手诀,足够欧执名好好学学。

室内浓郁的酒香,随着欧执名吟诵神咒,捏出手诀变淡。

若沧鼻尖闻到的绮丽香气,渐渐消失,导致他手上的卤味都变得寡淡。

他确实有意识,可他身体里饥饿渴求的念头,盖过了一切想法。

令他视线难以从欧执名身上移开。

见到的是欧执名温暖的躯体,闻到的是欧执名诱人的香气,连欧执名说话时候,上下颤动的喉结,都透着比鸭脖好吃一百倍的诱惑力。

若沧吃完了宵夜,冰冷的手掌回暖,填饱了肚子。

他不禁直愣愣的盯着欧执名,下意识舔了舔唇,神情却惆怅失望。

明明那么好看,为什么……不好吃……

他看得过于专注。

学习完毕的欧执名,抬眼脸色一僵。

若沧沉默的凝视他的感觉,和夜里猛虎双眼幽光注视没有差别了。

欧执名手诀掐起来,试探性问道:“你还饿?”

若沧视线瞟过他的标准手势,摇了摇头,“吃饱了。”

那丝令他魂牵梦萦的香气散去,若沧的思绪渐渐回笼,端详起欧执名的气运。

漆黑的阴损,变为了灰黑的阴损,大约比做法之前浅淡了些,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命脉流转之术应该算是失败了。

若沧懒洋洋的提不起劲,他是受到了欧执名邪祟气息攻击,和在山上被祟气附体一样,五感极为敏锐,意识无法完全控制身体。

无论是行为、语言,都依靠本能。

本能的觉得饥饿,本能的察觉到欧执名身躯的吸引力。

本能的想要对欧执名下口。

然而,欧执名一说话,若沧就会走神。

他盯着离他一米开外的精致喉结,怅然若失。

这样沉默的若沧,让欧执名保持警觉。

哪怕大佬说不饿,他也要尽到该尽的义务,告诉大佬:吃点人吃的东西。

欧执名提醒道:“我点了烤串。”

若沧烦恼的抓过抱枕,躺倒在沙发上,“不吃。”

嘴上说着不吃,烤串送来的时候,若沧身体无比诚实。

他捏着竹签,视线瞥向欧执名,跟美色下酒一样,边吃边看。

欧执名脑海里高能警报拉响,始终和若沧保持着安全距离。

他没有为自己的外貌感到骄傲。

他感到焦虑。

这世界真的太恐怖了。

长得帅的人还要担心被饥饿的若沧吃掉,幸好若沧品味挑剔,嫌他不够好吃,留他一命。

直到他们互相道别睡觉,欧执名都不敢仔细采访若沧的心路历程。

按照师兄的说法,今晚受到各种因素影响的若沧,根本是一个任性妄为的孩子。

他想做什么,都让他做。

睡一觉就好了。

不用管。

欧执名没带过孩子,把若沧转换为他带过的奶猫,就变得格外明晰——

不要试图和猫讲道理!

它的爪子和獠牙就是道理!

被猫崽伤透心的欧执名,关上房门,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从没想过和若沧相处,还能紧张到这种地步。

人生二十多年经验受到了挑战。

也多亏了他不合若沧口味,才能劫后余生。

要不然,割肉饲虎,饮鸩止渴。

躺在床上的欧执名,闭上眼睛都能回忆起若沧的眼神。

专注、澄澈,映照出自己的影子。

即使喉结没有留下咬痕,欧执名也莫名觉得,手指触及的皮肤泛着浅浅微凉。

他皱着眉,思绪繁多。

一会儿想起若沧告诉他,自己在山上邪祟附体都会大病一场。

一会儿想起师兄教的神咒手诀,说这几天都不用管若沧。

……不管?

欧执名骤然睁眼,他怎么可能不管若沧。

平时他遇到任何危机,若沧都是负责到底。

这时候要是因为听了师兄的话,放任若沧深夜高烧,病痛缠身,他绝对会后悔。

他没有师兄、师父的能力。

作为一个无法从气运判断沧安危的人,欧执名根本睡不着!

想明白关键的欧执名,迅速从床上下来,快步走向若沧的房间。

他们两个人互不干扰,住得一左一右,穿过长长的客厅走廊,欧执名在若沧房门前站定。

灯没关,还透着光。

欧执名抬手敲了敲门,问道:“若沧,你有没有不舒服,或者要不要我把杜先生叫来?”

吃烤串的时候,若沧应当恢复了大半的意识。

房间灯没关,那就是没睡。

欧执名问完,许久没有回应。

他不得不继续敲门,“若沧?若沧如果你没事就回答我一声,不然我很担心你——”

当他开始考虑要不要破门而入,英雄救美。

门忽然开了。

若沧皱着眉,把门打开了一条缝,神情戒备的盯着他。

不再是视线澄澈的端详,更不是猛兽觅食的危险。

是戒备。

欧执名一晚上感受到若沧的百变莫测。

果然阵法后遗症太严重,若沧不得不花费时间控制情绪。

于是,欧执名的语气温柔许多,沉声问道:“你有没有事?”

“有。”若沧回答得迅速。

没等欧执名反应过来,他伸出手把人往房间里抓。

动作利落,行云流水。

欧执名后背砸在柔软床面,他还没有翻身起来,已经被若沧狠狠的摁进床被。

一起睡!

若沧之前的戒备,变为了依赖。

重新抱住欧执名,他浑身失魂落魄缺少了什么的错觉,终于消失。

他伸手挽住欧执名的脖颈,凑过去满意的蹭了蹭。

“你好香。”

虽然不好吃,但是闻闻也不错。

投怀送抱自取灭亡就是说欧执名这样的。

若沧夸完他香之后,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欧执名根本睡不着。

房间的灯没有关,刺眼的照射着他茫然的脸庞。

如果不是武力值不足,他绝对会摇醒怀里的若沧,大声咆哮:你们泰安观的道士怎么回事?做法失败副作用这么诡异这么多变的吗!

若沧在他面前,从未失败过。

如今,亲自成为若沧失败之实验品的欧执名,成为了温暖床被里无辜的大抱枕。

若沧的身体不冰了,温暖熨烫的贴在胸膛,锁骨还有他安稳绵长的呼吸声。

欧执名开始怀念之前沉默正经的若沧。

怀念怀念着,他们就这么怀抱在一起,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欧执名是被摇醒的。

房间灯依然没关,若沧坐起来皱着眉问道:“你怎么在我床上?”

“……”欧执名头晕,疲惫的抬手揉了揉眼,“你强迫我的。”

若沧:……

好像是。

若沧想起来了。

昨晚做法的时候,突然袭来一阵冰凉冷意。

这种被邪祟之气影响神志的感觉,若沧再熟悉不过。

可他陌生的,是闻到的浓香。

区区一个晚上,不足以若沧完全恢复,他五感格外敏锐,随时都会因为身边若有若无的香气,勾走思绪。

当他回过神的时候,人已经扑在欧执名脖颈,仔细嗅起浅淡的酒香。

而欧执名视线无辜的盯着他,满脸写着:

不敢动,不敢动。

……这确实是他强迫欧执名无误了。

若沧赧然的松手,解释道:“昨晚应该是你身上的阴损气运影响到我了,所以这段时间我都有些情绪不受控制。有点类似当初方仲山要杀你……但我不会那么偏激,只是思维比行为慢半拍。”

欧执名无奈的翻身起来,“我知道,师兄说过了。”

会任性、会反常。

不讲道理,随性而为。

他正要下床细数,身后幽幽飘来一句,“但是你的身体,真的……好香。”

欧执名确定自己换上了真香PTSD。

听到这句话不仅没有谢谢,还走得更快,打开门就跑。

好像若沧下一秒就会扑过来,对他又啃又咬。

仅仅一个晚上,若沧的状态恢复得差不多。

虽然他还是会走神的盯着欧执名,至少他能在自己动手之前,止住欲望,不再去惊扰和他保持安全距离的欧皇。

两个人间隔两米,沟通都变少了。

若沧自觉走出房子,去观察梓树情况。

没想到这颗年龄颇大的老树,毫发无伤。

当然,也没能吸收到一丝欧执名的阴损之气。

不过,欧执名的气运确实变浅了。

若沧困倦的揉了揉眼睛,浅浅的呵欠都能带上泪花。

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这么浑身不得劲,疲惫劳累的感觉,应当是他帮欧执名分担了一点儿吧。

命脉流转之术,没能把欧执名气运引导给树木,反倒是引给了他。

若沧出神的站在树下打呵欠,盯着树木回忆欧执名身上的香。

这样诡异诱人的香气,以前若沧只闻到过一次。

在方仲山邪祟尽除的时候——

“滴滴!”

别墅庭院响起车辆喇叭声,若沧稍稍走出几步,就见敖应学的车子开了进来。

敖应学本来盯着大门,忽然在别墅旁小树林发现若沧,他顿时惊喜。

“这么早就醒了?早饭吃了没有?吃了就去拍照了。”

若沧今天是有工作的。

时尚杂志MAG特邀他拍摄封面,并且进行一个系列专访。

“水墨清幽画中人”是MAG定的主题。

若沧要在水墨古典风格老城里,穿着复古风格长衫、风衣,拍摄画中人走到现实的照片。

MAG邀请的专业造型团队,正在一根头发一根头发的给若沧搭理造型。

敖应学站在旁边,总觉得若沧不一样了。

虽然他们经常隔上几周半月才见面,但是若沧浑身气质淡然雅致,多年未改,他远远瞥上一眼就能认出来。

可现在,若沧眉目间有着说不出的味道,轻轻挑眼,竟然令他觉得有一丝暗藏邪气的妩媚。

对一个男人用妩媚这样的词,实在是不够精准。

然而,若沧抬眸回首的小情绪,勾着懒洋洋的困倦。

举手投足里,透着慵懒恣意,又渗出点点艳丽。

特别是他穿冷色调长衫的时候。

若沧持着油纸伞,垂眸站在长廊水榭边,不再是书生意气仗剑江湖的冷冽,而是氤氲着烟水气息的惆怅悠然。

敖应学和一众工作人员,屏气凝神的注视着他。

摄影师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疯狂挑选适合若沧的角度。

若沧不知道摄影师在想什么,他只觉得摄影师要求有点多。

一会儿要站着,一会儿要坐着。

视线总要凝视镜头,他常常控制不住思绪,走神的回忆起欧执名的眉峰与喉结。

若沧一走神,透着不可言说的欲望。

完完全全不是他们熟悉的若沧,但又展现出另外一副迷人的模样。

敖应学看得心惊胆战。

他看得出若沧的异常,心绪随着若沧每一次走神起伏不定。

终于,等到拍摄告一段落,他才谨慎的问道:“你和欧导出什么事了吗?”

若沧茫然看他,缓缓眨眼,“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今天一直不在状态。没有说你不敬业的意思,但是你这样太少见了。”

敖应学眼里的若沧,向来意气风发、恣意洒脱。

可现在这副心系他人,为情所困的挣扎模样,根本不是他认识的若沧好吗!

若沧懒懒的穿上外套,打了个浅浅的呵欠。

“可能是饿了。”

他揉揉眼睛,强行解释,“又饿又困,我想回家。”

若沧语调委委屈屈,好像一个没得吃没得睡的可怜孩子。

敖应学赶紧把人带上车,急忙往欧执名别墅开。

这什么情况啊,欧执名还能饿着若沧?

没道理啊。

然而,他们一路回到别墅,还没开进去,若沧就皱起了眉。

“欧执名不在,你先等一下。”

车子还没进去,若沧就从整栋别墅的风水,看出了空荡荡的内里。

欧执名是个死宅。

死宅哪怕天崩地裂都懒得出门。

结果,他居然不在家,还没有报备。

若沧觉得无比奇怪。

他手机一拿,电话一打。

那边接起来迟疑的一声,“若沧,怎么了?”

若沧的心慌意乱,顿时安稳下来。

他问:“你为什么不在家啊?”

欧执名沉默片刻,感觉这像老婆查岗,考虑了几秒才说道:“我在林老师家里。”

早上若沧走后,他在房间里转悠了十几分钟,终于心绪不宁的决定:出去走走,喝杯茶。

拒绝白日喝酒的欧执名,一大早就把醉生梦死方仲山给抓了出来。

捧着茶盏,详细描述了自己灵感里的“电影”剧情。

“男一号为了救男二号,不小心伤到了脑袋,他非常依赖自己的这位朋友,就跟意识不清的小奶猫似的,会咬咬男二号的手指、脖颈,会对男二号说我饿想吃东西,晚上害怕有鬼,就打开房间的灯,让男二号来陪他睡觉,两个人互相依偎取暖,他还喜欢猫一样的蹭在男二号脖颈……”

说着说着,欧执名皱眉抿了一口茶,“你说,他们这是什么关系?”

方仲山真诚的问:“你自己想的剧本,还是别人给你的剧本?”

“我想的。”

“男一号还是若沧吗?”

欧执名顿了顿,“应该是吧。”

方仲山看他眼神充满危险,战术后仰还故意拉了拉外套。

他怂得一笔的说:“哥哥,你不会单身这么久,忽然跟我说,你是基佬吧。”

欧执名瞥他一眼,“这是电影剧情!”

“你能想出这种搞基剧情已经不正常了,你考虑过若沧的贞操节操和情操吗?”

方仲山为了若沧呐喊,“除非你告诉我,男一号是猫变的,要不然我一把男一号代入若沧的脸,满脑子都是草草草若沧是基佬!”

原本互相依偎的温馨事情,因为方仲山满口基佬变得涩情。

欧执名不觉得他和若沧昨晚的相处有问题,这不就是猫和饲主的普通日常吗?

说不定从他身上钻到若沧身体里的,真的是只厉鬼猫呢?

“如果……我把剧情改成猫上身了男一号,是不是就很正常了。”

方仲山抬手鼓掌,“对,这样就很正常。不过你记得一定要把猫阉掉,不然猫发情,男二号一样会遭殃。”

精神男二欧执名:……

剧情逐渐魔幻,还略带人兽。

欧执名不能再信方仲山的有色眼镜了,他思来想去,站起来和方仲山说再见。

“我再想想。”

欧执名这一想,就从老年茶馆,想到了林庆业家里。

他的师父林老师,戴着老花镜认真听完欧执名的崭新构思之后,提出了一个关键的问题。

“执名啊,你的男一号和男二号设定是多少岁?”

他当然不敢说二十多。

欧执名委婉的表示,“十多岁。”

林庆业笑了,摘下老花镜说:“十多岁,小孩子嘛,抱在一起打打闹闹、啃啃咬咬很正常。你的剧情听起来比较温馨,可以考虑做成描述童年友谊的故事。电影虽然撑不起来,做一个唤醒童年记忆的微电影倒是不错。”

专业导演,专业评价。

简而言之,幼稚行为,若沧欧执名昨晚统统三岁,不能再多。

幼稚的欧执名忽然松了一口气。

他今天一早,就始终纠结于男一号和男二号的关系上,得了林老师点拨,总算是卸下了一点压力。

直男欧执名有一点点害怕若沧。

更害怕自己思绪走偏,胡思乱想。

既然老师说,年纪小的孩子这么相处没事。

那么,他和若沧的相处一定没有问题。

虽然他年纪大,但是若沧年纪小啊。

这么一个乖乖巧巧、涉世未深的可爱孩子,他一个老年人不能因为混圈太久,就变得思维污糟。

欧执名释怀的笑了笑,若沧如果情绪不稳定,这几天都能让他抱着睡。

只是若沧湿润的呼吸,撒在他颈弯,湿湿痒痒。

令他不由自主抬手,隔着衣料轻轻挠了挠那一小块位置。

林庆业解决了欧执名的大问题。

欧执名聊天配老师的情绪更高涨了些。

他们从业内动向,说到近期电影。

林庆业忽然说道:“最近我也去看了《鬼屋》综艺,现在的娱乐形式确实多种多样,光效和布景还有人物的关系,都很有意思。”

林庆业说这话。

感到有意思的是欧执名。

他的老师算传统一辈导演,现在突发奇想去看了一部不伦不类的综艺,倒是意外之喜。

欧执名笑道:“老师你怎么想起来去看综艺节目了?”

“因为有你啊。”林庆业慈祥的看他一眼,“虽然我没有完全弄懂里面的意思,但是能看到你和若沧玩得开心,我也很开心。”

说着,他走到书房,拿出了一本厚厚的新剧本。

“我帮你参考了新故事,你也帮我看看,这个故事怎么样?”

林庆业递出的剧本,叫做《沉香声》。

片名文艺,内核悲剧。

而且是一部完完全全的古代爱情故事。

遥远模糊的朝代,边境战乱不断,充斥着各国侵扰吞并的战火。

边陲安宁的小镇,一位以绣香囊为生的少女捡回来身负重伤的男人,从此引发了后续的人生折磨与悲痛。

读起来淡淡的苦,又有着浅浅的香。

姑娘最擅长的是沉香味香囊,一直系在失去记忆的男人腰上。

直到战火纷飞,他们死前重逢。

她亲手救了敌军将领。

而这位身有沉香味的敌军将领,也亲手了解了她的命。

黑色幽默的笔调,带有对世事无常的嘲讽。

这个新剧本应该不是林庆业写的。

欧执名好奇的问:“这是哪个编剧?”

这么报复社会。

“写《恰似一夜春风》的冯雨。”

林庆业慈祥笑道:“他想转型。”

冯雨是专门出品献礼电影的优秀编剧,台词功底了得,还带了一个团队的徒弟。

每次特殊庆典,必定会邀请他执笔创作。

欧执名真没想到,冯雨写起小情小爱的悲剧,也能这么顺畅的递刀片。

可惜,爱情电影不是欧执名擅长的领域。

他甚至没有演过。

他翻了翻厚重的剧本,问道:“老师,你为什么突然想拍这个了?”

“就是突然被感动了吧。”林庆业叹息道,“故事写得很伤感,仿佛一眼就能看到杏花雨落,沉香冷衣,凄美淡然。”

悲剧有着浪漫主义的内核。

撇开感情,《沉香声》描绘战乱时候,普通人与敌军将领的相遇相知相别,写出了悲凉时局里安身立命的苦痛。

林庆业不在乎钱。

哪怕这部电影冷门文艺,只要他想,就会拍。

他给欧执名看,是为了问:“你说,男主角请若沧来演怎么样?”

欧执名眨眨眼,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若沧?若沧演爱情戏?”

如果问号有实体,现在都该成精了。

若沧对于感情戏的僵硬,他本人亲亲眼见过,甚至不惜大刀阔斧改剧本,才勉强保住了《星星之下》男主角的演技水准。

欧执名露出一个艰难颓然的笑,无奈的说:“老师,若沧不适合演爱情戏。”

林庆业看他,意有所指的问:“是不适合,还是你舍不得?”

欧执名哑然。

他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误会。

但是他对天发誓,若沧绝对不适合演任何感情线,因为这家伙碰到女演员就像碰到清规戒律,连安慰人都不会的!

欧执名对若沧很有信心。

他举出了一二三四个例子,完美的给林庆业解释:

若沧演杀人如麻敌军将领没问题,演情窦初开的男主角一定会让人失望透顶。

他说得越努力,林庆业听得越沉默。

忽然,他说:“我还从来没听过你这么努力的说服我,不要选哪个演员。”

欧执名有了不好的预感。

林庆业说:“凡事都要有第一次,我想见见若沧,试试他的演技再说。”

老师执着,欧执名只能叹息。

正当他考虑什么时候带若沧来见见老师,若沧的查岗电话就来了。

欧执名想,这可能就是逃脱不了的命运。

老天爷都要若沧过来,亲自给林庆业演一演,什么叫做:天生不是爱情男主的料。

于是,欧执名告诉若沧林庆业家的地址。

热情欢迎他带着经纪人上门。

挂掉电话的欧执名,真诚坦荡的告诉林庆业,“老师,待会若沧过来,你亲自试试吧,我真的没骗你。”

林庆业是看过《鬼屋大挑战!》的时髦导演,根本不信欧执名的话。

若沧和欧执名明明相处融洽,有着他希望《沉香声》拥有的暧昧距离。

可他的学生偏偏不承认,还要强行帮若沧推掉男主角。

林庆业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们年轻人啊……”

欧执名赶紧走出去穿鞋,说:“我去接若沧,您见了他,就知道我说的意思了。”

对若沧的演技,欧执名有信心。

身经百战都没有对任何女演员表现出动心,恐怕小道士要把修身养性贯彻到底。

不过,《沉香声》的故事,的确过于悲伤。

冷风迎面一吹,欧执名都没办法从台词的伤痛里走出来,连带着周围窸窣的树叶,都响出了沉香叶般的声音。

他也算是读过上千部剧本的人了。

还没见过如此有灵性的台词。

简单字句自带腔调,欧执名即使全力拒绝若沧出演男主角,仍是不由自主的回荡出若沧澄澈的嗓音。

——千户沉香染客衣,别后想君难可见。

一句诗刚在欧执名脑海吟诵完,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动。

那种如同重物高空砸落,伴随着骨裂四碎痛苦的音调,清晰得近在身边。

他正走在小区里的人行道上,即将要转过拐口。

却本能的停住了脚步。

风中夹杂着浓郁熟悉的血腥气。

他什么都没有看见,又像什么都看见了。

青天白日,前面短短的路途变得遥远。

欧执名站在原地,皱着眉凝视着前方,直到水泥地面蜿蜒细碎的淌出血水,证实了他全部猜测。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离得很近。

吵杂的争吵、痛哭,将欧执名和前面几步距离的拐角,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他喉咙灌入碎木般刺痛。

连带着太阳穴都隐隐胀痛起来,脑海里浮现出纷乱画面,没有任何一个场景令他感到舒适。

电话响了起来,欧执名低沉阴冷的情绪,变得烦躁不堪。

而那股子烦躁,在看清电话是谁打来的时候,瞬间降了下去。

“欧执名,我们到门外了,林老师在哪栋楼啊?”

若沧的声音如同清泉,搅散了他全部痛苦。

“你别动……”欧执名压抑着情绪,终于往前迈步,“我到门外接你。”